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一气说罢之后,瞪着殷勤端茶的重华长公主,“看你干的好事,累的延意如此为难。”

面红耳赤的重华悻悻然低了头,“女儿知错。”

萧太后原本对重华一肚子的气,如今见她模样,知道她也心中难受,到底心疼,遂接过茶盏饮用,叹气道,“遇上昌华你怎么就脑子不清楚了呢,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她还有个儿子,你是不是得把衡儿定给她。”

重华知道萧太后余怒未消,现在是说什么错什么,低头做悔过状。

“诶,罢了,懒得说你,说了就来气。”萧太后轻划杯盏,道,“莫馨蕊没底气,家世是很大一个原因,还有她那娘只会在她耳边哭自己怎么无权无势,怎么没用,却不会想想怎么站起来给她女儿撑腰。”

萧太后一合杯盏,正色道,“昌华可以再招驸马了,她没事干就会围着女儿转,看她把女儿带成什么样了。”

重华面有羞愧,萧太后对昌华母女历来淡淡,如今这样费心都是因着她,重华张了张嘴,最后跪在地上只能道出一句,“累母后劳心,女儿不孝!”

萧太后摇了摇头,看着跪在面前的重华道,“阿徲,母后知你感念淑妃以命相救之恩,懂得感恩是好的,但是你不能让这成为一个枷锁,何况这么些年下来,这恩,咱们母女也报的尽够了。”当年重华年幼,这心啊就软,淑妃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哀家如今为莫馨蕊费心,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延意,若可以哀家也不想延意一辈子背着悔婚这个枷锁。看莫馨蕊的诗词,这姑娘是个有灵气的,只是被她娘给养歪了,能不能掰回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哀家衷心希望她是个好的。哀家也没让你就此撇开昌华不管,但是若日后真到了退婚的地步,你莫要被她一哭闹就心软。”

“女儿晓得。”重华点头道,她已经对不起儿子一次,总不会再次对不起他。

“行了,你也别跪着了,”萧太后亲自上前把重华拉起来,教训女儿自然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所以内室只有母女二人。

重华就着萧太后的手起身,心中内疚,都是她考虑事情有欠妥当,最终累的几个孩子遭罪,还劳烦萧太后一大把年纪劳心劳力。

萧太后牵着重华坐在椅子上,“事已成定局,追悔无用,要做的是补救。昌华选驸马,你让她自己去挑人,你只给她把下关便是。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料到前头莫达是那等货色,总归要她自己立起来,这样便是遇人不淑又如何,大不了休夫再选,常安都换了三位驸马,不照样好好的。”

常安公主是当今长女,又被尊称大公主。素来是个行事无所忌,也是天家贵女风流排行榜上第一人,养面首养的相当高调。经常是萧太后和公孙皇后传进宫,意思意思训斥一番,然后低调一阵子,不久故态复萌,往复循环,反正她也不强抢民男,御史大夫只能忍了。

让昌华如常安一般是不可能了,昌华如今这岁数,再让她改xing子也难,不过只要昌华待在天子脚下,莫达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宗室的眼睛也不是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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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太后既然都发话了,这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少年林延意过完年没出元和二十八年的正月就出了京城。

林晋海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便将他安排到军风最严谨的冀州军中,并且隐瞒了身份,让林延意从最低等的兵卒做起,很多事情,站的太高就会忽视。

这是他的切身体会,他也是如此走来,林延意和林延恩、林延思二人不同,两人只是要借军功镀金无需如此,而林延意是要子承父业,走武将这一途。

林延意走了,林瑾衡觉得这是对三人都好的一件事情,虽然她很舍不得她十哥,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一直躲在父母羽翼下如何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

三家社交圈子重叠的厉害,走亲访友抬头不见低头见,徒生尴尬,分开几年也好。

于莫馨蕊而言,应该也能稍微松一口气,便是要学弓马骑射,也不用那么紧迫,弄得自己一身伤。

“郡主,颖姑娘快到了。”

林瑾衡起身对九姑娘道,“那我们也走吧!”她们今天要去镜水湖玩冰嬉。

时辰掐的正好,林瑾衡一出公主府的门便遇上了周颖。

周颖笑看林瑾衡,“今儿怎么不坐马车了?”

林瑾衡翻身上马,笑嘻嘻道,“我得做点热身运动,否则待会不得输了。”要不然大冬天的,她才不愿意吹冷风。

“我看她这个冬天猫的厉害,还好紫涵聪明,约了比赛让她不得不出门。”九姑娘笑道,一般玩闹,林瑾衡便甚少参加了。今天是和周瑶比赛冰上抢球,林瑾衡再懒也得乖乖的出门。

林瑾衡抱怨,“紫涵就是闲得发慌!”天寒地冻,暖炕才是她的归宿。

一行人说笑着前往镜水湖,寒冬时节,冰嬉是贵族间最流行的活动,镜水湖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玩闹的子弟贵女。

林瑾衡和萧紫涵等刚汇合,周瑶也带人到了。

看到其中一人,林瑾衡和周颖对视一眼,带着众人上前请安,“拜见八公主!”想不到这位娇客会来。

“林表妹、颖妹和各位姑娘多礼了。”八公主细声细气道。

然后才是周瑶那一边的人给林瑾衡请安。

“请林姑姑不吝赐教!”周瑶笑吟吟道。

林瑾衡笑盈盈道,“好说好说。”

好一派和谐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闺蜜,事实上两人差不多是全京城皆知的不对盘。

对此,林瑾衡表示气场问题。

赛前秀风度完毕,各自回去准备,周颖拉着林瑾衡笑,“我每次看见你俩说话,就会深切明白一个词?”

