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庆德点了茶,一种纯正的香气,蔓延在狭小的茶室中,千利休品了一口,让茶香留连在自己的口中,许久,才淡淡的说:“

真的越发长进了。”

“那是师傅的教导。”黑川庆德如此之说,他双手撑着塌塌米,伏身行礼,表示对于千利休的感谢。

“听说,菊亭殿下邀请你去御所,是吗?”

“是的,我已经接受了,下月初一的樱花会,就会去御所见菊亭大人。”

“这样啊,那请代我向他问好。”

“是!”

“御所公卿之地,有他的规矩,你要须知礼仪才是。”

“师傅放心,关于这点,我已经注意了,到下个月,还有半个月,我会向懂得礼仪的人学习。”他顿了顿,说:“事实上,我已

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师傅,听说易木家的易木纯良殿下吗?”

“易木纯良?怎么,你在他家学习礼仪?”

“是啊,前几日,和他在酒店中认识,承蒙他看的起,被他邀请到他家作客,当我说到上京之事,他就自告奋勇的提出了要教我

礼仪之事。”

“易木家久居京城,本是世代侍奉将军家的武士,就这几年,才告退搬迁来到界镇,易木纯良殿下和公卿也来往很密切,熟知朝

廷和公卿情况,由他指点你礼仪,那就再好不过了。”千利休淡淡的说。

虽然如此说,但是他心中一动:易木纯良背景复杂,人又深藏不『露』,这个所谓的在酒店偶遇,并且相知的事情,好象有点太巧了

吧。

千利休望向了这个年轻人。

黑川庆德被驱逐出飞弹国和黑川家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本来他想安慰一下这个年轻人,但是现在看来,黑川庆德这几天,随

着自己观花、点茶、参‘禅‘,显得气定神闲,年纪如此之轻,竟然已经有了一种宠辱不惊的深沉。

这样的年轻人,姑且不说他的本事,单就是这份素养,已经值得赞叹了。作为千利休

,他也感觉到了,在黑川庆德外面的杀气,一日一日的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更加雍容的气质。

虽然说养居易体气,但是,这十多日就可以看得见的气质变化,反而使千利休心生感叹:此是非常之道,因此有几分忧虑。

这个年轻人的未来,走向什么地方呢?

“老师在想什么呢?”黑川庆德的眼光清如水,他望向了外面的花朵。

“哦,只是想,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既然黑川庆德提出了问题,千利休反而就此刺探黑川庆德的心意。

“我已经答应了费洛伊斯去九州。”黑川庆德这样回答。

“哦,这样啊!”

黑川庆德踏步而起,穿过窗口,就在窗口旁边摘了一朵摇摆的花,他把花递给了千利休,就这样微笑的说:“老师啊,你看这花

,不迟不晚,在千年之流河中,只在此刻开放,它是如此的嫣红,这有什么因缘呢?”

说完,黑川庆德就告辞:“听说最近界镇来了个巫女,十分貌美,又善于歌舞,易木纯良殿下,邀请我去观看。师傅去吗?”

“不了,你去吧!”千利休说,他最精进于茶道,正处于与日精进的阶段,对于其他的事情,并无多大兴趣。

“那,我就告辞了。”

千利休看见黑川庆德出去,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好象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千利休使眯起了眼睛来,这个男人,真是深不可测,

即使他是自己的徒弟,还是有着‘如龙一样不见首尾’的感觉。

才走了出去,就看见一个老仆已经在外面等待了。看见了黑川庆德,那老头立刻笑容满面的拉着马:“黑川殿下,快请上马,巫

女祭舞已经快开始了。”

黑川庆德向他点头:“你辛苦了。”就接过了马,然后敏捷的跳了上去。他知道巫女祭舞在什么地方,所以他上马之后,就毫不

迟疑朝着这个方向奔跑了过去。

虽然在街道之中,但是有马还是跑的很快,不一会儿,就跑到了一家酒楼的前面,在酒楼的前面,已经搭起了架子和平台,相信

是表演的地方。

一走近,就可以有人笑:“庆德殿下,请来这里。”

黑川庆德抬头一看,就看见了易木纯良,他于是笑了起来,就朝里面去。走到楼下,就看见一个『妇』人迎接了出来,她大概只有三

十岁左右,还有着女人成熟的风姿,看见了黑川庆德,她深深施礼:“是黑川殿下吗?我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娘——久子,欢迎你的到

来,请跟我往上面走,易木殿下正等着您呢!”

