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离别

中天城，亡天悬崖。

天际乌云密布，惊雷轰鸣不断。

聂枫高举双臂上空，万千长剑齐布雷云之中，气势惊人，煞是壮观。

“不知这样，可够资格？”聂枫神色平静，低头对方云山淡淡道。

望着那傲然挺立，挥指万剑的聂枫，周围众人尽皆沉默了下来。

“竟敢将未能操控的千幻剑强行召唤而出！”宁苍盯着那虽然神色平淡，眼神中却带着一抹不顾一切疯狂的聂枫，惊骇道：“这个过程之中稍有差错，便会让自己身体承受剑势力量的反噬，让自己的身躯瞬间崩溃！”

盯着那双臂高举的聂枫，方云山眼中寒芒一瞬而过，旋即对聂枫冷笑一声，，道：“如今你丹田已废，战气全无，纵使有千幻剑，又能施展出其几分力量？”

聂枫如今是依靠不知名火淬炼的强大身躯，支撑着上空万道神剑，只要一松手，这般万剑齐出的壮观景象变化顿时消无，而且聂枫自身也会遭受千幻剑的反噬，自爆而亡。

方云山依旧未看到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自然不会对聂枫这般行为产生顾忌。

“是吗？”聂枫盯着方云山，眼眸泛出几许戏谑，淡淡道：“如果我将这些剑，用崩裂神术一起崩裂的话，方家主认为，在场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闻得此言，方云山瞳孔瞬缩，神情呆滞。方宁两家的众多强者亦是神色怔了怔，心中泛起阵阵震撼涟漪。相反的是仙剑门奇侠门与南宫一族这边，除了宗成雷震等少数人外，尽皆是一副茫然之色。

关于中天城上，聂枫崩裂无痕剑，将无神绝宫宫主绝无神击杀一事，也仅仅是近几天的事，不在场的人自然不知。但方宁两家的众多强者，却是见证了崩裂爆炸时那般恐怖的威力。

上级战尊强者绝无神当场陨落，月乾宫主重伤，三分一的中天城瞬间消失，化为乌有。倘若不是方宁两人及时用挪移之术将众人转移而走，恐怕整个中天城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而这次，聂枫如果当真要将上空那万千长剑尽皆崩裂的话语……

方宁两家的强者缓缓抬目，望了眼天际上整齐屹立于雷云之中的万千长剑，喉咙滚动，脸色瞬时苍白起来。

方云山与宁苍也是脸色铁青，神色复杂地盯着那露出淡然轻笑的聂枫，心中微乱。

若是万千长剑瞬时崩裂，那么即使身为战帝强者的两人，也不可能抵得过那般恐怖的爆炸能量。而且更有可能的是……整个中天大陆，都将在一瞬化为乌有。

“这个疯子……”宁苍盯着那露出微微笑容的聂枫，神色凌乱道。

方云山神色凝重地皱起眉头，沉默片刻，抬目紧紧盯向聂枫。

“我不认为你会这样做。”方云山扫视了眼那仙剑门与南宫一族众人，还有那飘逸娇小的冰蓝少女，轻道：“这里有你的朋友，你所爱之人，你会忍心亲手将他们尽数杀死？”

“呵呵，与其被方家主杀死，还不如我亲自动手。”轻笑一声，聂枫转过头扫视了眼身后的众人，淡淡道：“而且临死前能拉上方宁两位家主，我觉得很划算，我想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闻言，仙剑门奇侠门与南宫一族众人神色微愣，旋即尽皆微笑着点了点头。

“哼！”看着对面那带着别样意味的目光，盯着自己轻笑点头的众人，宁苍心中窝火，冷哼一声。

“而且正如方宁两位家主所知，不久后我便会自燃而亡。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来说，方家主不认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吗？”聂枫直视方云山的双眸，淡淡微笑道。

聂枫神色一直很平静，甚至带着些许温和的微笑。但在方宁两家强者眼中，这个温和的微笑，却仿若恶魔的狞笑般让人心中发颤。

对于一个爱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全身战气尽废的修炼者来说，活着真的不如死了好。众人甚至怀疑，下一刻那聂枫会不会突然便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想要与众人同归于尽。

为此，众人尽皆提心吊胆，内心发颤，用祈求的眼神望向方云山与宁苍。

不知付出了多少才成为战尊强者，本可拥有长久寿命，享尽富贵荣华，如果真的因为一个神经病发疯把自己宝贵的小命给弄丢了，那可就真的太不值了。

方云山自然也感受到了众人的心意，但却也不甘心对聂枫就此屈服，却是低头沉默了下来。

众人见此，不由心中更为忐忑，眼神不断在聂枫与方云山之间来回。

现场的沉默让人窒息，任何变故都有可能改变最终结果，故而双方阵营众人皆是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等待结果。

方云山虽表面没有言语，但却暗自有其算计。

或许再等等，那聂枫便会支撑不住，无法支撑万剑显现，到时候，便可以付出最小的代价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方云山忘记了，他了解聂枫，聂枫也极为了解他。

“呵。”忽地轻笑一声，聂枫转过头望向众人，苍白脸庞上满是坚毅与决然，摇摇欲坠的身形依旧强撑坚挺。

“你们现在，马上离开，如果方宁两家胆敢阻挠……”说到这里，聂枫转身望向方云山与宁苍，神色冷冽道：“我便崩裂千幻！”

