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时候,胡淑妃又与静王妃带着众女孩去了一趟觉悟寺。

孟七七实在是不懂这觉悟寺有什么好来的,签也求过啦,该庇佑的佛祖自然会庇佑,不该庇佑的难道求上一求,佛祖就会改了主意吗?但是胡淑妃要带她来,她也只好乖乖跟来。

好在胡淑妃倒没要求她一定要听那大和尚念经,孟七七见无人管她,便自己转到觉悟寺后山,摘花拈叶,自娱自乐。

到了晌午,估计要用午膳了,虽然是淡的没滋没味的斋菜,孟七七还是得回去跟胡淑妃等人一起用呀。就算她吃不了几口,等下还多半要烤兔子肉果腹,还是得去胡淑妃跟前应个卯。

她走到觉悟寺后墙根,忽然兴起,望着那红瓦白墙,想要试一试自己的轻功学得如何了。当即便照着哑公所传授的心法运气呼吸,脚下一蹬,身子轻飘飘往上一窜,竟然当真落在了那墙头上。

孟七七不禁大为惊喜,一时间想到两个人要分享这喜悦。一个呢,便是从来对她严厉多于鼓励的哑公,她可还从来没见哑公对她表示过肯定呢。她总觉得在哑公眼中,自己多半是个资质一般般又不爱吃苦最喜欢偷懒耍滑的小弟子,这回儿告诉哑公自己的进步,说不定能令他心里好受些,不要有“想我高手一世,没料到最后收了这么一个小徒弟,哎呀呀真是晚节不保”的哀叹。

另一个呢,自然就是战神大人啦!她似乎可以跟战神大人挑战一下——从更高的地方跳下来,正好落在他怀抱中——这样“温馨有爱”的互动。

她心里想得热热闹闹,踮着脚顺着墙头轻快走着,脸上的笑容透着几分不自知的甜蜜。

“给本宫搜!”胡淑妃的声音突然从墙内侧传来。

孟七七愣了一愣,本能的压低身子,悄悄寻声过去,趴在墙头向里望去。

只见一处像是寺里和尚住处的小院落里,胡淑妃站在门边的葡萄架旁。她身边跟着两个心腹大宫女——那两个大宫女正将一个年轻和尚捆起来。

那年轻和尚身着青色僧袍,手握一串黑色念珠,垂头跪着,闭着眼睛嘴唇快速嗫嚅着,仿佛在念着什么经文。那两个大宫女来捆他,他既不挣扎也不惊慌,只是低头念经。

这是什么情况?

孟七七小心翼翼猫着腰,靠一支横过来的树枝挡着,继续看下去。

只见宁嬷嬷兜着一只包袱从屋里走了出来,把包袱在地上摊开,对胡淑妃道:“娘娘,东西都在这里了。”

却见灰色的包袱皮上,摆了不过三四样东西,一支上好的狼毫、一块砚台、还有一刀裁得整整齐齐的白纸,再有,就是一方枕头。

那只枕头很不一般。

孟七七眯了眯眼睛,好像她也有这么一只枕头来着?

五月明媚的阳光下,那只枕头闪着碧绿色的光泽,像是宝石又似珠玉,这断然不该是出现在一个青年僧人屋子里的东西。

胡淑妃走上前去,将那只枕头抄在手中,凝目看了许久,冷声问身边宫女道:“可告诉她了?”

那大宫女恭敬道:“回娘娘话,已经……”

她的话还没说完,虚掩的院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

十九公主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她显然经过了一番剧烈的奔跑,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鬓间的步摇都已经歪斜。她的目光极快的在院中扫视了一遍,落在那跪着的青袍僧人身上,好似安定下来。

她快步走了过去,走到胡淑妃身边,朗声问道:“母妃,你这是做什么?”

