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雅兰回到家里,直接去了浴室。

一向节约用水的她把水流开到了最大,极高的水温一瞬间烫红了她雪白的肌肤,而伤口一碰到热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屈辱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胸前,灼伤了她的自尊心。

不顾疼痛,用力地搓洗着被杜明尚抚摸过、鞭打过的地方,可就算她再怎么洗,也洗不掉杜明尚对她的羞辱,她的耳边似乎还可以听到杜明尚说的那些污言秽语,她的鼻子似乎还可以闻到杜明尚身上的香水味……

明天要怎么办?她不知道。

明天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最好的结果,是明天上班就收到一封退职信。

最差的结果呢?就是杜明尚不开除她,也不肯放过她。

我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啊?

水渐渐冷了,丁雅兰也渐渐清醒了,她没有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再苦再痛,她也要挣扎着回下去,不能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羊。

披了浴巾,将刚刚脱掉的衣服,不论是原本属于她的,还是安维辰刚刚给她的买的,统统塞进了洗衣机,并调到了最长的时间。

就算那些衣服一穿上就会让她想到自己所受的屈辱,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把衣服丢掉,因为她没有钱再去买新的。

她还有二十多万的外债要还。

想到这儿,丁雅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突然想到了杜美珊。

今天晚上所发生的这一切的开端,就是因为杜美珊。

虽然从杜明尚的话中,似乎杜美珊真的喝醉了,而带她去酒店不过就是杜明尚抓住了这个机会。

可是,他们毕竟是兄妹,丁雅兰不能不怀疑,今晚的这一切,都是杜美珊和杜明尚在演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明天……杜美珊一定会上门来找她,向她索要那二十万元的债务。

虽然之前两个人口头上商量好是分期付款赔偿,却并未立上字据。更有甚者,杜美珊会直接报警,那明天出现自己面前的人,可就不只杜美珊一个了。

我该怎么办?直到洗衣机的定时叫了起来,丁雅兰也没想到一个应对之策。

把甩干的衣服晾在客厅的衣杆上,丁雅兰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安维辰。

丁雅兰知道自己潜意识中在想什么,她立即摇了摇头,将还没有冒出头的念头摇掉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那个孩子借钱。丁雅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住了头。

前几天,在她得知自己所在的公司被伟天集团收购之后,她曾经上网去搜索了伟天集团的相关资料。在不经意间,看到媒体对于伟天集团与安氏集团一个合作的项目所做的报导。

丁雅兰知道安氏集团就是安维辰的父亲的公司,所以,在稍作犹豫之后,她也点击进了安氏集团的公司首页。

当时她只是想,既然杜美珊已经出现了,那么她去了解一个安维辰那个孩子的近况也没什么了。

原本她只是想离之前的生活远远的,就为了忘记那一段日子。可是,偏偏老天就喜欢捉弄人,让她意外遇到了杜美珊。

其实,丁雅兰很清楚,就算是杜美珊不出现,她也不可能完全忘记过去。因为,在记忆里,有最疼爱她的父亲。

她只是一直在为自己找借口,因为她有她的骄傲,还有她的自尊。

在看到安氏集团的现状之后,她多少有一丝欣慰,至少,那个孩子还过得不错。

安维辰,是曾经与丁雅兰相处得最好的一个孩子。虽然当时两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但因为经常会在一些酒会中遇到,而安维辰又曾经与她共念一个小学,又同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所以,他自然与她比较亲近。

丁雅兰喜欢安维辰,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只是,她对他的那种喜欢,是姐姐对弟弟的喜欢。

可是,这个总是粘着她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向她告白了。还是选择了那样一最不适当的时机。

就是在她刚刚得知父亲公司破产的消息的那一天。

安维辰约她见面,早到的她无聊听着广播里她最喜欢的时事评论,当时的她正准备报考美国一所知名大学的新闻系。

结果,她听到父亲的公司正式宣布破产。

就在那时,安维辰出现了,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对她讲了一番话。

她只是愣愣地听着,脑中想的却全是关于父亲公司的事情,安维辰所讲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当她回过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司的公司。

可是,急于要离开的她却被安维辰抓住了,他说,他喜欢她,要照顾她……

从他的话里,丁雅兰明白了,安维辰是在向她告白,而他,已经知道她父亲公司的事情了。

混乱的丁雅兰推开了安维辰,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你!就从他的面前逃开了。

当时,她还在怨恨安维辰,不知道他那么做算什么意思?

啊,知道她家败落了,却又向她表白,什么意思?难道以为这个时候的她就会容易答应他的要求,做他的女朋友,任由他摆布吗?

