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了結(二)

我明白黎征說這話的意思,剛才拉巴次仁從墻頭翻下去,雖然有響動,但也沒那么特別大聲,可饒是如此竟被躲在屋子睡覺的下人聽了出來。

而再往深了說,下人亦是如此,那這喇叭法師豈不更加厲害?

我們仨本來打定主意就這么隱匿下去,直到下人罵完轉身回屋,等周圍靜下來后再悄然撤退。畢竟有這個高手守衛著喇嘛家,我們想偷偷溜進去是不大可能了。

可我們算盤打得好,實際卻出了意外,那下人越罵越歡不說,還有了往我們這邊走的架勢。

黎征臉色一變,跟我悄聲強調說,“說這下人上來倔脾氣,非要瞧瞧什么東西在夜里裝鬼嚇人。”

這下我覺得有些不妙了,現在要只有我一個人,我保準被帶上左臉妖面拿出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街頭,但問題是黎征和拉巴次仁跑的沒那么快,要是這下人爬到墻上或從院門走出來一看,發現我們的背影后,肯定會留有深刻印象,尤其拉巴次仁這身板,別說在周家村了,就是周圍這十里八村也沒幾個相類似的,這么一來,我們以后的工作不好開展,弄不好以后跟喇嘛見面時,都能被這下人當即認出來。

黎征想了個法子,對我和拉巴次仁連使眼色,讓我倆別動,接著他掏出一個里令,沉住氣吹起來。

這里令很怪,發出的是一種貓叫的聲音,而且惟妙惟肖不說,在黎征改變音調下,貓叫聲也變得時高時低。

這下人最終止了腳步,嘀咕幾聲后扭頭走了回去。本來我合計這尷尬局面解除了,我們也能松口氣了,可沒想到黎征臉色反倒變得極差。

而拉巴次仁就一直捂嘴笑著,甚至看得出來他有放聲大笑的沖動,可礙于場合,只好這么憋著。

等四周靜下來后,黎征招手帶著我們悄悄撤離,走開一段距離后,拉巴次仁終于忍不住指著黎征說一句,“黎巫師,這下人說你吹得調子像發情的母貓,這事你怎么看?”

黎征哼了一聲又反問我怎么看,我知道拉巴次仁就是隨便調侃一句,哈哈一笑算把這話題扯過去了。

我們又把目標放在格桑丘身上,趁著現在還沒到睡覺點,我們就按周母給的地址找到了他家。

我本以為格桑丘是個藏民,可見面時才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誤,這格桑丘看打扮就是個莊稼漢,只是年紀偏大一些,四五十歲的樣子。

他正在家獨自吃飯喝酒,而且這哥們也真能擺譜,一桌上全是大魚大肉,但他吃的卻極其吝嗇,在他面前的那個吃剩的骨頭和魚刺,都被他吮的特別干凈。

憑這點我能猜到,這哥們沒拜喇嘛為師以前,一定是個苦出身,平時吃不上什么好的,這次總算時來運轉,才非要過一把富翁的癮,只可惜他有能力吃上大魚大肉,卻沒富人那派頭。

看我們到來,格桑丘顯得很警惕,瞇著小眼睛把我們仨挨個打量一遍又問,“你們夜里找我干什么?”

黎征當先回答,說我們想找喇嘛法師轉世,跟他問問這過程要注意些什么。

格桑丘也真勢力,一聽我們是事求他,腰板一下就挺得溜直,還接話說,“你們要轉世?看樣不像是本村人吧?我師父有命令,不是周家村的人,概不接收。”

我品不出來他是故意刁難人還是喇嘛法師真有什么特別的交代,但我們不可能被他這么容易就打發了。

我往前邁了一步,指著我們仨說,“我們是外來人沒錯,但在周家村也有親戚,周成海,細論起來算是我們的表哥。”

格桑丘默默的想了想,但又搖起頭來說,“外來人就是外來人,就算跟村里誰家有親戚,也不能算是喇嘛師父指定的范圍,幾位請回吧。”

我發現他有點死腦瓜骨,竟在這種小事上抓著不放,可黎征瞧得明白,從兜里拿出五十塊錢遞了過去。

格桑丘盯著錢,先假意推托一番,最后卻堂而皇之的收起來,而且話也轉變得快,一下又說外村人可以考慮了。

我一合計我們錢花了,想要也要不回來,就趕緊繼續問正事。

格桑丘別看是喇嘛的徒弟,但對轉世解釋的并不明白,尤其最后他還跟我們強調一點,“最近要求轉世的人太多了,師父給我一個權力,對想要轉世的人進行一個考核,考核過了才有機會見到師父,不然免談。”

我聽著奇怪,心說這喇嘛也不是什么政治要人,怎么見一面還這么困難呢?

