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伊国向外望去,那就无边无际的海洋,在那片海洋上,一条大船乘风破浪,正朝陆地驶来。

“啊,东家,终于快看见纪伊国了。”站在甲板上,看见远方的陆地轮廓,新介郎就这样对站在他身边的东家说。

“是啊,马上就要回到界镇了,一想到清酒的芬芳,真是十分高兴啊!”被称为东家的,是个四十余岁的男人,虽然在甲板上,

但是还是穿着整齐的衣服,不像其他水手一样暴『露』着胸脯和肩膀。他就是林池商号的主人

,林池堀。

“不过,这次交易成功,我林池商号,就可以获得5000贯的收入,也不枉费我化了半年时间来往一次南蛮啊!”他感叹的说,这

一趟成功,不但自己可以获得巨大的利润,而且在界镇的发言权就有了保障,更加重要的是,他打开了去南蛮的路,从此,南蛮的货

物,就不单纯是南蛮那些商会控制了。

想到此时,他心中高兴起来:“新介郎,这路上你辛苦了,多亏你屡次打退海盗,等到了港岸,我就把今年的赏钱加倍提前给你

。”

“是!多谢东家。”新介郎高兴的说,但是马上低沉了声音:“可是我们带出去的350个人,现在才只有一半回来啊,而且,还

有好多个都受伤了!”他扫视了一下船舱中躺着的人,他们都是战斗受伤,经过简单的包扎而放在那里,如果有染上重病的,全部扔

到海中或者放到经过的海岛上了,毕竟,如果是传染病,那在没有医『药』而且封闭的海上就太危险了。

“不要紧,死了的人,我会付一笔钱给家属,至于受伤的,就由我来出费来治疗。”这点基本的要求,他还是要照顾的,不然,

谁还敢和他出海啊!何况,对于这次获得的收益,这点钱就是九牛一『毛』了。

“多谢东家的体恤。”新介郎的心情有所好转,这次跟着他出去的人,有近一半已经消失了,有了东家这句话,他们的子女和家

属,也会获得比较好的待遇吧——海上,虽然是财富来源,同时也充满了危险。

『乱』世的人命,不值钱啊!

就在此时,在水手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小船。水手们开始有点紧张,虽然说已经靠近了岸边,而且孤零零的一只船不像是海盗,

但是,他们还是谨慎起来,就是靠着这点,他们才可能活着从暴风雨和海盗中回来。

一个水手问:“东家,要不要启动炮台?”这船上,新装备有二门南蛮炮,就是依靠这个,在路上打退了几次海盗的攻击。

“你先去准备,我看看再说!”

“是!”水手们就把炮衣拉下,有人清理炮膛,有人拿出了火『药』和铁沙,有人依照方向来缓慢的移动炮口。

这位林池家的商人,就拿出了南蛮的千里镜——这也是这次去南蛮获得的珍贵的货物之一。他拿着千里镜望着,发现这是一个小

船,虽然船舱看不见,但是只是个狭小的船舱,而甲板上,是六七个人,他集中观察了那个明显是首领的人,发现他是一个十分年轻

的年轻人,他的视线,看见了武士的衣袍上,特别是那个图徽上。

“咦,是大将军家的人啊!为什么跑到海上来了?”商人见多识广,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他想了想,就说:“炮就不用了,叫

大家带上武器。”

二船慢慢靠近,在那边的一个人就喊:“听着,停船,大将军临检!”

“东家,界镇不是不属于任何大名而自治的吗?好象没有临检这回事,而且就算是大名要干涉,也不会是在二条城的将军家,而

是控制和泉国的三好家才是!”新介郎有点纳闷的说。

“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回事?”

“是!”新介郎于是大喊:“你们是什么人?”

“上月,大将军和近畿的诸多大名有约,成立海检司,负责打击海盗,并且管理出海的交易!”一个人回喊:“快停船,接受检

查!”

听到这个回话,甲板上的人面面而视,最后把眼光盯在了林池堀的身上。林池堀虽然没有听见这个消息,而且三好家和大将军家

素有间隙,怎么会联合起来控制海域?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不让他们靠近,甚至歼灭他们,都是很容易的,但是如果是真

的,那就惨了,林池家只怕有灭族之祸。

而且他们只有六七个人,自己船上至少有100个可以战斗的水手,即使是海盗,也可以应付。想到此时,他连忙笑着:“啊,小

人远出海外,不知道此事,这位殿下,就请上来吧!”

说完,他就吩咐将二船靠上。

“东家,不要紧吗?”新介郎有点迟疑。

“你准备一下!”林池堀低声吩咐。

二船一靠上,就看见六个带刀的武士跳了上来,林池堀迎了上去,鞠躬:“这位殿下,我是这船的主人——林池堀。”

“恩,很好!”

