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舒仍旧烦躁的来回踱来踱去,道:“你说过晋国应该会在秋收过后进军,眼下秋收已过,只怕晋军进兵就在这几日,我看应该将人手全部撤回来,严密防守?”

田舒这里说的焦急,转头一看,夏瑜又拿起了一颗果子,眼看又要往嘴里送,看到田舒回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我看看,看看而已。”言罢将果子又放回陶盘。

田舒大怒,上前一步想要发火,但随即又硬生生止步,田舒盯着那张好看到到让人移不开眼的脸,心理滴血一样的感觉——怎么会有人不仅长得姿容绝世而且才华横溢,可如此得天独厚,却偏偏生成了这么个惫懒性格,常常让人心生爱慕敬仰非常却有同时气的牙根痒痒。

但即使气的牙根痒痒,田舒依然无条件的执行着夏瑜的每一条命令,不为别的,只因为眼前少年在首次接掌将令时所展露的惊人才华。

四个月前。

性格一向有些犹疑不定的田至不知为何竟然下定决心采纳了夏瑜的三策,当时便将平阴城中商贾全部招入府中,吩咐商贾向齐西散播消息,言道只要是齐国国人,为了躲避晋人逃难至平阴,平阴给钱给粮,还助其安顿家业。

果然,不出月余,便有大量齐人逃难到平阴。

田至下了狠心不仅大开府库,还从商贾处买了大量粮草协助逃难齐人开垦荒地,更豁出老脸,与平阴以东许多村野乡邑小吏疏通,让这些逃难的齐人能够到缺少青壮劳力的乡邑耕作,也恰如夏瑜所言,平阴以东青壮被抽调回临淄防范越军,田中正缺人耕作,乡邑小吏与田至一拍即合,这诸多难民涌入安顿起来竟然不太费力。

同时田至从这些难民中挑选相对精壮的人选,拼凑成一军,交由夏瑜统领训练。

夏瑜初次为将,加之又年少,田至便遣田舒为副将,并暗中吩咐田舒要对夏瑜所命令行禁止。田舒性格虽然随了老父,谦逊厚道,但毕竟有几分年轻人的血气,若是往常要他听命一个来历不明尚未及冠的少年将军命令,只怕也是阳奉阴违的,只是此时他被夏瑜容貌所迷,竟然对这个少年生出了几分宠惜爱怜的心思,所以也不算违心的接下了老父的命令。

夏瑜为将的第一天,便从田至交给自己的许多青壮里挑选出五百人,召集至起来至平阴瓮城,使瓮城城墙为将台,同时吩咐田舒,召集一千弓弩手驻守在瓮城城墙之上。

夏瑜登将台,击军鼓,发号令,众人一见是个娃娃,自然看之不起,在台下阵阵起哄:

“哪里来的俊俏小子,这般好看!”

“这好看的模样,能做将军!哈哈,不会是倡优馆里出来的把!哈哈哈哈!”

“来来来来!小童子将军,你来伺候的爷爷爽利了,也许爷爷就听你号令了!”

“……哈哈,小童子将军,回家歇着去吧!”

……

许多污言秽语,连田舒连连喝止也是无效,而夏瑜却似乎根本无视那些人对自己的起哄连连,而是转头将他这几日托平阴府工奴制作的几面彩色旗帜托出,吩咐军卒交给几名临时被挑选出来带队的军官,一边吩咐还一边摸着下巴道:“恩,幸亏齐国纺织业发达,这要是换了其他国家,估计还染不出这么多颜色的旗子呢。”

彩旗分别赐了下去,那些带队的军官把玩着彩旗,哈哈大笑,有人又起哄道:“哎呦哎呦,这人长得好看,这将旗也要染成花花颜色,这哪里是将旗啊,不是那内宅里伎人穿的花衣裳吧!”

众人一阵哄笑,而夏瑜站在瓮城城墙将台上对众人哄笑仍然视而不见,只是转头对田舒道:“你身边哪个人大嗓门?”

田舒一愣,随手指了身边一位军卒,夏瑜笑了笑,招了招手,将田舒指的那位军卒叫道身边,道:“我说一句,你就跟着说一句,声音要大。”

军卒领命,夏瑜站在台上,咳了咳嗓子,道:“尔等听了!”

军卒跟着大声喊道:“尔等听了!”