林瑾衡边穿冰鞋,边抬眼询问,“什么词?”

“皮笑肉不笑!”

林瑾衡下意识摸了摸脸,一本正经的点头,“不错,可以保持。”想了想又提议,“待会儿我们去吃烤全羊如何,我要亲自烤,围着篝火,再来杯桃花酿,我去年酿的桃花酒味道可好了。”既然出来了,那就玩个痛快回去,否则岂不是浪费。

林瑾衡见众人都是心生向往,便马上吩咐道,“快让人去准备起来。”

京城出名的两派小贵女比赛,把不少人都吸引了过来,还有好事的当场摆了赌局。

林延愈在边上上蹿下跳对林瑾衡嚷嚷,“我把三个月的月例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要争气点呦!”

林瑾衡嘴角一抽,说实话,这个真不是她擅长的,于是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周颖,转嫁压力,“看你的了。”

周颖从容不迫的给自己带防具,“没问题!”

林瑾衡笑容加深了几分,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周颖,前阵子的周颖看的她心疼。

最终发现周颖也是个不靠谱的,林延愈还是输了他三个月的月例。

对于这个结果,林瑾衡等懊恼了下就很快接受,胜负乃比赛常事。

对于林瑾衡的反应周瑶气得肝疼,每次都这样,输了也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周瑶真想看看林瑾衡哭的模样。冷哼一声,拿了战利品甩袖而去。

林瑾衡习以为常,慢悠悠道,“真没风度,明明赢了比赛还不高兴。”

“你要是气得跳起来,或是哭了,她肯定高兴!”萧紫涵笑嘻嘻趴在林瑾衡肩上道。

“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果然还差的远呢!”林瑾衡一耸肩膀,把萧紫涵弹出去,“你重死了。”

萧紫涵暴怒,“胡说,姑娘我身轻如燕。”说着便要去闹林瑾衡。

最后发展成一圈小姑娘闹起来,欢声笑语。

林瑾衡这阵子猫冬猫的厉害,明显体力不支,中途当了逃兵,笑吟吟坐在远处看着众人玩闹,忽的一拍手,“把我的画具拿出来,我要画幅冰嬉图给六哥寄过去。”林延意具体在哪个地方她都不知道,他爹防着重华派人暗地里照顾,一个字都没透露。

林瑾衡正低头画着,便觉眼前光线一暗,抬头见姚以安和林延愈站在她面前。顿时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萧紫涵那个大嘴巴,她觉得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姚以安微微笑道,“郡主画技又进步了。”

林瑾衡这两个月就宅在家里专心研究丹青,确有感悟。

林瑾衡笑了笑,客气道,“谬赞了!”

林延愈真想说,你在家明明很得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姚以安微微一笑。

两人玩的累了,便在林瑾衡所在的休息区坐着休息用了点心。

一刻钟都不到,林延愈又被小伙伴喊下场。

林瑾衡抬眼叮嘱,“别玩太疯了!”

林延愈随口应了声,便撒丫子跑了。

收回视线的林瑾衡正好撞上姚以安的视线。

林瑾衡看了看他,随手抽了一张纸放在小案几上,提笔唰唰几下,然后停笔问姚以安,“你看,可有什么区别”

姚以安饶有兴趣的探过头来看,就见之上是两张简笔勾勒的笑脸,又细看了会,慢悠悠道,“左边这张脸嘴角弧度稍微大一些。”

林瑾衡笑了笑,观察力不错,玩找茬游戏应该是个高手,林瑾衡又用笔在右边那张笑脸上添了一笔。

姚以安微笑道,“还是不一样!”

“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篇叶子,便是同一个人也画不出一模一样的两张笑脸,但是,”林瑾衡对着姚以安假假一笑,“我看你每次笑的都一模一样,真标准!”

林瑾衡终于发现为什么她一直以来看着姚以安总觉得他缺了点什么,情绪,这个人鲜少露出自己的情绪。

姚以安笑容不变,“郡主说笑了。”

“居然被你发现了!”

另一边看台上休息的周瑶,将这一切收在眼底。以她对林瑾衡的了解,有古怪呢!再细看姚以安,长得真不错!家世也不错!

莫非林瑾衡喜好这一口,周瑶挑眉一笑,不知道心上人被抢之后,林瑾衡是什么表情,再不济给她添添赌也成。

周瑶漫不经心的晃着手上的鞭子,可惜皇爷爷重视辈分,她和姚以安差了一辈,否则真不介意亲自去抢过来。

不经意瞥见边上的八公主,周瑶眸中漾开一层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