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湖,一眼望不到边,平滑的水面在阳光下变幻颜色,时而淡蓝,时而艳黄,时而深青。大片大片的芦苇沿着弯曲的海子岸边丛生着,绵延的白绒绒的苇顶象湖的银镶花边,风过处,光滑的湖面如一匹被风吹得飘动的丝绸,一浪一浪,波纹闪耀。四周苇浪翻飞,青色的芦杆和白色的苇顶如青白相间的波浪连绵起伏,扬起漫天的洁白苇絮,纷纷扬扬,洒在天湖上,几只白色的水鸟翩翻展翅,如云般滑过湖面。

满月停马伫立,远远看去,她就象湖边一株最清丽的兼葭,一缕最温柔的和风。

“我真高兴我又来到了这里。”她低声说。“这是天底下最美的地方,我最爱的地方,从小就最爱的地方。”

“是的,郡主。”哈丹应道。

“王爷去后,我心情郁郁,常一个人来这儿,遇见了查干巴拉——现在的将军大人,那阵儿他不过是一个小队长。他逗我笑,陪我骑马,说话,猎野兔,还亲手点火烤给我吃。春天,芦苇还未长成,他把苇杆劈开,用细丝编了一顶花冠给我戴上。他要我嫁给他,他说会让我过得适意而幸福。那么多人反对,那么多人劝我等一等。可是我相信他,我嫁了他。然后,他开始监管土地,牧场,城中的店铺,所有的事情都有条有理。后来,他让我把军印给他,他说要让我什么都不操心,安安全全地生活。我信了他……结果,是一场噩梦……”满月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重的气息压得天湖的水也纹丝不动。

她想起,老总管被发现挪了一笔钱,被贬去做了贩牛羊的商队随从,管家因为私自收留了一个流浪儿被赶到领地最边远的庄园去看园子,还有以前的老帐房和好多好多人,都一个个离开了王府。她发现有好多天没见到查干巴拉,有一天,侍女其其格来告诉她,将军带回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去前厅见将军,遇见了那个漂亮女人,她傲慢地要满月给她行礼:“我是将军大人正式迎娶的夫人,在你之前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你不过是他后来娶进门的二夫人!”她震惊,脑子里一片混乱,求助地看向查干巴拉,却听到他冷冰冰的话语:“夫人说的话是对的。你在这将军府里,就是我的二夫人。你贵为郡主,可以不向她行礼,但府里的一切事务,却要听夫人的吩咐。”满月愤极大笑:“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得到的是整个昆达拉城。”查干巴拉一把捏住满月的下颌,冷冷地说:“昆达拉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不仅美丽,而且富有,方圆万里最富有的地方。而你,太不小心了!”

将实又带回第三位夫人,极为受宠。一天,三夫人突然昏倒,大夫发现是中了毒。三夫人的丫头称去厨房端做好的饭菜时看见只有满月的老奶妈一个人在厨房里,满月跪在查干巴拉和他的夫人面前整整一天,才保住了老奶妈一条性命,让她去牧场看羊群。

“郡主,你别太伤心了,别总想着这些……”哈丹困难地说。

满月突然抬头望着哈丹:“哈丹巴特尔,我要谢谢你。这些日子,除了其其格,只有你关心我,常来看看我,说几句话,现在,还陪我来这儿。其他的人,要么不愿,要么不敢,连话都不跟我说。我知道,你是可怜我,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郡主,不是,我不是……”哈丹着急地想否认,但声音却低了下去。他面前的这个美丽的人儿,有着这片土地上最尊贵的名号,但他的确是因为她的处境而同情她。

将军府宴客,招待从中原都城回来的使节。他负责府里的安全,在各处巡哨。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喧哗声。其其格拦住一位送菜的厨子,“我们郡主的晚膳呢,都传了一个时辰了,还没送来。”

“今天将军宴客,大家都在厅上坐着呢,我们忙都忙不过来,哪管你的晚饭!”

“可这是郡主的晚膳!”

“将军大人说了,今天得先把客人招待好了,其他的人,等宴会完了再吃。”

“可那是指下人们,郡主的晚膳你得送!”

“主子们现在都在厅上坐着哪!要想现在吃,就去宴会上。二夫人去不成,就得等宴会后了,这府里,哪来的郡主,只有二夫人。”厨子说完,一直去了。其其格的气得掉泪。转过身,愣住了,“郡主!”

满月苍白着脸,笑了笑,“其其格,别理这起小人。回去吧,我不饿。”

哈丹看着那张白得不能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一转身,向后院走去,血液里的尊严撑着纤细的背,消失在走廊里。

“郡主有没有想过,改变?”哈丹突然打破沉寂。

“改变?怎么做?王府的卫队全在他的掌握之下,军队也全是他的人控制着,所有以前掌握钱财的老人全被换掉了,我这个郡主,连每月的月银都得从别人手上支。”满月苦笑。

停了一会儿,满月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