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战鼓,一声又一声,缓慢靠近。

永禄六年,五月二十日,黎明之前的黑暗,八千黑川军到达了墨俣城区,随后的,是一万八千名将士的家属。

当接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连在督战的织田信长也第一次『露』出了惊怖之『色』,全身『毛』骨悚然。

这个男子的兵法如此高超,每一点都达到了致命的程度。居然能让整个织田家甚至整个天下,在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已经占有

了尾张国,就凭这点,就可以称的上一代人杰,让信长没有还手的余地。

进攻的部队自发的停了下来,他们看见的,是密密麻麻的黑川军和火把,在黎明前,好象如地面上出现的无边无际的大军。

这时,墨俣城中还余六百八十一个人,其余全部战死。

“青洲城已经破了,织田家已经灭亡了,你们快快投降,不然的话,就杀光你的家人!”突然之间,八千黑川军一起喊了起来,

声音巨大,每个人都清晰可见,但是令织田军个个惊慌的是,随后在黑川军监视下的家属群中发出的声音。

“小三郎,我是你母亲啊,你快过来吧!”

“六兵卫,我是你的儿子啊,你快过来啊!”

“小四,我是你的父亲啊,你快过来吧!”

“爸爸,我害怕……”

随着这样的声音,所有的织田军都鸦雀无声,个个面面相觑,并且倾听着传过来的呼喊和哭喊之声中,是不是有自己的亲人在内

这时,黑暗消失了,曙光出现了,大批的『妇』女、小孩,甚至老人,都被集中的对面,向织田军喊着话。

突然之间有一个人跳了出来:“是我的妈妈呀,妈妈,妈妈!”他的声音凄惨,就向黑川军方面跑了过去。

“混蛋,快杀了他!”武士当然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行为会导致军队立刻崩溃,于是有一个武士立刻扑了上去,一箭『射』

了过去,那个士兵中了一箭,还是努力的在地上爬,一边喊着:“妈妈,妈妈!”

就在这时,织田军中有几十个人相互之间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突然之间,有人喊了出来:“是我的儿子啊,是我的妻子啊!”

“是我的妈妈呀!”

“是我的父亲啊!”

在这样的场面,有几十个人同时跑了出去,立刻带动了周围的几十个人,而周围的几十个人,又带动了几百人,没有几下,已经

有几千人在喊叫奔跑了,其实他们根本听不清里面是不是有自己亲人的声音,但是眼看着大批的『妇』女孩子在那面,又听说是青州城拉

过来的,当然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亲人就在其中了。

“混蛋,不许跑!”

一个武士想镇压,就在这时,背后一剑把他砍倒了,有了这个先例,所有妄想阻挡的武士,立刻被士兵所扑灭砍倒,只是一会儿

,本来已经进攻了大半夜,而疲惫不堪的士兵,顿时崩溃了。

兵败如山倒。

随着黑川军的命令,奔跑过去的织田军都放下了武器,他们在人群中焦急的寻找着自己的亲人,一时间,痛哭声,交唤声,充满

了整个阵前。

但是八千黑川军冷眼旁观。

“织田军中,还有多少人?”黑川庆德询问的说。

“看情况,还仅仅只有几百人吧,看样子,都是织田家的武士或者近侍了。”

“把这些人包围住,还有,把那些人给我全部押到后面去,以免生出事端来!”

“是!”

一千军押着已经变成了普通农夫的织田军士兵,向后缓慢退却,其他的七千士兵,沉默而坚定的将余下的织田军包围住。

战争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就算织田信长能够突围,没有了城,没有了士兵,他还能够干什么呢?

“殿下,要进攻吗?”

“没有必要,大家都奔跑了一夜,都累了吧,命令三批轮流休息。”

“是!”

“嘟!”

将余下的几百信长军包围住,巨大的法螺声就在黎明之中回响,黑川军的士兵将一个又一个营地装了起来,但是同时,还是有二

千军队在巡查,几乎同时,煮饭的香气也已经开始冒了出来。

等营地扎好,饭就可以吃了,没有轮到巡查的士兵,都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尽管没有真正的大战,但是一夜之间奔跑几十里,

还是非常累人的事情。

“混蛋,他们在干什么?”在织田信长那里,已经准备好战死的武士们都不由松懈下来,发出了被愚弄的声音。

织田信长沉默不言,他仔细观察着黑川军,但是他看见的是,森严而毫不忙『乱』的一支大军,一切井井有条,而巡查的二千军,都

百人一组,队伍整齐的来回巡查着,个个面无表情。

终于,信长收回了视线,他也下达了命令:“立营吧,不要派人守卫了,大家把东西找点出来吃饱,然后睡一觉。”

说着,他再也不理会周围的家臣,自行跨到了一个营地之中。

“殿下,你也觉悟了吗?”周围的许多老臣不由泪流满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怎么防守,无论怎么勇武,几百已经经过连夜作战的疲惫之军,已经不堪对方一击,所以防守的确已经没

有了意义。

“武士当坦然而死,到了那个时候,要有毫不留恋的觉悟!”

于是,二军就发生了这样奇怪的事情,无论是墨俣城,还是织田军,还是黑川军,都没有声音,各个吃饱了肚皮,然后就从营帐

中传来了鼾声。

而到了第二天黄昏,所有的人都已经休息完毕,睡的很香的信长这时才起来,他稍微在营前一动,就有人在问:“殿下,你醒了

吗?”

“是啊!”从营帐中传来了这句话。

“那就送上吃的吧!”

“是!”