当她赶到父亲的公司时,正好看到父亲面对记者的逼问,昏倒在地。

送到医院后被确认为中风,没过几天,原本已经好转的父亲,却突然因为二次中风而过世了。

八卦杂志一向喜欢这种新闻,从公司破产那天开始,就紧紧追着丁雅兰和刘婉玉不放,就连父亲的葬礼,都被闹得草草收场。

从那之后,丁雅兰为了躲开记者,更是为了躲开一直四处打听她下落的安维辰,不知道搬了多少次的家。

直到第二年,她为了全额的奖学金考入亚洲一所并不知名的大学,离开了是非之地,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才总算结束了。

那个孩子,还真是不会挑时机呢。

在出国留学前,丁雅兰曾经不只一次想去与安维辰道别,她想对他说声对不起。

那天的她只是太急着离开了,又觉得自己的面子过不去,在那种巨变之下,她才会胡思乱想。她知道自己欠安维辰一个解释,这是她一直觉得愧对他的地方。

有一个人喜欢自己,是一件应该感到高兴的事情,不论你喜不喜欢那个人,至少应该对她说声谢谢。这是以前教过她的老师曾经讲的话。

尤其,安维辰还是第一个正正经经向她告白的异性。至于其他的人,都是为了和她上床才把爱啊,喜欢啊挂在嘴边。从他们急切的脸上,言辞闪烁的表情,丁雅兰看到的只是对她身体的垂涎之色。

八年里,丁雅兰也不只一次想过,如果真的有一天与安维辰偶然遇到了,那她一定会向他表达她的感谢和歉意。

可是,她今天终于与安维辰遇到了,而她……

我今天,又伤害了那个孩子。丁雅兰的手插进头发里,慢慢地攥起了拳头。

她的头发之前被杜明尚撕扯过,当她一攥拳,她的头皮就痛了起来。可是她却没有松开手,她在以此来惩罚自己的过错。

把自己身体受到的伤害,化为恶毒的言语利刃,再狠狠地刺进那个孩子的心上。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丁雅兰忍不住叹着气向自己质问并忏悔着。

明明是他救了我,明明是我又欠了他一句对不起。明明他和我一样,都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人了。

八年前,他就该恨极了我,可是,今天他还可以那样对我。

今天之后呢?恐怕,他不会再想见我了吧。

对不起!丁雅兰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对不起,因为在那一刻,任何与杜明尚一样,能够与我的过去扯上关系的人、话、事,我都不想听。

冻得全身僵硬的安维辰,裹着厚厚的被子,手上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熊筱白对着电话一个劲地点头、认错、鞠躬、道歉。

熊筱白知道以安维辰的状态,是不可能再陪她回家吃团圆饭了。而她,也无法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于心不忍。

在被熊妈一顿指责之后,终于结束了通话,熊筱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跌坐在了沙发上。

“对不起。”安维辰小声地说了一句,他很感激他的小熊如此地贴心,现在的他,真的没有办法去熊家,也没有办法一个人留下来。

“没事。”熊筱白垂头丧气地说了一句,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饱餐一顿的机会,就这么没了还真是可惜呢。

“谢谢。”安维辰更小声地吐出两个字。

此时此刻的他,非常需要有一个人在他身边,不是那些花天酒地的男人,或者用来发泄.欲望的女人,而是一个真真正正陪在他身边的人。

坐在一起,喝着咖啡,聊聊天,或者静静的什么都不说,只要陪在彼此的身边就好,就像他和小熊现在这个样子。

熊筱白一愣,立刻明白了安维辰话中的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

突然间,她打了个冷颤,随即打了个喷嚏。

刚刚与安维辰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冻僵的人可不只安维辰一个。可是,她并没有安维辰那么幸运,他一回家就喝着她泡的热咖啡,钻进了她从卧室里拿出来的厚厚的被子,她的被子。

安维辰见状,立即放下手中的咖啡,展开右臂,用被子把熊筱白围了进来,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

熊筱白的脸蓦地就红了,幸好她即使坐着也比安维辰矮,所以,只要她低着头,安维辰就不会看到她现在的脸又红又热,像只煮熟的大番茄。

好……好暖和……连自己心里想的话,都变得磕磕巴巴了。不过,真的好暖和。

“好一点了吗?”安维辰笑着问道,不过,他的表情可看不出有多高兴。

怎么把他的小熊冻成这个样子了?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大冰坨。而她居然还这个样子讲了那么久的电话,她怎么就一点都不照顾自己呢?万一明天感冒了可怎么好?

“嗯……”熊筱白一顿猛点头。她费劲力气也只是应了一个字出来,其他的话就好像卡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