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一段混乱忙碌的日子。昆达拉城虽然控制在图吉手中,但是仍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守城军中查干巴拉的亲信要剔除,有的降为普通士兵,有的驱逐出军队,有的流放,还要任命新的忠于老王爷和满月的军官;出告示,安抚城中居民,稳定民心,保持贸易流通,同时还要查收属于查干巴拉家族的店铺和商队,交于可靠的人继续经营;派出信使通知隶属昆达拉领地的所有属地关于查干巴拉的死讯以及现在的情况;王府里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换上可靠的人员,清点财物,并且,对于查干巴拉的家人,象大夫人等,要如何处置...图吉知道处理这些事情满月一个人很困难,所以就命令苏赫巴鲁带领他的大部分卫队返回查汗,自己带着少数随从留下来,住在驿馆,帮满月处理所有的事务。

凛冽的寒风换成了曛人欲醉的柔风,其间夹杂着青草和土地的味道,昆达拉草原重又变得青翠。那生长起来的草就象一条青绒绒的毯子,直铺到天边,早开的小花探出雪白的头,羞答答地缀满绿毯。

满月和图吉骑着马,在这毯上飞驰。满月穿着一件胭脂红绣着海棠的罗缎长衫,金银线回纹织就,在阳光映照下浮凸着浅淡的金银色泽,整个人就象笼罩在一层艳光里。白马载着她如飞般掠过,轻盈得象一朵绮艳的彤云。图吉紧紧地傍着她。

“满月,跑了这么久,歇歇吧。”图吉勒住马,从马上跳下。又走了两步,来到满月马前,伸手扶她下马。

放马儿随意地吃草,他们俩在草原上慢慢闲步。天蓝得象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蓝宝石,棉团似的云又软又厚,满月闭上眼睛,仰起脸,感受着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忽然听到天上“嘎嘎”叫声,抬眼一看,是一行雁。

“看,雁儿飞回来了。”满月指着头顶上,叫道:“那是天湖的方向,它们是去天湖的。春天,成群的大雁从南方飞回天湖,就在岸边的芦苇丛中筑巢安家,寻找伴侣,生下小雁,秋天来了,小雁随着大雁一起飞去南方。”说着说着,满月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头也低下了。

“满月,”图吉握走她的手,“你怎么了?这几天我听其其格和乌娜说你这一向睡得不好,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我只是这几天老作噩梦,有时是回到以前,又在过那种噩梦般的日子,有时又梦见查干巴拉没有死,回来了,狞笑着说要报复我,我孤孤单单的,身边没一个亲人...”

“满月,你别怕。”图吉将满月抱在怀中,轻拍她的背,“查干巴拉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伤害到你了。你也不是孤单的,我就是你的亲人,别怕!”

满月靠在图吉身上,感到一阵强烈的安心和稳当。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满月正在听管家向她呈说王府商队的行程,其其格从厅外跑进来,叫道:“郡主,郡主,你快去看,谁回来了?”说着就拉满月往大门外走。

“怎么了,这么着急?”满月跟着她匆匆走到前厅,一眼就看见老奶妈正走进来,满月呆了呆,几步跑前,一把扶住正要给她行礼的老奶妈:“奶娘!”随即放声大哭。奶娘也老泪纵横:“郡主,我还以为,我这辈子看不见您了!”

跟在后面的图吉劝道:“满月,老奶妈赶了几日路辛苦了,赶紧让她歇着吧。”满月抬起泪眼:“谢谢你,图吉。自从呼玛去了以后,除了其其格,老奶妈是我惟一的亲人了,你把她送回来,我真是高兴极了!”

“你高兴就好了。”图吉微笑着看她,眼光温暖如春。满月只觉得一呼一吸之间,已把那眼里的暖流吸进身体里,随着血液流遍全身,随即又变得滚烫。在图吉的眼光笼罩中,满月一阵甜蜜的慌乱。

(注:呼玛是蒙古语中爸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