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酒屋有着醇酒,特别是对于现在的气候,围着通红的地火喝着温过的清酒,配合着几个小菜,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那些因

为躲避寒气而坐在酒屋的角落的人们都发出了满足了声音。

“这样喝酒,已经好多年了!”

蜂须贺小六沉默的喝着酒,却并不觉得快乐:“今年,我已经三十八岁了,难道我就这样当一辈子的山贼?而且,山贼也不是这

样好当的,今年美浓和尾张的局面又在恶化,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才好。”

一直有着仕途之心的男子,心中有着许多郁闷,虽然他手下也掌握了二千流民,如果算到武力,甚至比得上三千石的领主,但是

却没有任何城主看得上他,都只是利用和算计他而已。

“喝完了这酒,去东屋去看看那个艺『妓』好了,这冬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作。”正这样想着,突然之间从门外来了一个人,他粗暴的

拉开了门,让一阵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使屋中的人都不由打了个寒蝉。

“啊,是你,长康,这样急,有什么事情吗?”稍微有点醉意的蜂须贺小六被寒风一吹,本想发怒,却看见是前野长康,又把怒

火按了下来。

前野长康也不说话,凑到了蜂须贺小六的耳边,然后说了一句。

“什么,你说的是黑……大人召见我?”蜂须贺小六疑『惑』的望着他,喝下去的酒已经全部醒了,背后甚至渗出了冷汗。

“是的,已经到了,请你立刻去见他吧!”

“这个是当然……!”当确定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蜂须贺小六立刻将酒杯一放,就这样冲了出酒店,当然,所在店的店主认识他

这个美浓赫赫有名的大山贼头目,倒也没有喊出抓吃白食的声音。

一出了门,就被寒风带雪吹的连眼睛也睁不开,蜂须贺小六却没有在意,而是焦急的问着:“是黑川飞弹守吗?”

“是的,就是这位殿下,现在他已经在那个院子中等待你!”

离开酒店不远,就三十余米的那个院子,已经被临时占用了,外面看不出究竟,只有走了进去,才感觉到隐蔽在其中的武士的凌

厉杀机,以及那陌生的尊严——蜂须贺小六虽然也是二千人的首领,但是还是从中感觉到了威压。

“哈哈哈,蜂须贺殿下!”爽朗的笑声从里面悠闲坐着喝酒的年轻人口中发出,蜂须贺小六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却恭敬的向他

行礼。

无论怎么样,对于这个年纪青青,却已经掌握了飞弹、越中四十万石,受领朝廷和幕府册封的男子,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傲慢

“黑川飞弹守殿下,您召见我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蜂须贺殿下,你愿意作我的家臣吗?先领三百石。”黑川庆德直截了当的问:“有些事情,我想吩咐

你作。”

突如其来的恩惠,使蜂须贺小六全身一抖,但是他立刻深深的跪拜了下来:“既然是殿下的邀请,那小六自然从命,从今天开始

,我就是殿下的家臣了。”

“那好,你先进来吧!”

“是!”

等二人都端正的坐好,黑川拿过一个温好的酒杯递给了蜂须贺小六,让蜂须贺小六再次深深低头表示感谢。

经过了一些谈话,让二人的感觉熟悉了一点,黑川就不经意的说了:“小六,你认识一个叫木下藤吉郎人吗?”

“木下藤吉郎啊,似乎认识,他本是尾张的一个农民的儿子吧,过去曾经在我这里混口饭吃,现在投靠了织田家,似乎前一阵子

当上了步兵大将呀!”

“小六啊,那你有没有兴趣为本家立功呢?如果这事情成功,我就给你一千石,并且也晋升你为步兵大将。”黑川庆德漫不经心

的说着,拿着酒杯喝着酒,但是眼眸中闪烁着寒光。

“殿下,既然我已经是殿下的家臣,那殿下尽管吩咐就是了。”

“是吗?那我倒有一个重大的任务给你呢!哈哈哈哈!”

“请殿下吩咐!”

“你知道现在尾张和信浓的局势吗?”换了一个口气,黑川庆德有点慎重的问。

“知道一些!”

“那就说给我听听!”

“是!“表示服从了主君的要求,蜂须贺小六想了一想,说着:“如果单纯看双方的实力,尾张的织田家并不具备压倒美浓的斋

滕家。”

“而且,稻叶山城,是诸国中有数的大城,居山而立,十分巍峨,在防守上也会获得巨大的优势。但是,织田家和斋滕家的主君

却不一样,织田信长通过平定叛『乱』,已经掌握了美浓的实权,经过多年的训练,军队奋勇作战,而斋滕家的斋滕义龙杀掉自己的父亲

斋滕道三之后,又生了癞病死掉了,现在年轻的斋滕龙兴还不具备掌握成熟的主君素质,而且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三位大

老长期掌握权力,到了现在他还无法强有力的统领美浓国!”

