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睿义见丁雅兰已经差不多喝完了杯里的热可可,就开口问道:“要不要我再去给你冲一杯?”

丁雅兰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想去洗个澡。”

“好,我带你去浴室。”熊睿义带着丁雅兰到了浴室,指着一款淡粉色带草莓的毛巾说道:“毛巾你用这个吧,是新的。因为我妹妹过年会回来,所以,熊妈就把新买的毛巾先给她挂上了。牙具嘛……我果然没记错,柜子里有新的,给你。嗯……洗发水和沐浴液你就用熊妈的吧,别看她稍稍年长你三十岁左右,不过,她用的东西和年轻人都差不多。”

他的这句话,说得好奇怪呢。丁雅兰对于熊睿义称呼自己的母亲为“熊妈”颇为意外,这让她不禁想,一家人的关系,与称呼什么的,其实并无多大关系。

自己总是叫刘婉玉为“妈”,可除了血缘关系,刘婉玉没有一点做妈的样子。

而熊睿义在提及他母亲的时候,一口一个“熊妈”,听着感觉像是外人,可是,从他的言行中可以看出,他们一家人的感情非常的好。这样一想,反而觉得那样的称呼格外的亲切。

而且,还有一点令丁雅兰十分在意,熊睿义那句话中,有一个措辞非常有趣,“稍稍”年长三十岁左右,她实在无法把“稍稍”和三十岁的年龄差距联系在一起。

熊睿义看出了丁雅兰的疑惑,笑着摇了摇头,打趣地说道:“如果有机会你见到我母亲,千万别提及她的年龄,就连‘看着年轻’这种话也不能说,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丁雅兰笑着点了点头,她现在倒还真的希望可以见一见熊睿义的母亲了,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你洗澡吧,我出去了。”熊睿义犹豫了一下,他有件事想问丁雅兰,可是,他又忍住了。有什么话,等到明天早上再说也不迟,至少要给她恢复精神的时间。

熊睿义出去后,丁雅兰脱去自己的衣服,站在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在这一刻,她真想毁了这个容貌,这个身材。

如果自己长得丑一点、再丑一点,彻底没有了吸引男人的资本,或者刘婉玉就不会只把女儿当成摇钱树了。

或者,她就可以像个普通的母亲了。

再或者……她早就抛弃了唯一的女儿也说不定呢。

可不论怎么样都好,那自己的生活都不会过得像现在这般凄惨了。

丁雅兰走到花洒下面,打开了水龙头,仰起头,屏住呼吸,任凭滚烫的水流冲洗着自己的身体。

一想到这个身体被几个男人抚摸过,一想到自己差一点被强暴,丁雅兰的身体又害怕得颤抖了起来。

就算她想否认,就算她不愿意相信,但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与刘婉玉绝对不会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她终于为了钱把我卖了吗?她终于把一直以来所想的事付之行动了吗?

丁雅兰苦笑了一下,为何到现在,她还不忍心去责怪刘婉玉?她只是很好奇,自己的**,刘婉玉究竟卖了多少钱?

这样,她就可以推断出,刘婉玉会消失多久,自己又可以轻松多久。

但愿……刘婉玉出卖自己的女儿,出卖得物有所值。

只是,下一次再见面时,丁雅兰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妈,会不会又带给她一大笔的欠债。

这就好像是一个恶性循环,而她,深陷其中,致死不能脱身。

死?是啊,似乎也只有死,才能让她摆脱这一切。

丁雅兰突然睁开眼睛,这是她第一次想到了死。

说来也真奇怪,以前再艰难,她也从来都没想过要去逃避。她努力而坚强地活着,就算刘婉玉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带来麻烦,她也会积极地想办法去解决。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一次她会变得这么消极了呢?是因为刘婉玉这一次超越了她忍耐的底线?还是,因为她心中仅存的那点希望破灭了?

她真的万念俱灰了,她已经不再奢望刘婉玉的心里,存在那么一丁点身为母亲的自觉了。

我……终于孤身一人了。丁雅兰再次闭上眼睛,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流下的一瞬间,埋没于滚烫的水流之中,灼伤了她的肌肤,更灼伤了她的心。

丁雅兰站在花洒下,一动不动,直到水温凉透了,才关上了水龙头。

如果今天晚上的事发生在一个月前,那她或许真的就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而现在,她死都死不起了,因为她还欠着安维辰和杜美珊一百万。

丁雅兰在浴室里已经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熊睿义也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胡思乱想。以至于在这一个小时里,他虽然对着电脑想要修改个文件,却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终于听到了浴室门打开的声音,熊睿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望向浴室的方向,正好看到丁雅兰红肿着眼睛走了过来。

