苗氏从小到大养成的火爆脾气不是那么轻易的改变的,即便是现在修身养性多年,表面上看已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了,然而凡事只要一触及到她的逆鳞,立刻便重拾了当年的风采,摇身变成喷火龙。

“走,拿着我的帖子,去吕家拜会拜会吕家老太太,太太们,问问她们打的什么主意?脚一抬,谁的头都敢踩!明玉一个新媳妇儿脸皮薄,任由着不三不四的人蹬鼻子上脸,我可这张老脸无所谓,豁出去了!”苗氏气咻咻的骂道,招呼碧玺让她找刘才套马车。

魏嬷嬷象征性的劝了几句,知道这事犯到了苗氏心里的痛处,也不敢狠劝了,见苗氏不予理会,连忙跟了过去,有她看着,压着苗氏的火气,不至于闹的难看。出门之前,苗氏为了图个吉利,先去拜了佛祖,求他保佑儿子平安,又特意郑重其事的拜了新请回来的送子观音,求菩萨保佑早点让明玉的肚子大起来,她好早日抱上孙子。

苗氏接到明玉信的同时,徐家也接到了明玉的信。信里除了报平安之外,明玉还跟徐明烨说了自己的烦心事。徐明烨把明玉给自己的私信拿回了房里,不料被傅乐梅顺眼看到了,偷翻了小姑子的信后,傅乐梅勃然大怒,莫非觉得明玉娘家人好欺负不成?当下就要挺着大肚子去吕家讨个说法,被徐明烨白着一张脸给拦住了。

“明玉信里都说了,这种事有她婆婆出马,你安心养胎就好。”徐明烨耐着性子哄道。

傅乐梅撅着嘴不依,“万一司马老太太不愿意管呢!我瞧着她肯定欢喜自己儿子纳妾,好多生几个孙子,又不是天下所有的婆婆都跟娘一样那么好的!”

徐明烨笑道:“等到了那个时候,明玉就指望着你这个大嫂帮她出头了,现在还是安心把明玉的小侄子生出来,莫要让她担心。”

傅乐梅这才哼哼两声·摸着西瓜般大小的肚子,暂时打消了给明玉出口气的想法。

吕家是个大家族,当年随着太祖宋威打天下的吕家兄弟仅存的只有吕一个了,随着大楚重文轻武的风气渐起·近几十年来吕家的弟子多以读书出仕的多,谁也不想到军营里熬苦日子。

吕家老太太自认吕家是规矩的礼仪世家,家里的媳妇和姑娘们一个个不论性子还是品行,哪一个都是拿得出手的。

所以当安西侯府老太太的帖子递到她跟前时,吕老太太真的只是以为这位深居简出的侯府老太太是找她来聊天解闷的。

苗氏坐下喝了口茶后,就直奔正题了,笑道:“老太太·论辈分我还得称呼您一声婶子。

今儿个我来,是接到了儿子和儿媳妇儿从西北过来的信,看那意思,是说贵府想嫁个姑娘给我儿为妾,那姑娘会舞刀弄枪,去了我儿那里就帮着我儿媳妇儿杀兔子杀鸡的,端的厉害的很!我儿媳妇儿刚过门,脸皮薄·碰了这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写信来问我这个婆婆了。我琢磨了很久,也想不清楚这算怎么回事·想着贵府是京城里数得着的规矩人家,婶子您是先皇钦点的老封君老诰命,人又是出了名的和善,便想着到底什么事,直接来问您就是了,别有什么误会坏了咱们两家的交情,可就不好了。”

吕老太太面皮一会紫一会白,强撑着才在苗氏说话的时候晕过去,等苗氏说完了,尴尬的冲苗氏笑道:“司马太太·这事······定是有误会。不瞒您说,我们吕家的姑娘都在京城里,管束的严,除了初一十五上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出门上香·也有一堆丫鬟婆子跟着。家里断没有姑娘在西北,舞刀弄枪什么的······你说的对,这是误会,误会!”

苗氏问出了自己要的答案,气氛便和乐融融了,几位太太言笑晏晏的拉了段家常,吕家当家三太太亲自送了苗氏出门。

吕家老太太在苗氏走后,不客气的叫了自己的儿媳妇儿们到房里,忍不住大发雷霆,一肚子火气全都发泄了出来,“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吕家的姑娘多掉价呢!上杆子给人做妾!咱们吕家的姑娘,就算是庶出的,也没有给人做妾的!”

吕家三太太看了眼五太太,小声劝道:“娘,别气了,那位又不是咱们吕家正经的姑娘,咱们吕家的姑娘,哪一个会是那么没规矩,没脸皮的!”