侍卫送上了白米饭,还有一碟肉汤和一条鲜鱼。

“啊,真是好鱼啊,真香。”

“是的,是对面的黑川家家督送过来的,他已经等了殿下好久了。”

“是那个男子吗?”织田信长的手停了一下,但是仍旧继续吃着,看着主公的狼吞虎咽,所有的侍卫都跪伏在地,眼泪不由流了

出来。

吃完了,喝过了水,回过神来,已是万籁俱寂的**,信长站了起来,出了营帐,这时,星空无限宽广,星光照耀,如梦似幻…

想起了不久之前,在青洲天守阁,与浓姬的谈话……信长发出了低笑,就算在自己灭亡的前夕,这夜这天,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亮

清风吹动,空气中是自然的草木清芬。眼前的一切,就是我信长三十年,所存活的现世呢……那么浩瀚和美丽。

不过,身为男子,如果自己的心中,仅仅如此的话,那又是多么的浅薄的无聊……男子在世,本就是为了与日月争锋,就算自己

终究不过是一个尾张的傻瓜,就算上天没有眷顾于我……但是我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过。

大志未酬,死不瞑目,然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二军之中,是一个铺就是地毯,那是一个男子,那个男子没有带任何侍卫,他正在喝着东西,信长就顺步走了过去,天上明月

透过了云层,二个男子相互凝视。

无论是哪一个男子,都是如此的英姿焕发。

从信长角度看过去,那是一双燃烧着黑暗火焰的眸子……可以焚尽三界,如此的熟悉,是的,自己也在这样燃烧!

“哈哈哈哈哈哈!”

信长突然之间发出了大笑。

“庆德殿下,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啊!在过去的许多日子中,我曾经想象过,在这个『乱』世之中,有谁能够砍下我的首级呢

?今天看见了你,就知道,原来这个男子,就是你,我可以放下了。”

“放下,为什么要放下呢?每一个人,既然百年之后总是要将身躯还于泥土,那又何必放下执着呢?”黑川庆德拿出一个鼓,他

不置可否的低笑,把自己手掌,贴在了冰凉的鼓面上。

“曾经我想过去上京,有时我在梦中,甚至看见了那天下,我总觉得有一种热血,有一种使命在驱使着我,虽然我在世人面前,

只是一个尾张的傻瓜而已。”

“你不是傻瓜啊,如果你是傻瓜,今天我不会等你这样久。”黑川庆德轻拍着小鼓:“但是我没有给你机会。”

信长什么都没说,只是坐了下来。

一声声清脆的鼓声,蔓延在空中。

总想留下点什么……毕竟自己也曾在这个『乱』世之中,上演过浮梦和野望……听着壮烈的鼓声,在那一鼓声流利的激烈之时,深夜

的长风中,信长站了起来,长发飘舞,剑光如雪,那种飞翔在九天之上的感觉……

“人生五十年,去事恍如梦幻,下天之内,又岂有不灭者哉?明月如水,一时间已到春秋之间。”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最后的星夜

,那似乎没有丝毫遗憾,又似乎充满了遗憾的声音,就这样消失了。

永禄六年,五月二十一日,织田家家督,织田信长战败切腹,享年三十。

“殿下?”鼓声消失之后,武士们上前:“殿下,阿国大人已经来了。”

看见的,是一群神社的神官,以及阿国。

“把他的尸体带到神社去,我方正需要这样的男子英魂呢!”从鼓声中醒悟过来的黑川庆德迅速收拾了心情。

尊敬是一回事,但是大事又是一回事。

“对余下的织田家武士说,我已经获得了浓姬的投降书,如果他们真的忠诚与织田家的话,那就投降,以保留织田家的血脉和家

声,当然,如果他们要效死信长的话,那就等信长下葬之日一起徇死吧!”黑川庆德吐出了这样的话。

“是,我方立刻就进行法术,保证信长的灵魂还没有来得及去黄泉。”阿国上前,她的手中有个神符,就这样一拍在信长身上。

已经死的信长,竟然跳动了一下,但是毕竟是已经死的尸体,终于无可奈何。这样的情况,竟然无法使二人有所动容。

一瞬间,黑川庆德的眸子闪过了冰寒,再怎么伟大的人,在他的面前,不过是区区百年的梦幻而已。

他不再理会信长,就直接问:“向美浓各个豪强的劝告书,已经发出了吗?”

“已经发出了,是竹中半兵卫和他的岳父亲自去的,他们在美浓各个豪强中,有着相当高的地位,有他劝降,只需三日,美浓各

个豪强全部会跪拜在殿下之前。”

“稻叶山城还有多少兵力?”

“经过了信长的攻击,还有二千五百,但是已经全无士气了。”

“先令投降,如果不降的话,就命令美浓各个豪强取下此城,他们既然投降,当然要表示他们的忠诚了。”

“是,这已经不成什么问题。”

“只是,三河的松平家,似乎知道了消息,前二个时辰,已经在紧急动员了,现在应该在向尾张途中了吧!”

“他,已经慢了一步了呀!”

“是的,殿下,三河军不过五千,而我方军队没有损失,足以消灭他,是不是进行歼灭作战?”

“顺便取得三河?”

“顺便取得三河!”

“哈哈,阿国,这次你太激进了呀,尾张和美浓都是大国,我方有八千军队,控制当然绰绰有余,但是如果和三河军进行大规模

作战,那可是得不偿失啊,也许不但没有能够获得三河,反而把吃到口中的东西吐出来啊。”

“那殿下的意思?”

“打一战,然后就叫这个男子乖乖的退兵吧,这个男子如果发觉没有任何便宜,自然会退兵的,呵呵,他也不会想让几年心血变

成流水啊!”

就在这时,一个忍者上前:“报告,松平军已经到达了尾张之地,鸣海城没有作战,它投降了。”

“那我们就出发吧,在下一个城前,我们应该遇到这个男子吧!”黑川庆德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个男子也很不错,很有意思,

阿国,你见了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