“知道了!”黑川庆德表示明白。

跟随着老板娘向上走,就看见了几桌酒菜,有好几个美丽的女子,看她们的姿『色』和气质,都不是普通的模样,这想必就是上等的

歌『妓』了。

“来了啊,庆德殿下,就来这里吧!”在易木纯良身边,是四个美丽的女子,其中一个在为他倒酒。

“哈哈,纯良殿下这样有空闲啊!”黑川庆德就坐了下来,好象已经有了吩咐,二个女子自然就偎依过来,为黑川庆德倒酒。

“二位请自用,我就不奉陪了。”看见黑川庆德和易木纯良已经坐好了,那个久子,就稍微一鞠躬,告辞了。

黑川庆德的眼光一闪,这个久子,不是普通女子啊,虽然她根本没有表现出痕迹,但是,对于黑川庆德来说,凡是力量,就无法

掩盖的。

这个久子身体内,有着‘力量’啊!黑川庆德不由有点想法:“她是谁的人?忍者家族?大名暗探?还是朝廷的暗线?”

再看看易木纯良今天摆的排场,黑川庆德心中一动:虽然这里他没有来过,但是这里明显是界镇最有名的酒楼之一,有着美丽的

女人,相信价钱一定不便宜,虽然不会一夜千金,但是,吃一餐,住一夜,相当于一个足轻头武士一年的俸禄,还是有的。

今天,易木纯良,有着什么用意呢?

黑川庆德想起了和易木纯良过于巧合的相遇,以及他过于热情的招呼,心中不由有所警惕,但是他不动声『色』,就笑『吟』『吟』的拿起了

酒杯,和他喝酒。

“来来,庆德殿下,先喝一杯。”今天的易木纯良好象格外的高兴,很放松,他向黑川庆德敬酒:“不要客气和拘束。”

“是!纯良殿下!那我就喝了。”喝了一杯清酒,黑川庆德的目光流动,看见其他酒楼之地,有着不少衣着华丽的人,显然不是

普通平民和武士。于是就问:“今天来的是什么人啊?怎么这样热闹?”

而在平地上,同样有着大量的下级武士和平民商人,他们人来人往,几乎把平地塞满了,当然,许多小贩,也同时招呼生意。

“哦,庆德殿下不知道吗?来的是出云神社的阿国巫女。”

“出云神社的阿国巫女?”黑川庆德沉『吟』:“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哦,庆德殿下应该知道的啊!”看见黑川庆德的确不在知道,于是他就说了:“天下有几家源远流长的神社和寺庙,出云神社

就是其中的一个,传说,当初八百万神,最初降临之地,就是出云之国,出云神社因此而成为当时势力最强大的神社。”

“这样强大的神社,身为巫女,为什么要在大众之前表演呢?”黑川庆德就地吃了一口女子送到口边的菜。

“世界上没有永远存在的东西啊,出云神社在300年前就开始衰弱了,最近几十年,更是衰弱的厉害,听说,连重建神社的钱也

没有了,所以,这个巫女就出来表演,来获得钱重建神社。”

“也许是最近几十年,战『乱』使各地大名,纷纷将神社和寺庙的土地收回了吧!”黑川庆德靠在了一个女子的怀里,感觉到了温暖

而酥软的胸脯,一边淡淡的说。

“哈哈,庆德真是一言就中啊!”易木纯良望了他一眼,虽然黑川庆德躺在女人的怀中,慵懒而风流,但是,他的声调还是这样

的平静,同时,他的眼神还是这样的清澈,反而显的从容而自信。

事实说的也不错,原来神社和寺庙,占有全国土地的1/4左右,甚至和大名直领差不多,战『乱』起来之后,各地大名为了压制寺庙

的力量,同时获得土地,于是大量剥夺寺庙的土地,想必出云神社就是这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声一阵『骚』动,二人就望了过去,看见一行人走了进来。这队伍,竟然排列整齐,连绵成一队,竟然有数

百人之多。

“咦,想不到那个巫女,还有这样的排场。”黑川庆德有点吃惊,这个局面,超过了他的想象。

“哈哈,出云神社几百年的根基,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斩断的,事实上,出云神社的巫女,素以法力祈福著称,这次来界镇行祈

福舞祭,界镇的诸位富豪,可是出了不少钱啊!”

黑川庆德眼神亮了,他盯了中心的那个女子一眼,这个女子越来越近,看上去也不过二八的年纪,但是气度自然有一种高贵的风

华,好象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抬头,就和黑川庆德的眼神对上。

二人同时微动,黑川庆德笑了:“真是有趣,好象是有点本事呢。”

“哦,庆德殿下为什么这样说?”