闻言，方宁两家众多强者神色呆滞，而后纷纷低头沉默。

方云山与宁苍俱是神色微怔，感受聂枫那投射而来的厉然目光，心中升起阵阵心悸。

“走！”聂枫目视前方，对身后众人说道。

古道于琳与众多仙剑门强者望着挺立在他们面前的削瘦青年，盯着那遍体鳞伤却依旧强撑这的黑衣男子，眼眶微微泛红。

“破天师兄的眼光果然不错。只是可惜……”望着聂枫，玉清子深深感慨一声，摇头叹道。

雷震宗成与叶舞萱雯筠紧紧地盯着聂枫，眼中闪烁着星点耀眼晶莹。

“额……这个……”几名南宫一族战尊，，神色呆愣，颇为尴尬。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身为战尊强者的他们，有一天也会被一名年轻的战皇小辈所救。而且这人……原本是他们所想要援救的。

“快滚！”感受到身后那磨磨唧唧的众人，聂枫骤然发怒，转过头嘶声怒吼道。

“额……”见状，南宫一族众强者俱是愣了愣。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大声吼他们了？这般远古的事情再度发生，却是让他们尽皆呆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应对。

“那……我们就此告辞。聂大人，此恩永生不忘，请多保重！”苦术缓步上前，对聂枫竖掌躬身一拜，旋即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见状，一众战宗强者也纷纷效仿，走到聂枫身前微微躬身一拜，再转身离去。

方宁两家众多强者连忙让出一条通道，让那南宫一族强者缓步离开。要是动作慢点，让那疯子感觉不爽，癫狂地直接拉着他们一起死，那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方云山与宁苍看着那从自己眼前，大摇大摆离开的南宫一族战尊强者，顿时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胸中一阵闷气涌起，心中憋屈，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多看。

“仙剑门以你为傲。”古道走到聂枫身前，深深地凝望着聂枫，缓声道。

“掌门多多保重。”聂枫对古道微微轻笑，旋即将目光移到一旁的于琳身上，微笑道：“什么时候和于琳峰主成其好事，不要忘了给聂枫撒一杯喜酒。”

闻言，于琳脸上倏然浮起一阵绯红，嗔怪地瞪了眼那露出玩味轻笑的聂枫，旋即似乎想到什么，眼眸微垂，泛出些许黯然。

古道干咳一声，摇头道：“那事不用你费心。你……好好保重。”

千言万语，却只凝成一声保重。古道闭眼轻叹，和于琳一同缓缓走了出去。

于琳临别再凝望了眼聂枫，眼眸晶莹终是凝落而下，转身随古道一同缓步离去。

“救命之恩，永记于心。吾徒林天与师侄集，也承蒙阁下关照，玉清子在此，也替他们道声谢。”鹤发老者也缓步上前，对聂枫躬身拱手道。

“前辈不必客气，林天本便是在下朋友，集兄弟也是位铁骨铮铮的好汉，在下所为算不得什么。”微微躬身点头，对这位奇侠门唯一的门人，聂枫表现出自己的尊重。

移形换影本便是奇侠门的绝技，自己从宗成那偷学而得，奇侠门人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多加指导教诲，这等恩情，聂枫自然记在心中。

“今日若是能逃出绝地，欢迎来奇侠门做客。”玉清子望着眼前不卑不亢的聂枫，欣慰点头道。

“呵呵，一定。”聂枫微笑点头道。

望着眼前削瘦青年的温和笑容，玉清子眼眸浮现些许黯然。虽然自己如此说，但聂枫能从这绝境中逃离而出这种事情，却是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玉清子，告辞。”黯然轻叹，玉清子对聂枫再度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我们……也走了。”雷震与宗成走到聂枫面前，对聂枫轻声道，脸上无悲无喜，像是和聂枫说我上街去买菜了一样。

聂枫面露微笑，轻然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兄弟必然能懂得自己心意，此时再拖延或者说些什么要留下一起死的话，只会让自己痛苦，而且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凝视，点头，挥手，告别……一切就此美好地结束。

“你当年不是说，你可以改变未来吗？”雯筠走到聂枫身前，抬目盯着聂枫，湛蓝美眸映现出聂枫那削瘦的侧脸。

没想到雯筠竟然还记得如此久远的事情，聂枫无奈地苦笑一声，没有多说些什么。

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脸色愈发苍白的聂枫，那摇摇欲坠仿若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影，雯筠眼中泛起阵阵涟漪。

“没有活下来，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丢下一句冰冷却轻柔的话语，冰蓝倩影瞬然转身，缓步离去。

……

“没有人了吧。”虚弱至极的聂枫，微微努动干枯的嘴唇，转过头回望而去。

原本拥挤的身后空间，此时极为空旷，但……还是有一个人。

“为什么……不走？”聂枫连发怒的力气也没有，苦笑问道。

叶舞萱左手拎着青霜，缓缓走到聂枫身后，拉住其后背衣角，低头不言不语。

但其意却已然透发而出。

倾心于君，同生共死。

聂枫神色微僵，沉吟片刻，将虚弱的头微微后倾，在叶舞萱耳畔轻声耳语。

倏然，叶舞萱眼眸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对自己温和微笑的聂枫。

“好了，走吧。”聂枫再度微笑道。

叶舞萱娇躯僵持片刻，终是移动莲步，闭眼向外走去。

擦肩而过之际，两滴热泪，从其脸颊滑落，滴在聂枫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