熊睿义移开自己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故意忽略她哭肿的双眼,笑着说道:“要不要再喝点热可可?还是你想喝一点酒?或者直接去休息?还是说,你想聊聊天?”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丁雅兰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份关心,让她的心觉得暖暖的。她很感谢熊睿义,让她觉得在此时此刻,至少还有一个人关心她。

“如果可以,我真的需要喝一点酒。”丁雅兰觉得她现在很需要一点酒精来麻醉自己。

“好,那你等一下……”熊睿义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厨房,走了几步,他又转过头来,补充了一句:“多等一下……”

丁雅兰原本并未多想,她只是顺着熊睿义的话点了点头。直到她听到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才好奇地走向厨房。

各种瓶瓶罐罐、锅碗瓢盆被熊睿义从厨柜里移到了地上,而他还在那里翻来找去。

丁雅兰惊愕地看着正把一大摞盘子从柜子里移出来的熊睿义,疑惑地问道:“你这是……”

“哦,”熊睿义探出头来,看向丁雅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在找我妹妹前几天送给我的那瓶卡慕。”

“你确定你是在找酒?”丁雅兰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呵呵……”熊睿义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我确定我是在找酒,还是找我们家唯一的一瓶酒。熊妈不让熊爸喝酒,可我妹妹却偏偏送了我一瓶,我怕熊爸偷喝,连累我受熊妈的责备,就索性把酒交给熊妈保管了……不过,熊妈藏东西确实很厉害……”

说话间,熊睿义无奈地看了一眼摆在地上的各种厨具,他很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把这些东西全部物归原位。熊妈不但藏东西厉害,就连收纳杂物也很有一套呢,她居然能把这些东西全部塞进厨柜里,实在是令人佩服啊。

“对不起,我不知道喝一杯酒也会这么麻烦,我看,你还是别找了。”丁雅兰忍住笑意,尽量想让自己的内疚表现得明显一点。

虽然她知道熊睿义这么折腾都是为了她,可是,歉意归歉意,好笑归好笑,怪不得他刚刚说,让她要多等一会儿了呢。

忍来忍去,丁雅兰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倒起了激将的作用,熊睿义一副不把酒找到就誓不罢休的架势,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穿过地面上不规则的布阵的空隙,跳出了厨房。

“我是说真的,别找了。”丁雅兰出言劝阻。

熊睿义看着丁雅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行,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要做到,我可不想做个言而无信的男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客厅。

他……又要去客厅找吗?丁雅兰回头望了一眼厨房,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忙收拾一下。

她正这样想着,身后就传来熊睿义的声音。

“妈,筱白送给我的那瓶酒,你放在哪里了?”熊睿义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找到熊妈藏起来的东西的,于是,他聪明地选择了电话求助。

原来,他是直接给他母亲打电话去了……丁雅兰突然捂住了嘴,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觉得好好笑。看熊睿义刚刚那副样子,她还以为他会把这个家拆了也要找出那瓶酒呢。没想到,他却只是去打电话。

“我已经知道那瓶酒……”熊睿义结束了通话,走向丁雅兰,却看到她几乎要笑翻在地了。他万般不解地看着她,疑惑问道:“什么事,会让你觉得这么好笑?”

“没……没什……么……”丁雅兰笑得肚子都痛了,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向熊睿义摆了摆手,示意他暂时不用理会她。

熊睿义也就顺从了她的意思,他放下手机,走到门厅隔断处摆放的欧式风格的花瓶前,将里面的插着的干枝云龙柳拿了出来,又弯着腰,伸手探进了花瓶里。当他直起身的时候,他的手上,正拿着被他找了好久的那瓶卡慕。

将花枝插回花瓶,熊睿义拿着酒,走去厨房去取酒杯。当他看到厨房地面上摆放的厨具,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丁雅兰终于笑够了,走到熊睿义身边,与他一样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厨具,笑着说道:“不如,我们先把这里收拾了吧。”

“嗯……算了,还是等熊妈回来再收拾吧,厨房可是她的领域。更何况,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哪些东西是从哪个柜子里拿出来的了。”熊睿义摇了摇头,他十分确信自己没办法把这么多东西合理地塞进厨柜里。

“这样好吗?”丁雅兰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才平白给熊睿义以及未曾见过面的熊妈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相信我,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熊睿义把手上的酒交给了丁雅兰,自己着跳着脚进了厨房,取了两个酒杯,又跳了出来。

既然熊睿义坚持,丁雅兰也不再说什么,跟着他走去客厅,坐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