“只是感觉而已。”

这时候,一阵鼓声,人已经登场,在场的人的喧闹声顿时慢慢沉默。首先当然是前戏,由带来的神官之类的人进行开祭,这样的

事情,虽然很有趣,但是黑川庆德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他知道,关键的,是在后面。

“话说回来,庆德殿下,你这次来界镇,不知有何打算?”看见黑川庆德把眼光收回来,易木纯良就问,他对于黑川庆德,有着

很深的兴趣,10年的潜在修行,使他的才能和气量都得到提高,他看出了黑川庆德的不平凡,但是,具体是龙、是虎、是狼,还需要

观察。

“暂时并无什么计划,只是追随我师学习茶道之术。”黑川庆德拿起一杯酒,向他致意:“我对于界镇的情况并不是太了解,今

天,还请纯良殿下多多指教才是!”

易木纯良有点失望,他已经好几次试探,但是黑川庆德不动声『色』,好象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总有一种厚厚的面具包围着他,让

其他人看不出他的深浅来。

这样的男人,难道只是一个稳重的人?不,不,他可是亲眼看他猛勇的武功,当场斩杀数个武士,血溅街道而不变『色』。

从这开始,他就暗地注意黑川庆德了。

不久,情报就传来黑川庆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日三战,击跨了内岛家的主力,同时,以残酷无情的手段,斩杀不服的俘虏

百人,这样的决断,使自己不由叫好,这才是『乱』世豪杰所应有的手段。

但是,马上情报报告,黑川庆德因此被姊小路家驱逐出去,易木纯良因此,心中有了个想法,也许,自己易木家重建辉煌,要借

助黑川庆德的力量。

等一见黑川庆德的面,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哦,现在只能够说是少年,的确不是普通的人,迟早要出人头地。十多日教授他礼

法,日日相处,黑川庆德才能,特别是气量,使他如获至宝,越发投契。

这次,他就邀请了黑川庆德,参加了酒楼,看他在美女和美酒之中,本『性』如何?结果,十分满意,黑川庆德并不拒绝美酒美女,

如果他拒绝美酒美女,说明此人太过虚伪,流于阴毒,小业易成,大事难就,反而是缺陷。

但是现在,看黑川庆德虽然坐拥美女,笑饮美酒,但是,他并不把她们当一回事,眼神依旧,举止从容,这就说明,以后功成名

就,也不会沉『**』酒『色』。

这样的男人,也许就是未来的豪杰,赞叹的同时,他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就是黑川庆德会不会因为这次打击,而失去了斩杀千

军,撕裂山河的气魄?因为,『乱』世之中,崛起的第一要素,还是这种开天辟地的气魄啊!

沉『吟』了一会,易木纯良才说:“界镇之中,第一强大的,当然是商人町众。可以说,界镇是诸国之中第一大商港,界镇的商人,

掌握了巨大的实力。”

黑川庆德点头同意,但是他马上又问:“今井宗久此人如何?”

“今井宗久?你认识吗?”

“我和他的掌柜认识,由此听说他的名字,据说他也很想见我,可惜那次我赶回了飞弹国,因此没有见面,这次来界镇,他又去

了北信国,所以,一直没有见面。但是他走时,还特别吩咐掌柜,如果见到我回来,就特别邀请我去他家。”黑川庆德顿了顿:“此

人如何?”

想不到,也不是只有我一人注意到黑川庆德啊,易木纯良这样想,但是口中说:“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了,此人年纪不大,但是

继承了父业之后,他的才能有目共睹,现在已经成为界镇有数的大商人,影响力很大。”

“哦,是这样啊!”黑川庆德其实大概也知道点情况,但是听易木纯良这样肯定,心中就更有个底了,他微笑,再次敬酒。

回过头去,在下面,那个巫女,正踏步于同时是祭坛和舞台的木板上,口中细微的声音,似乎在祈祷,几乎同时,黑川庆德敏锐

的感觉到,那种随着言灵而来的力量,她那一举一动,在这情况之下,竟然散发出脆亮的

光华来。

我的心是如此安闲,在这异国的祈祷之前,黑川庆德举起杯,让情酒从口中流淌下去,同时品味那酒精的刺激感和舒畅感,头就

枕在旁边的那个美女的高耸的胸脯上,窗口而来的阳光,带来温暖的感觉。

虽然和祭坛还有着不短的距离,但是黑川庆德还是清楚的看见了她那美丽而郑重的神『色』——突然之间,他笑了:这样的特别的女

人,我要了,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力量。

在这午后的阳光中,一个类似少年的男人,于是有了对于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决定,女人和力量,只是在我永恒的旅行中,随