为首的年轻人一笑,他迅猛的拔出了剑,就一剑把旁边的一个水手砍杀,几乎同时,其他的五个武士,也同时出刀砍杀,他们出

刀凶狠快速,虽然旁边的水手还存在着一定的戒备,但是也无法抵抗锋利雪亮的刀光。

只听几声短暂的惨叫,旁边五个水手猛烈的向后扑倒。

几乎同时,早有戒备的新介郎也快速拔刀,但是只听一声清脆的二刀交格之声,火星直冒,一个武士在杀了一人之后,还有余力

格开了新介郎的刀。

鲜血喷溅,林池堀的笑容迅速的凝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一刀贴上了自己的脖子,那种刺骨的寒气,就一下子渗透到了皮

肤中。

他望了过去,只见那个为首的少年武士,就这样冷笑着用剑贴在他的脖子旁边,由于刚杀人,剑上还有血滴了下来,正好落在他

的衣领上,一种血腥气,冲进了他的鼻子,使他心中一寒。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后来的一个武士厉声喊道。

看见主人被劫持,水手一阵混『乱』,而更大的一个『骚』动发生了了,在小船的船舱中,钻出来了二十个身披战甲的武士。

新介郎不由倒吸一口气,他当然明白,这种装备的士兵,大多是城主的旗本武士,战斗力当然比普通人强大。自己这方面,有

120个水手,如果真的全部拼命的话,也不是没有胜算,但是至少要死掉2/3的人。

就在这一犹豫中,一个盔甲的武士,已经把一面带着将军家图徽的旗帜拿了出来,并且爬上了船,并且大声喊:“大将军有令,

立刻查封林池家!谁敢反抗,就是叛逆,立刻诛杀!”

水手又是一阵『骚』动,连新介郎自己也被这喊声所压制,虽然敢出海的人,大部分是亡命之徒,但是将军家的权威,甚至是根深蒂

固了,这样一喊,立刻从根本上压制了大部分人的反抗意志。

就在这新介郎稍微一犹豫中,大概总数是30名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上了船,并且压制了一部分水手后退。

“还不投降吗?难道你们想违抗大将军的命令,成为叛逆,而被大将军灭门吗?”为首的那个年轻人松开剑,自然有后面的二个

武士钳制着林池堀,他踏上一步,带着一种高贵的威严而说。

这种堂皇的气势,不是海盗有的气质,而是淋浴在政权机器的权威中的武士,才有的气度,这样区别,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在

短暂的迟疑后,只听后面一声响,有人的武器掉在地上了。

新介郎握着剑的手暴出了青筋,他回视后来面如土『色』的水手,知道他们并无斗志和大将军作对,于是叹了一口气:“放下武器!

”他选择了投降。

年轻人『露』出了笑意,他下令:“放下武器,都到甲板上集中!”

稍微犹豫了一下,水手们就服从了,他们在年轻人的面前放下了武器,然后集中在甲板上,新介郎也上去,放下武器之后,他深

深的弯腰鞠躬:“请问殿下是?”

“我是黑川庆德,你要记住了!”

“是!我是新介郎,是……!”

话还没有说完,他只觉得背上一凉,一阵巨大的冲击力和疼痛,就把他打倒在地,然后就感觉到身体中一样东西一抽,无限的虚

脱感就蔓延了全声,他艰难回首,他看见了一个武士正从他的身体上拔出剑来,一边狞笑的对其他人说:“哼,刚才这家伙,竟然把

我的刀锋上撞了个缺口,该杀!”

水手顿时『骚』动,立刻有好几个人扑了出来:“大哥……!”身体才动,立刻有刀光和鲜血喷溅,最前面的武士干脆利落的砍杀了

他们。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水手中爆发了一声怒喊:“大家和他们拼了。”水手本是亡命之徒,立刻向山崩一样扑了过来。

“愚蠢!把他们全部杀了!”

后面的士兵立刻应了一声,个个挥刀砍向了现在手无寸铁的水手,鲜血和怒吼立刻充满了这个狭小的甲板上。

“主公,您的战术真是太好了,利用民众天生对于大将军权威的畏惧和服从,迅速瓦解了他们的战斗武器和意志。”说话的是黑

川庆德现在的侍从,也就是易木纯良的义子易木良次:“现在他们就像牛羊一样任凭我们宰杀了。”

说话之间,就有十多个水手被砍杀,水手拼命抵抗,但是,没有武器的他们,在这狭小的范围内,又怎么抵抗锋利的刀剑呢?只

是徒劳的反抗而已。

“哈哈,注意,不要放走任何一个!”黑川庆德吩咐拿着弩弓的易木良次:“如果有人要跳海,就立刻『射』杀。”

“是!”看见了血腥而杀戮,年轻的易木良次不但不怕,反而热血沸腾,他看见一个甲板边缘的人意图跳水逃亡,于是立刻一箭

,这鲜血和惨叫,使他心脏猛烈的跳动,一种刺激的快感蔓延了全身,这也许就是战国武家的血吧!

