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了結(二)

現在這季節,蚊子多,我們哥仨夜晚還蹲在小樹林里,絕對是找罪受。

蹲點不到半個小時,四周嗡嗡聲就不絕于耳,我不時揮手驅趕蚊子,但問題是,我們仨在蚊子眼里就是大餐,僅憑揮手,根本就轟不走它們。

我低聲問黎征,“有什么藥沒有?吃了或涂著能防蚊子。”

黎征摸著褲帶想了想,否定的搖搖頭。我暗嘆口氣,知道今晚只能硬抗了。

但情況也沒我想的那么悲觀,我們三人中,蚊子把主要目標都放在拉巴次仁身上,而且那爺們被咬的也真慘,鼻尖、額頭、下巴上,都是腫起來的小包。

拉巴次仁一邊抓耳撓腮一邊罵罵咧咧,說為什么蚊子都咬他。

其實這種怪現象也很常見,我以前在義榮縣就遇到過,有次在周成海家里,蚊子就只咬他不咬我,給我感覺,這或許跟人的血型與體質有關。

看著拉巴次仁這么忿忿不平,我索性拿話安慰他,“爺們,你血型好,被蚊子相中了。”

拉巴次仁沒接話,只是隔空又抓了兩下手。

就這樣一直熬到凌晨兩點,打遠處出現一個黑影。

這時候街上輕悄悄的,黑影一出現弄得特別明顯,雖說隔遠看不清他長什么樣,但看他走路晃晃悠悠的,我知道,這人是瘋木匠。

一有情況后,我們都穩住身形,任由蚊子貪婪的吸著血,一動不動的掩藏好。

瘋木匠也選擇這片小樹林作為掩體,而且趕巧的是,他掩藏的地方離我們仨這兒不遠,本來我還對黎征使個眼色,那意思咱們現在抓他問話得了。

黎征搖搖頭,做了個手勢,讓我們再等等。我搞不懂黎征怎么想,索性壓著性子瞧起來。

瘋木匠從懷里拿出舞女木偶,又瘋瘋癲癲對著木偶說,“老婆,今晚你高興不?我給你解恨來了,咱們嚇唬嚇唬這王八蛋。”而且說完他還把自己逗笑了,捂著嘴癡癡樂著。

我看他那傻樣,也有種想樂的沖動,心說他給一個木偶叫老婆那也就算了,現在還嚷嚷著帶‘老婆’來解恨,而且解恨對象竟然是李義德這個王八蛋。

我是搞不懂他這什么邏輯,又向黎征和拉巴次仁瞧了瞧,想看看他倆什么表情。

拉巴次仁跟我反應差不多,咧個嘴,大有嘲諷的意思,而黎征呢,則皺著眉,拿出一副思索狀。

瘋木匠又一摸褲兜,拿出一個彈弓和一把石子,他夾著木偶騰出雙手,對著李義德家就射上了。

也真跟黎征說的一樣,他這彈弓確實很特殊,彈囊有三個,有時他拉兩個彈囊,射出兩顆石子,有時又拉著三個彈囊,射出三顆石子去,反正這種搭配的射法,讓李義德家的門上響起了詭異的敲門聲。

瘋木匠體力不怎么好,射了一小會就累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會嘀嘀咕咕對木偶說話,一會又高興的望著李義德家,而且義舞縣天氣很怪,每晚都會時不時的刮風,只要風一起,瘋木匠就顯得特別興奮,還捧著木偶讓它瞧瞧。

給我感覺,如果李義德家的厭勝術沒破,今晚絕對又是個難熬的夜晚,同時我盯著瘋木匠,打心里也越發顯得迷糊,總覺得他開這種無聊玩笑有意思么?而且他這玩笑還一鬧就鬧了一個小時。

最后瘋木匠把兜里的彈子都打光了,拿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架勢拍拍屁股離開了。不過他也挺小心,沒急著往街上走,反倒繞個遠,在林子里鉆了一個大圈。

我和拉巴次仁都沒動身,因為我倆發現,黎征根本就沒捉瘋木匠的意思,甚至還望著瘋木匠輕嘆一口氣。

等瘋木匠消失在我們視線范圍內,我往黎征身邊湊了湊問道,“小哥,你怎么了?”

黎征沒正面回答,反倒問我倆,“你們怎么看這瘋木匠的?”

“瘋子。”拉巴次仁評價道,而我在這基礎上還補充道,“一個手藝高超,還喜歡把木偶當老婆的瘋子。”

黎征否定我倆,說出他自己的觀點,“我覺得這木匠不是真瘋,而是心里怨念太重,長期累積后憋得他精神恍惚,你們發現沒,他來的時候晃晃蕩蕩,而打完彈弓走的時候卻很輕松么?”