吕老太太看了眼五太太,叹了一声,这事也怪不得她,“幸好当初你咬紧了口,没认了她,要是真认了,这丢人作的事传出去,不管是嫁出去的还是没嫁出去的,吕家姑娘的脸面往哪里搁?到底是个外室生养的,上不得台面!”

吕老太太骂完,仍旧觉得不解气,大半夜的睡不着觉,叫了值夜的丫鬟服侍自己起床,她口述儿媳妇儿代笔,连夜给远在西北的五儿子吕写了封信,派跟了自己多年的亲信婆子日夜赶路的送了过去。

吕接到信,读了几句,只觉得恍若七十多岁的老母亲站在自己面前高声痛骂,吐沫星子几乎都要喷到自己脸上了。而那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吕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战战兢兢面如土色的听着吕老太太亲信婆子的训斥。

“这位······夫人,奴婢是代表着老太太,有几句话要跟夫人讲。”婆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吕“夫人”,面容讥讽鄙夷,“既然是伺候统帅的,就好好伺候统帅,少打那些歪魔邪道的心思,伺候统帅伺候好了,老太太高兴了,兴许她老人家就多了个孙女,要是不想着好好伺候统帅,尽想什么不着调的,别怪我们老太太一碗汤水送你上路!也省得拖累了我们吕家的姑娘们,败坏了我们吕家几十年积累起来的好名声!”

吕絮儿长这么大,还没被一个下人这么目中无人的羞辱过,当即大怒,站起来就想去找她的马鞭来抽这个让她憎恶的婆子,给吕夫人暗地里死活攥住了。

等婆子走了,吕夫人才放开了吕絮儿,吕絮儿气的脸都涨红了,嚷嚷道:“凭什么不让我打?我是爹的女儿,打死她又怎么样!”在西北做土皇帝久了,她都忘了杀人偿命这回事了。

吕夫人气的心口疼,“出了西北,可没人承认你是吕家姑娘了,光是姓吕有什么用?那司马宏愿意娶你吗?我告诉你,要真是对这位婆子不敬了,京城那位老太太真的会两碗汤水送过来,你爹绝对不会对他亲娘有半点不从。”

吕絮儿悲从中来,和吕夫人抱头痛哭了半晌,泪如雨下,哭道:“娘,难道就只能如此了吗?司马大哥为什么看不上我?我不比那徐氏能干多了?她什么都不会,胆小又无能…···”

吕夫人也哭道:“傻姑娘,你怎么就那么笨,娘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男人是火,女人是水,女人要温柔娇媚些,才能讨得男人的喜爱。都是你爹不好,惯的你脾气鲁莽火爆,没个女孩儿的样子。那司马宏是何等骄傲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比他还强势的女子?你好好想想,多学学徐氏,做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即便是不嫁司马宏,也有的是好男子等着你选。”

吕絮儿张嘴就想反对,她最瞧不上的就是徐明玉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胆小弱女子,然而想想母亲的话确实有道理,她只见司马大哥对徐氏温柔笑语,对自己却像是对营里面的其他兄弟一样,毫无区别。

倘若司马大哥只喜欢徐氏那样的女人,她就勉为其难的想办法照着学便是了,终有一天,司马大哥会发现她的好的。

身为承安舍人的徐明烨在苗氏去过吕家后,便写了一道折子,笑眯眯的拜访了吕家大房的长孙吕成,吕成是从六品的朝奉大夫,按说和徐明烨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徐明烨突然来访,加上之前苗氏来了一趟,他也生出了三分警惕。

徐明烨笑着呈上了自己写好的折子,“吕兄,您入朝时间比我久,经验比小弟丰富,这折子是我明日上朝的时候准备呈给皇上的,事关吕家,我怕得的消息不准确,就想来问问吕兄,可有此事。”

吕成不是傻子,慌忙看完了徐明烨递给他的薄薄一张纸,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小子言之凿凿的控诉西北军统帅吕教女无方,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尊卑贵贱,三番五次冒犯御赐的四品诰命夫人,且身为数十万军队的统帅,公然养外室,有伤风化不说,要是上行下效,大家有样学样,都这么玩,社会不乱了套?恳请皇上严惩,一定要严惩!

西北军打下天水和陇西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这正是论功行赏的节骨眼上,要是被这小子参上一本,他五叔的功劳立刻要打一个对折,吕成抹着冷汗,笑道:“这是误会,先前祖母已经和司马老太太澄清了,那姑娘是外室生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断不会让她进我们吕家的族谱。祖母也派人申斥过了,徐大人放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