没有多时,甲板上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当然,也有人跳在水中逃命,但是再好的水『性』,是人都无法在水底长时间的生存,船上

的武士,慢慢的『射』杀『露』出头的人,没有多久,记忆中的15个跳水的人全部『射』杀了。

武士们在每个尸体上都补了一剑,确保他们全部死了,然后就扔到海中,这个时候,易木良次报告:“下面发现了病人?怎么办

?”

黑川庆德回顾下面,看见了有几十个人躺在下面,都是伤病的人,他们已经看见或者听见了上面的屠杀,甚至有大量的鲜血如泉

水一样流到了下面的船舱。

看见黑川庆德和武士们冰冷的目光照看过来,他们全部挣扎着跪了下来:“武士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的家人,还在等我们呢

,我们死了,她们怎么办啊!”

一声声求饶,简直入人心肺,其中寒意,甚至连旁边的武士,也打了个寒颤。

“当然是全部杀了。”黑川庆德毫不犹豫的说。虽然战国时代,但是海盗的行为,还是不受欢迎的,要想建立海域秩序的黑川庆

德,当然要吃干抹净,不留一个活口为他带来麻烦,于是,又有好几声惨叫传来。

“告诉他们,把尸体扔掉,把甲板洗干净。”黑川庆德下令。

“是!”易木良次回答,同时,他报告:“我方面没有人战死,只有几人受了点轻伤!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这一场,大家都表现的不错啊,黑川庆德这样想,作为首领,战斗的胜利,会巩固他的地位,同时,作为佐助他的易木良次,也

可圈可点,而其他士兵,也十分干脆的完成了任务。

现在……就是他了。黑川庆德含着冷笑,望向了在一个士兵钳制下的商人。

“饶命!殿下饶命啊!”被残酷的杀戮吓白了的林池堀,发挥了商人的本『性』,连忙跪伏下来求饶:“我愿意把一半的家产贡献给

你!”

“一半的家产?”黑川庆德笑了起来,好象有点心动了。

“是,一半的家产!”林池堀伏在地上,拼命磕头,但是心里想,只要自己能活着回去,即使是把自己的一半财富捐给某大名,

也要杀了这个武士。

而黑川庆德,凝聚的黑暗力量已经在身体内流动,自己知道许多密法可以从一个人口中把秘密掏出来!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好,好,一半的家产,真是让人心动啊!”就在林池堀心中一松的时候,残酷的话从上面传了下来:“但是,杀了你,不是全部是

我的吗?”

“啊!”林池堀猛的抬头,望进了黑川庆德无情的眸子中,一种死亡的绝望,袭上了他的心头,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商人的尸体就被抛在了海中。

黑川庆德望着船舱中的南蛮货物,想着这个商人积累的财富的地点,他『露』出了微笑:今井宗久,我带着谈判的资本来了,希望你

不要拒绝啊,不然,他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同时,他站在清洗的干干净净,甚至闻不到一点血腥的甲板上,眼神的眸子中,倒应出陆地的风华,取得天下的步伐,又朝前跨

了一步。

就是这样的感觉啊,激『荡』之后的平静,黑川庆德突然之间想起了一句《薄伽梵歌》关于黑天女神的歌颂。于是,一阵轻亮的歌声

从他的口中传出。

“战争与和平,两者价值一样。

神灵的世界受不到死亡的影响。

不管和和平的秤盘低降或升高,

世界的苦恼依旧不会减少分毫。

因此,你去战斗吧,不要停止!

你奋发一切力量,这乃是神意!”

歌声悠扬而轻亮,清清楚楚的传播到每个武士的心中,他们不由停止了自己的举动,聆听着自己主公的歌声,听着这样的歌声,

仿佛刚才杀戮带来某种不忍和负罪的心情都消失了。

“主公,这是何歌?”乘着歌声一段落,易木良次上前一步,问。

“这是《薄伽梵歌》!”黑川庆德看见他『露』出『迷』『惑』的声音,于是补充:“这就是大黑天之歌!”

“大黑天啊!”说到这个名字,易木良次立刻明白了,在此片的土地上,她是战争的神,是武士的保护神,他退后一步聆听着站

在船头的黑川庆德的歌颂。

“我是吞灭一切的死,又是将诞生者的生。

我是无休无尽的宙,我是形貌遍宇的神。

我是光芒是太阳,我是黑夜是月亮。

我是众生的生命,我是火中的焰光。

我是大灵的英气,我是大地的清香。

我是万有的永恒,我是空中的音响。”

聆听着歌颂,望着阳光和海洋中的这个男人,看着他从容的神态,感觉着他蕴涵的无尽野心,这样强烈的意志。年轻的易木良次

,只有这样的感叹……这样的男人,就是日后取得天下的男人吗?

歌声传递四方,财富掠夺在仓,死者沉入海底,生者更加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