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着急,慢慢来。”明玉柔声劝道。

司马宏甩了下头,换上了一副笑脸,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给明玉盛了碗米粥,他媳妇还怀着孩子,哪能还操心他的事。

两人简单的吃完了晚饭,便坐到了桌前,原本司马宏想自己写信要母亲收拾行李过来,明玉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来开这个口比较好,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凭良心说,明玉是打心眼里不想多个人进入她和司马宏的生活,两口子自在过日子多好。婆媳那是绝对的天敌,尤其她的婆婆还是个不怎么好伺候的。明玉嫁来西北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在如今的大环境下,苗氏就剩司马宏一个儿子了,不可能永远住在京城,她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拖着一天是一天。然而想想苗氏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京城,唯一的儿子成了家还把她扔一边,心里该多难受。明玉自己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将心比心,要是自己将来生了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她肯定恨不得把白眼狼儿子塞回肚子里去。

如今自己怀了孕,太阳底下站久了就不舒服,府里一天比一天事多,需要一个可信,身份上又能镇得住的人在家里看着,将来她生产的时候,也有长辈照应。

两人商量着,就着灯光将信写好了,司马宏心中欢喜,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烛光下的明玉,柔美可人,抱在怀里温香软玉,忍不住在明玉脖子里来回亲着,含糊的叫着:“明玉,媳妇儿,好媳妇儿!”他想自己真是个有福气的,前世不知道修了多少年,才修来明玉这样贴心的媳妇儿。

那些千金贵女有几个好的?有几个愿意跟着他在这里过辛苦日子的,有几个愿意这么全心全意为了他着想的?

明玉却有些脸红,真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让司马宏高兴成这样,暗地里下定决心等苗氏来了,不管怎么样都要敬着她哄着她。

“好了好了。”明玉笑着推开了司马宏,他身上还残留着中午吃酒时的酒气,摆手笑道:“我叫婆子们烧水,你去洗澡,一身的酒气。”

司马宏心情好的不得了,看着明玉只觉得她哪里都好,片刻也不想离开了她,搂着明玉不放手,一手摸着她已经有点突起的肚子,一手扶着她的背,头仍旧埋在明玉脖颈里,带着不高兴的语气,嘟囔道:“你嫌我有味儿?”

他下巴上的胡茬刺的明玉脖子痒的不行,明玉笑着拨开他的脑袋,“妾身哪敢啊?将军大人!”

司马宏呵呵笑了笑,搂着明玉又亲了一会儿,才放明玉下去。

明玉出去后,他就在屋里听到媳妇儿清亮的声音,“刘嫂子,快去烧水,侯爷要沐浴了。”那边远远的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明玉又笑道:“水不要太热,温的就行,他喝了酒,不能泡热水。”

刘嫂子的笑声也清晰了起来,笑道:“太太真是细心!”

然后司马宏就听到明玉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却没听到明玉的声音了,尽管这时候他看不到明玉,他也猜得到她的表情,一定是透着被人打趣后羞涩的红晕,像个乖顺的小猫一样,美丽而动人。

第二天司马宏就把信发出去了,苗氏一个人寡居在京城,他早盼着接母亲一起住了,专门派了人日夜赶路送信到京城。

明玉也没闲着,和司马宏合计了许久,按着他们对苗氏房间的记忆,找木匠打了原样的家具布置苗氏的院子,她觉得既然把人迎来了,苗氏的余生肯定是要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真心换真心,好好的相处,再不能跟之前一样,过的乱七八糟了。

苗氏在京城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十五了,她不意外要回天水,儿子成了家哪能把寡母扔在外头,她只是诧异写信恭请她回去的不是儿子,而是明玉,语气恳切恭敬,看罢了信,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发现魏嬷嬷拿了帕子给她拭泪。

“这是好事,太太和侯爷心里念着您,孝敬您呢!您高兴还来不及,哭什么啊!”魏嬷嬷笑着劝道,眼角也隐隐闪着泪光。

苗氏心里再感动的眼泪哗啦啦的,骨子里仍是个高傲的千金贵女,刚刚感动落泪就让她觉得面子有些下不来台,此刻架子也端了起来,微微点头,表情装的严肃,道:“徐家教养姑娘不错,大面上的道理还是不糊涂的。”

魏嬷嬷看着她笑而不语,架子端的再高,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苗氏心里的开心和欣慰。