黎征倒是看得開,還多問一句,“你說的考核指的是什么?”

格桑丘大有深意的笑了一下,又招呼我們坐到桌前,可他并不是讓我們陪著吃飯,在我們落座后,他就緊忙活著把這一桌子酒菜全都撤下去。

我們仨一直盯著他看,等著下文,而這爺們也怪,回來后就當著我們面閉眼嘀咕起來,隨后還鬼上身似的抖著,時不時翻兩下白眼。

我經歷的怪事多了,也不怕他突然出現什么異變,但問題是,我怎么看怎么覺得這爺們不像是在異變,反倒有種犯病抽風的嫌疑。

我趁空跟黎征耳語問,“咱們要不要對他施救呢?”

黎征看法比我深,強調一句說,“格桑丘這舉動有點施法請神的味道,但一點也不專業。”

我聽黎征這解釋又向格桑丘看看,而且被小哥這么一說我也瞧出一絲端倪來,不過打心里我卻不住冷笑,其實像請神這種東西在義榮縣就有,最常見是農村的跳大神,可跳大神也得需要兩個人配合才能完成,一個是一神,一個是二神,一神多旋轉,是被靈魂附體的對象,二神是助手,用來耍鼓的。

格桑丘倒好,自己一個人竟一下把兩個人的活全包了。

我們坐著靜等,足足五分鐘后,格桑丘才回過神,而且我打心里還懷疑,要不是這爺們抖沒勁了,弄不好這回過神的時間會更長。

他睜眼后顯得有些木訥,還故意捏著嗓子說,“剛才請了狐仙附體,咱們即刻進行考核吧。”

拉巴次仁一點都不信這個狐仙附體的言論,還當先拍著胸脯說,“都考核什么?我先來試試。”

格桑丘拿白眼球盯著拉巴次仁看了看,又擺手讓他過來,接著拽著他一個胳膊摸起來,甚至時不時還湊過去猛嗅一番。

我知道這是格桑丘的一種考核過程,但問題是自己搞不懂他這么做的目的,拉巴次仁更是被格桑丘弄得渾身不自在,還試著抽回胳膊。

可他剛有這動作,格桑丘就一把將他胳膊摁住,還多說道,“自古就有梅花易學、摸骨稱金。人是怎么來的?髓生骨、骨生肉,肉上后長毛發,我之所有要摸你胳膊,就是要查看你的骨骼,看你有沒有轉世的潛質,要是有潛質方能通過考核見見師父,要是沒有,那就算了。”

拉巴次仁瞥著格桑丘,看樣根本不信這話,但我卻對他連使眼色,那意思現在不是較真的時候,尤其黎征還是黎村的巫師,真要說起這些玄學的事來,保準能把格桑丘這二五子弄得直懵,可這么一來,他給我們的考核保準通不過。

拉巴次仁也懂我的意思,輕哼哼兩聲又問,“那你摸了這么半天,有結果了么?”

格桑丘翻了翻眼睛,來了一句,“你這骨骼勉強可以,算是擦邊吧,這樣你先候在一旁,我再摸摸你那兩位兄弟。”

格桑丘沒少折騰,等把我和黎征也摸了一遍后,下的結論竟跟拉巴次仁的差不多,反正都是擦邊。

我本來還有些不懂,心說這爺們的神棍怎么當得,也不多學點套話,說來說去都是擦邊,合著在他眼里,我們仨的骨骼一點差異都沒有。

而接下來黎征一個塞錢的動作讓自己一下明白了,知道格桑丘又耍了一個心眼,他之所以都說我們擦邊,就是想撈點油水。

細算下來,我們到他家并沒多久,而且還是頭次見面,可這爺們竟這么貪心,前后誆騙兩次錢,這讓我對他的人品深深產生懷疑。

但貪財的人也有“優點”,只要錢到位,保準見錢眼開。

捏著手里新得的百元大鈔,格桑丘也不再擺譜,一通抽風下又回過神來,對我們贊道,“你們可以見我師父問轉世的事,不過得等三天后師父回來的,到時我給你們大力引薦。”

我們面上都點頭說好,這事就這么定了下來,但在心里我卻合計著,他騙我們這一百五十塊錢,自己早晚找機會要回來。

而讓我沒想到的是,格桑丘還沒折騰完,他一轉身進到里屋,又拿出三張表格來讓我們填。

尤其當我看清這表格上寫的內容時,瞬間有種抓狂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