“不过,尽管如此,只要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三位大老不动摇,那尾张要想消灭美浓还是很难,也许还需要好几年!

“恩恩,说的不错,听说信长已经发了几次攻击,但是都徒劳无功?”

“是的,就是如此,不过,信长已经攻下了鹈治、猿食,形成对美浓的包围,形势对织田家有利,而且,织田家和冈崎城的松平

元康结盟之后,彻底消除了来自东方的威胁,得以全神贯注于美浓攻略!这样的话,也许形势会进一步向织田家倾斜。”

“也就是说,你认为如果不出意外,织田家将消灭斋滕家了?”想不到蜂须贺小六有这样的见识,倒是一个有心人啊,不过黑川

庆德想了想,就释然了,如果没有这个见识,他又怎么可能完成那件事情呢?

“是的,但是这必须是没有外来干涉的情况下,而且时间也许要很长。”

“你说的外来干涉是指什么呢?”

“比如说主公……”蜂须贺小六静静的说。

“哈哈哈哈,难得难得!”黑川庆德不由觉得惊喜:“不过你看,假如织田家要获得美浓,又将采取什么办法呢?”

“殿下,我是美浓的人,去年(永禄五年)五月,织田信长进兵美浓,此次是以墨俣为跳板,西出至揖斐川畔的十四条,同斋藤

龙兴军交战,织田军获胜,但那时条件还没有成熟,我觉得,要想取得美浓,先必须在美浓地区占有一块跳板——在墨俣建立一个城

是比较适当的,不过,那里是美浓的地盘,在那里建城并不容易,织田家已经几次失败了

。”

“嘿嘿,难得你有这样的见识!”听了这句话,黑川庆德的脸『色』有点古怪:“那好,我想让你去建这个墨俣城!”

“什么?”

“你先去木下藤吉郎那里,劝他把这个任务接下来:具体完成的过程嘛,先把各种建城资材先在别处加工好,然后趁黑夜水运到

墨俣,连夜加紧筑城,一般情况下一夜之间就可以建一个简单的城墙出来,有了这个为依靠,守住墨俣地区就有把握了,这样的话,

美浓就向织田家打开了大门。”

“这个,主公的办法,也许真的可以建成呢,不过,为什么要帮助织田家取得美浓呢?美浓毕竟是五十万石的大藩,如果让织田

家获得,那对本家甚是不利啊!”蜂须贺小六甚是不解。

“呵呵,在建成了此城之后,你就可以投靠木下藤吉郎,但是等织田信长攻打稻叶山城时,你劝木下藤吉郎进言信长,就说为了

防备我家,必须在小牧山城建立防线,并且要求自己去防备,并且说并不需要信长派兵,带上你的二千人就足够了。”黑川庆德淡淡

的说:“这样织田家就可以多集中一点兵力攻打稻叶山城,也算多了几成胜算,用这样的理由的话,信长应该同意了吧!”

“啊!”蜂须贺小六一想,不由冷汗直冒:“殿下的意思是……”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事成之后,我就给你一千五百石,并且晋升为侍大将之职,领地就在墨俣!”黑川淡淡的口气在空中回

响:“不过,先授予你二百石和步兵队长之职,领地就在飞弹吧!”

说着,一个侍卫上前,拿出一套黑川家标准的低级武士服与配刀,还有一份黑川家标准的武士誓言书。

“请誓言,并恪守武士之道。”

许多思维一瞬间在蜂须贺小六的心中涌现,但是外表看来,他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恭敬的再次跪拜在地,应了一声。

“是!”

晋见黑川庆德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出来之后,蜂须贺小六却发觉自己背后的衣服全部湿了,他看了看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此人

叫作东林容二郎,他还只是一个最低级的武士,地位还在蜂须贺小六之下,但是看他的动作,却明显具有剑道的修为,而且神『色』沉稳

,可见是有一些阅历的人才,他受到黑川家的派遣,而负责黑川本家和蜂须贺小六之间的联系。

从刚才短暂的谈话中,蜂须贺小六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阴谋,其中深不可测,他叹了一口气,现在誓言书已经签了,自己就上了

黑川家的船,虽然从透『露』的那一部分而言,自己势必担负一些恶名,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黑川家并没有吝啬,所预计的石高和划分的领地,已经超过了许多世袭的武士家族,而且,随着黑川家的扩张,他也可以

水涨船高吧!也许到了后来,弄个万石藩主当当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这里,蜂须贺小六沿路而上,看着熟悉的山石森林,原

本有些隐忧的心情好转过来。

爬过半山的稀稀拉拉的山林,又经过一片梯田,就看见了一个山砦,遥远的看过去,这个山砦并不算大,但是还可以短时间容纳

一二千人——虽然如果要长时间居住,以这个山砦的规模,最多可以容纳一百人罢了。

看见了这个山砦,蜂须贺小六和前野长康的神『色』就愉快了起来,脚步更是轻快,这当然可以理解——这是他们自家的山砦,是他

们生活的家,不过一边走,蜂须贺小六还是介绍的说:“东林殿下,这就是蜂须贺众的本砦了。”