缘而生的生命中,一种不可缺少,但是随时更新的调剂。

如果她不肯臣服的话,杀掉也是不错的主意,漫不经心的思维如此想,他的眼光于是划过了这个美丽的女子的脖子,如水一样平

淡的想法中,有了鲜血从她脖子上喷溅出来的景片,这,不就是樱花的美丽吗!世界于我,只是游戏而已。

而在旁边的易木纯良,一瞬间,在这旁边的少年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种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神『色』,不是杀意,不是野心,而是

那种淡泊空灵,而又显的过于透明的神『色』,这种透明,使他不由产生一种寒意。

在那一瞬间,这个少年,看她的眼神,如此非人,好象高高在上的神,如此淡漠的凝视世间。

他咳嗽了一下,于是说:“黑川庆德殿下,明天上午,还请光临鄙舍。”

黑川庆德点头,他终于作出了决定:“那就明天吧!”

明天是很快的,在第二天,黑川庆德就已经来到了目的地,看见了黑川庆德,一个老头立刻笑容满面的开了门:“原来是黑川殿

,快请进来。”黑川庆德向他点头:“辛苦了。”

这老头是易木家的老仆了,易木家是一个武士的家族,在上代上曾经以年俸500石的身份侍奉过大将军足利家,但是传到这一代

的家主易木纯良,就以身体多病为由,向足利家告退了。

由于易木家只是一个势力微小的武士家族,而当时的易木纯良也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普通武士,足利家虽然力图复兴,招揽人才

,但是对于他,还是没有注意,就轻易的准许了易木纯良的告退。

黑川庆德不知道易木纯良15年前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的易木纯良,却是黑川庆德很感兴趣的一个人。

“庆德殿来了?快进来,这次,我可有个朋友要见见你呢?”出来迎接的是易木纯良,已经有40岁了,他的二鬓已经出现了一些

白发,但是还是精神抖擞,他满脸是笑容,看起来和街道上普通的中年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但是黑川庆德第一次看见他,就知道他不是普通的人物,虽然外表普通,但是他精神内场十分稳定,其强度虽然不能够说出类拔

萃,但是稳定、和谐、深沉,使黑川庆德十分吃惊。这种修养,通常是大器之材的外放表现。

黑川庆德于是很有兴趣的,有意识的接近他,而黑川庆德的特别之处,同样引起了易木纯良的注意,没有多少时间,他们就彼此

有了好感,关系也更加的融洽了。

“哦,既然是纯良殿下(日本古代的武士还有苗字、小名、官号等等,偶为了避免麻烦,一概免除)的朋友,一定是杰出的人才

,我能够遇见,真是我的荣幸啊!”黑川庆德如此之说。

易木纯良笑而不言,15年的修养,他可以说是接近大成之境界。

走了进去,就看见了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他身体魁伟,看样子经过剑道的修炼,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又有种特别的凌严的气质

,特别是他的眼神,坚定而无情。

黑川庆德心中就有了点底。

“这井池家的尾谅殿下。这是黑川家的黑川庆德殿下。”易木纯良介绍,在双方见礼之后,各自坐下了。

黑川庆德一坐下,看见了茶器,他不由心中暗暗无聊——易木纯良老兄,你不会弄点其他的花样来啊,天天喝茶,会喝死人的。

虽然如此,但是黑川庆德还是定下了心来,他凝神安气,开始了茶道之行。井池尾谅一丝不苟的坐着,他这次来,不但是由于易

木纯良的邀请,而且自己也是有特别的目的,为此,他还特别的学习了茶道的基本的礼仪和规则。

一看见了黑川庆德的行动,他才知道为什么黑川庆德的短暂的半个月中,他作为茶人的名气就传了出来的缘故。

从茶道一开始,黑川庆德的每一个动作,有条不紊而赏心悦目,更似乎契合某种庞大无匹的力量流转,有种其他人无法模仿的特

别的‘大气之美’焕发出来。这种‘大气之美’,即使是不太懂茶道的井池尾谅也可以明确的感觉到,并且为之震撼,他现在知道,

为什么会易木纯良特别重视黑川庆德了——器量之贵贱,是人之所以有区别的源头。

他已经研究了黑川庆德的情报,事实上易木纯良和他还特别探讨过,黑川庆德现在才16岁,年轻很轻,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

『露』出了不同凡响的地方。

森木家、内岛家,就是毁灭在他的手中的,如果说毁灭了森木家,是黑川庆德具备了『乱』世强者应有的无情和果断,而内岛家的衰

弱,就代表了黑川庆德的军略和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