苗氏先给媳妇儿回了信,算了算日子,入了十一月西北就冷的滴水成冰了,等到了腊月那更是冷的冻掉人的鼻子,她必须赶在腊月之前到天水,还不耽误跟儿子儿媳过一个团圆年。

人逢喜事精神爽,苗氏原本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精神头也恹恹的,平日里除了去庙里给已经去了的亲人烧香祈福外,同旁人也不来往,如今接到了要回家去的信,整个人都焕发了起来,容光满面,声音也大了起来。

“碧玺!”苗氏高声叫道,声音都透着喜气,“拿了我的帖子去亲家家里头,说我们要回天水了,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要带给太太的东西,咱们给捎上!”

碧玺笑着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出去了,临出门时才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水迹。

“老魏,快快,收拾箱笼,那些沉的,不好带的就扔这里吧,等什么时候宝哥儿带着明玉回京城走亲家了,留着他们用!”苗氏站在门口挥斥方遒。

宅子是皇上赐下来的,除非司马氏犯了什么大错,譬如突然想不开了,要造反之类的,否则不会轻易收回去,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就是因为是御赐的宅子,即便他们不在这里住了,宅子也不能卖出去或者是租出去,不然就是对皇帝不敬。

苗氏想了想,拍了拍腿,又叫过了拄着双拐的司马五,红着眼圈,沉声说道:“你去买上几口好棺木,去把老太太,阿庆还有扬哥儿的棺木移出来,咱们带他们回家去!”他们是天水的人,司马氏的家庙和祖坟都在天水,没有埋在异乡的道理。

老太太他们故去多年,棺木埋在地下只怕早已腐朽了,难以承受一路西去的长途颠簸,换棺木是必须的,然而好的木料难得,大户人家的主子的棺木都是一早就开始准备的,否则一时难以买到好的棺木,司马五寻思了半晌,说道:“只怕仓促间买不到好的……”

苗氏摇头,“能买到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哪怕是到了天水让宝哥儿另寻了好的替换,赶路要紧,错过了这个月,只能等到来年开春了。”她一时半刻也等不下去了,心里急的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到儿子身边去,她孤零零一个人够久了。

司马五领命而去,苗氏吩咐的差不多了,慢慢坐下来歇口气,回想自己有没有什么漏下的,正闭着眼睛养神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陡然一惊,猛的从榻上站了起来,捏紧了帕子咬牙说道:“一时高兴,竟然忘了件顶重要的事!”说罢,踱出屋外,高声叫道:“谭嬷嬷,过来,随我出去一趟!”

侯府的马车一路行到了罗府,如今的罗府已经大不如前,罗绫秀是两家的家丑,两家都不可能对外宣扬,但外人也看得出来,倘若罗绫秀是个守规矩的媳妇儿,怎么身兼婆婆和姨母的苗氏对她这么狠心,送到庵里后一次也未去瞧过她。

罗绫仙到现在还未定下婆家,多多少少也是受了罗绫秀的影响。而罗大人官运不顺,去年考评只得了个中,不降级已经是万幸了,罗绫冠又是个纨绔不成器的,罗家人如今比先前老实的多。

因为罗绫秀的事,罗夫人和苗氏已经断了姐妹情分,在罗夫人眼里,苗氏跟她仇人差不多,能隐忍着怒火让苗氏进门说话,已经不容易了。

苗氏却没那么客气,她儿子是安西侯,是战功赫赫的三品将军,她再不是先前那个仓皇狼狈逃回京城的落魄侯府太太了。

“二姐,我们要回天水了。”苗氏语气平常,神情清冷,看着罗夫人,继续说道:“虽然扬哥儿不在了,可绫秀还是我儿媳妇儿,生是我司马氏的人,死是我司马氏的鬼。如今我们都要回家,断没有留她一个人在京城的道理。我们司马家在天水也有家庙,她是我们司马氏的贞节烈妇,即便和扬哥儿无缘,没留下一儿半女,念在她贞烈的份上,将来宝哥儿的后人祭祀祖宗,也少不得给她上一柱香火。”

罗夫人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冷笑道:“我家大姑娘被你们害得进了庵堂,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再大的错也抵消了吧,如今剩下一口气吊着,全因为心里还挂念着我这个老婆子,如今你们还不甘心,非要逼死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