东林容二郎点头表示明白,他望了过去,发觉这个山砦都是木材制造,但是围墙还算不错,很厚实,里面还有一个望楼,上面有

着二个人的了望,在靠近山砦的一百米之内,所有的林木和杂草都被清理干净了,这可以在防御和了望上有所裨益,可见蜂须贺众还

是有一些法度的,并不是纯粹的乌合之众。

还没有达到门口,就听见“啪!”的一声,蜂须贺山砦大门被打开了,明显是望楼上的卫兵看见了自家头目的到来,里面有一个

带着喜悦的声音大声喊到:“快开门,家主回来了!”

随着大门的打开,门后涌出三十余个汉子,虽然衣服破旧,但是都配带着武器,并且神『色』膘悍,蜂须贺小六有些自豪的笑了,介

绍的说:“东林殿下,这就是蜂须贺众的野武士了,保证不比那些城中的武士差!”

这就是蜂须贺众的真正核心实力了,假如一旦有事,召集的二千蜂须贺众,就是由他们担任小头目来指挥战斗,东林容二郎仔细

的看着,看见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于是口中却回答着:“果然是勇士啊,不愧是山中的蜂须贺众,不过,蜂须贺殿下,按照本家的法

度,您现在的地位,已经可以推荐部下三人成为旗本武士,假如您可以完成这次殿下赋予的主命,并且晋升到侍大将的地位的话,更

可以推荐部下十二人成为旗本武士,按照制度,主家一定会同意的,承认他们武士的地位,并且还是由您自己统帅——所以说,你可

以免除他们野武士的说法了。”

听了这话,还没有等蜂须贺小六回答,那前野长康就已经欢喜的说:“这个家规好,这样的话,大家都有出路了。”

蜂须贺小六心中叹了一口气,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迎接上了欢迎而来的自家家臣——应该说可以用家臣这个词了。

望向了火热的眼睛,本来有点患得患失的蜂须贺小六,心就沉稳了下来,当今的天下,群雄并起,相互侵攻,各国藩主为了争夺

领土和扩大势力,无不内修政军之事,外施诡谋毒计。

蜂须贺众要想出头,就必须依靠其中一家,蜂须贺众虽然号称四千,但是实际上就只有二千男子,而且大部分是垦地之农,其实

如果真的要算持刀者,也不过五十而已,在藩内并不算强大,没有多少城主会看的上,这样多年来,也只是小打小闹,显得碌碌无为

因此,既然上了黑川家的船,那背负一些恶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想到这里,蜂须贺小六才真正安下心来,下了决心——也许

这就是蜂须贺众和我小六时来运到吧!终于等到了出头之日。

蜂须贺众和我小六,必须在黑川家和主公面前突显自身的能力,这样才能保证蜂须贺家的利益——这样想着,蜂须贺小六深深知

道,那就必须先完成这件主公吩咐下来的第一件使命,这样才能在黑川家站的住脚根!

几乎同时,正从大厅中出来的竹中半兵卫却满腹惆怅,他刚才劝说主公的话,又被斋滕龙兴淡淡的搁置了,他自己也知道,斋滕

龙兴对三大老长期把持大权有着不满,自己也因为属于三大老家族的人而受到了主公的猜忌,但是这并不是因此可以把藩内国事懈耽

的理由,要知道,尾张在剑拔弩张,『操』练精兵,而旁边的飞弹,那个熟悉而可怕的男子,已经统一了飞弹和越中。

现在的美浓,看起来还是一个五十万石的强藩,但是却已经处于危机四伏的境地了,如果再不励精图治,只怕总有被灭的日子。

“殿下,大殿并不想听您的话,您又何必再次进言呢?”旁边的一个竹中家的武士忍不住问道:“大殿因此已经很不快了,听说

上次还因此而摔了明国来的珍贵陶瓷呢!”

“胡说,这是我们身为臣下的责任!”

虽然如此说,但是竹中半兵卫还是涌出一阵酸楚、无奈,甚至带着有点绝望的心情,如果主公都放弃了,那自己勤奋读书学习,

又是为了什么呢?

自己也知道,主公并不喜欢自己,但是自己总难以放弃自己的家国,这,也许就是自己的悲哀吧!

一次又一次的进言,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以及越来越深的猜忌,上次自己设计,用“十面埋伏之策”打败了信长之后

,对于自己的猜忌越发浓重,使本来还听一些劝告的主公,现在却完全被猜忌和妒忌掩盖了心灵。

到底什么才是自己应该走的路呢?

雪花飘了下来,年轻的竹中半兵卫,虽然胸怀不世的谋略,但是此时却一片『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