經小哥這么一說,我也察覺出這個規律來,尤其他鉆樹林出去時,還有點灑脫的味道。

我追問一句,“這怎么回事?”

黎征猜測,“李義德年輕時是個惡棍,或許做了什么對不起瘋木匠的事,而咱們掌握信息太少,推測不出太多東西來。”頓了頓他又說,“今天就算了,再找機會跟這木匠聊一聊,了解下情況。”

光從結果上看,我們今晚虧大發了,把“元兇”放跑了不說,我們仨也被蚊子虐了半個晚上。我催促他倆,回屋子里睡覺去。

可就當我們起身要走時,黎征卻猛的一扭頭,盯著小樹林深處看著,還囑咐我們小心。

我心里一緊,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本來我沒發現什么,但突然間有個東西從一棵樹竄出來,向遠處飛跑。

光從它這幾步跑,我一下看愣住了,我不知道這是人還是動物。

它頭幾步是用兩條腿跑的,跟人一樣,但隨后卻往前一撲,手腳并用的跑了起來。

黎征招呼我們追上去看看。

只是這東西跑的飛快,我們全力追都追不上它。尤其還在小樹林里,我一時間不適應林中追擊,不出一會就被他們甩下一截去。

我是放棄了積極的想法,心說讓他倆這獵手追去吧,自己掂量著來,一會跑過去看結果就是了。

也說這小樹林怪,跑了一會后,林子里還出現野草叢,而且野草長得很高,都快到腰間了。我追的費勁,索性想出一個笨招來,找他倆追擊時跑的路,沿著走過去,這樣能省下不少力氣。

我專心找路,并沒留意也沒想到林子里能有危險,可突然間,一個人影從我身邊站了起來。

這什么感覺,大半夜黑咕隆咚的,我還處在林子的荒草叢中,這人招呼都不打就跟我來個近距離見面。

我嚇得哇一聲,往旁邊跳去,做了個防衛的動作出來。

這人冷冷看著我,嘴里還嚼著東西,但一句話沒說。

我算被他的外形嚇住了,他很邋遢,頭發蓬蓬著,一臉污泥,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破爛,甚至好些地方都破了,露出里面的皮膚,可這都不算什么,他的長相,跟李義德特別的像,而且乍看之下,我都覺得,這是李義德年輕時的翻版。

我緩了緩神,又板正的站好,故意對他友善的笑起來,問道,“朋友,你是什么人?”

他還是沒說話,仍大嚼特嚼著,又嘻嘻樂著對我擺手讓我過去。

我挺猶豫,總覺得這小子精神有問題,甚至怕自己過去后他會亂打人,但又一合計,自己有左眼,他真要發瘋,我大可以用意念控制穩住他。

我擠著笑向他慢慢靠去,沒想到當我走到他身邊后,他猛地舉起一個東西,遞到我面前。

雖說夜里光線昏暗,但我也能瞧出來,這東西是個雞腿,不過是生的,就連上面的雞毛還沒褪去。

說實話,我挺惡心,也不知道這瘋子給我這東西干什么。

可他卻低聲嗚嗚起來,一臉善意的催促我,那意思讓我吃一口。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只是微微搖頭拒絕他。

他皺著眉看我,顯得一臉不解,又對著雞腿狠狠啃上一口,還滿意的發生嗯嗯聲,就好像再說,這雞腿真的很美味。

我當然知道雞腿好吃,但問題是那也得煮熟了才行。

而且看他這德行,我突然有了疑問,心說這不會是野人吧?

他看我不吃東西,又對我厭煩起來,對著遠處嗷嗚嗷嗚叫起來。只是他畢竟長著人嗓子,學狼叫顯得有點走音。

接著他一口咬住雞腿,沖著遠處跑起來。

我本來還猶豫著把他拖住,等黎征和拉巴次仁回來時,讓他倆也見見這個野人。可我一看他這種跑法,腦袋瞬間一熱。

他先人跑后狼跑,跟之前我們見到那個黑影兒的跑法一模一樣。

我懷疑黎征和拉巴次仁是不是追丟了,這野人就是我們見過的那個黑影呢?但我又把自己給否了,我覺得黎征他們,這么出色的門巴獵手不可能追丟目標還不知道。

這么一耽誤,野人跑遠了,我猶豫著接下來干什么,是繼續找黎征他們,還是緊追這野人。

沒多久,黎征和拉巴次仁回來了,我問他倆什么情況,黎征一聳肩,無奈的說,“怎么追都追不上,最后我倆放棄了。”

我稍有木訥的啊了一聲,又指著剛才野人跑過去的路問他倆,“這方向還有一只,你們想再追追試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