夏瑜道:“五人一行,十人一彻,以彩旗为号令。”

军卒跟着道:“五人一行,十人一彻,以彩旗为号令。”

……

将令宣完,夏瑜又从田舒身边挑出几人,登上瓮城城墙高处,挥舞彩旗,指挥军队按照彩旗所指方向行军,众人还是哄笑,根本不听号令,那临时被挑出来的领队军官还一边摇晃着彩旗一边道:“童子将军啊,我说了,来伺候老子一晚,老子才听你吩咐。”

这话说得连田舒都听不下去了,连声喝骂道:“放肆!”言罢便想吩咐身边军士将那领队军官抓将起来,却被夏瑜挥手拦住了。

夏瑜依旧笑眯眯的摸着下巴,也不生气,而是道:“军令不清,是将军的过错。”便又让那名大嗓门的军卒跟着自己重申了一遍军令,而众人依然哄笑,并不奉令。

夏瑜见状,道:“军令不清,是将军的过错,已经反复声明将令,清楚了将令而不执行,是军吏之错,副将听令,把执彩旗的这几个军吏,斩了。”

田舒一听,愣住了,转头去看夏瑜,只见夏瑜还是笑眯眯的,摸着下巴,道:“副将,等啥呢?我说斩了,汝还不奉令!”

田舒打了个机灵,吩咐军卒,将那几个军官拉出列来,当即便要处斩。

那几个军官不过是因为身材粗壮临时被挑选出来的,毫无军士令行禁止的素养,哪里会这样坦然赴死,当时便骂骂咧咧,要动手反抗,周围人被这几个军官一哄闹,也意欲跟着动手,然而就在此时随着将台上一声令下,箭如雨倾泻而下,只听其几声惨叫,那意图动手的,不过片刻间就成了血葫芦,满是箭头,宛如刺猬一样。

将台下的如许多人,抬头一看,便见到了先前忽略的城墙上那一千弓弩手,此时才寒颤连连,知道若是反抗必然这五百人一个活口也无,在这瓮城之下,尽皆死于弓弩之下。

军卒们不敢反抗,自然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军官便被斩了,人头悬挂在瓮城城墙上,此时此刻,包括田舒在内的所人,是再也不敢轻视这个长得好看之极总是笑眯眯的少年人了。

夏瑜传令,使副队领队,再次宣令,无有不从。

如此,夏瑜天天在瓮城城墙上操演他那几面彩旗,以彩旗指挥号令,从令则赏,违令则斩,如此月余,夏瑜将逃难至平阴城的难民,训练出三万人众,而这些训练不过月余的军队,见彩旗听凭号令,令行禁止,比田舒所统领的平阴原来的那三千甲士还要整齐。

田舒眼看月余间成军的这只军队,如此齐整,想起昔日晋国大臣栾鍼对晋厉公说的话:“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

意思是:昔日晋国大臣栾鍼出使楚国回来,对晋厉公说:“楚国的子重问晋国的勇武表现在那些地方,臣回答他说‘我们晋国士兵即使人数众多也仍然非常有纪律(好以众整)’,子重又问:‘还有什么?’,臣回答说‘我们晋国士兵即使大事临期也能从容不迫’。

(注:此处引用于史书,特此标注)

田舒感叹的道:“就是晋国以‘好整以暇’闻名的军队,也不过如此了吧。”

田舒这话没说完就被夏瑜从后面削了一脑袋,道:“就这还好整以暇,还和晋军相比,你想得美,这就是生瓜蛋子,差得远了。”

田舒摸了摸后脑,并不如何疼,但若是一个月前夏瑜如此做法,他必要翻脸生气,但此时此刻,亲眼见夏瑜向他老父献策,短短时日招募训练出了这么一只军队,田舒对夏瑜信服不少。

如若是一个现代人在这里,自然会知道夏瑜不过是仿效了孙武斩姬练兵以及五行旗指挥系统,不过在这个年代,孙武也许存在,但不知道还在哪个山沟里藏着写兵书呢,五行旗指挥系统作为一大犀利战器,有懂得人恨不得藏着掖着不让人见,所谓信息就是生命,但对于夏瑜这个度娘在手天下我有的外挂宅男,当初在《国家战争》练兵时就妥妥的将上下五千年老祖宗冷兵器时代的全部打仗知识用了个遍,自然震得田舒一愣一愣的。

整肃士兵月余后,田舒对下夏瑜有些信服,加之夏瑜性格活泼,田舒也未到老成持重的年纪,彼此便没了什么隔阂,反而摸着后脑问道:“这些士兵能击败晋国人吗?”

夏瑜笑了笑,道:“打败晋国人,你做梦呢吧,别想着晋国人了,去剿盗吧。”

田舒眼睛瞪得老大,去剿盗!?他没听错吧!?晋国人都要兵临城下了,这小子竟然要自己的去剿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