胡淑妃盯着她,将手中的瑟瑟枕慢慢拍到她怀中,冷声道:“你来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

十九公主接过枕头,随意打量了两眼,若有所思得瞧了瞧那青袍僧人,淡淡道:“我前两回来觉悟寺,歇息之时取出来用的,想来是身边嬷嬷忘了收回来。便被这位小师父捡去了。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胡淑妃眯眼听着,见她这样讲,便暂且揭过枕头之事不提,反手从袖中掏出一叠信笺来,递到十九公主脸面前去,“那你再来告诉我,这又是什么。”

十九公主原本潮红的面色瞬间苍白了些,她咬了咬牙,似乎也有几分气性上来了,“我与人通信,倒要母妃辛苦了。你既然拿到了信件,自然是已经看过了。我与明远乃是君子之交,里面可是清清白白,一句非礼之言都没有——倒是白费了您一番心血。”

胡淑妃淡淡道:“你若能令人放心些,我又何苦如此,白惹得你烦我。”

十九公主扭过脸去,恨恨道:“我不过与他清谈几番,难道母妃也要拿这治我的罪?”

“这倒不至于。”胡淑妃轻轻道:“我哪里敢治十九公主你的罪呢?”话里藏着的,也不知是讥诮还是心酸。

十九公主放心了些,道:“那便令你的人撤了吧。”

胡淑妃将手中那叠信件丢在包袱皮上,道:“这却不行。这位明远小师父偷盗公主贴身之物,既犯了清规戒律,也犯了南朝国法。”她看着跪在一旁闭目念经的明远,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一丝嫌恶,“廷杖八十。”

十九公主大惊失色,“廷杖八十?你不如令人杀了他!”

“那便如你所愿。”

“母妃!”十九公主吼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胡淑妃静了一静,缓缓道:“我要你收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忘了那些本不该记住的人,像你大姐孟姣晏一样,在最好的年华找个恩爱般配的夫君,欢欢喜喜嫁了,和和美·美。”

一直闭目念经的明远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口中的经文有一瞬间卡住了。

十九公主愣了一愣,冷笑讽刺道:“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要我去勾引上官千杀的吗?”

孟七七原本在脑补十九公主和这个叫明远的年轻和尚之间的狗血情缘,心不在焉听着神游物外之时,忽然听到战神大人的名字被提起了,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胡淑妃长长叹了口气,“本宫年纪是你两倍还多,这一路走来多少凶险都趟过去了。你以为本宫最初想要你嫁给上官将军,只是为了他手中的上官军吗?”她大约是想到在女儿心中,自己竟是这样的人,有些伤感酸涩,顿了顿,平静些了才又道:“我若要拿你的婚事做交易,近在眼前的你那南宫表哥,岂不比上官将军更能与我助力些?”

十九公主道:“胡、马、南宫三家本就是同气连枝,并肩进退。让我嫁给南宫表哥,岂不是浪费?”她竟是毫不掩饰自己如今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母妃。

胡淑妃怒极反笑,自知女儿现在看她便如在看怪物一般,她说什么做什么——落在女儿眼中,都是别有目的、不安好心。她入宫几十年,这淑妃也做了十几年,身为胡家女,又协理着近三分之一的朝政,眼界胸襟便是寻常男子都及不上她。早在二圣之乱过后,胡淑妃便感到皇族与三大财阀之间,迟早会有一番厮杀;南朝内有分权之乱,外有伺机强敌,若某一日矛盾无法再调和下去,祸事起时,谁能保她这唯一的女儿平安?

每番思及,胡淑妃便中夜推枕而起,真是殚精竭虑,将所知道的青年才俊一个个细细想来。他必是要心正气清,不为攀附荣华富贵而来,只有如此,来日天翻地覆,才不会以阿依跌落了的身份为耻;他必是要多智勇武,才能在乱世保得一家平安;最为重要的是,他必是要一诺千金,不是反复无常之辈,便是来日阿依任性妄为,他都能因此前一诺守其一生。要有如此之人,胡淑妃才能放心将女儿托付。

她想了整整三年,普天下,竟只有一个上官千杀。

这才是她当初要阿依想方设法接近上官千杀最根本的原因。若是两人喜结连理,来日上官千杀竟也爱屋及乌,愿意庇护胡家一族,那自然是再好没有。

只是胡淑妃千算万算,却偏偏漏了最关键的一点。在她眼中,自己的女儿阿依自然是千好万好,只当若是阿依肯垂青,世间更无男儿能逃得过。却是忘了,情之一字,向来便是捉摸不定。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想要和谁在一起,便真的能与谁在一起,世间又怎么会有这许多痴男怨女?

只是这些话,从前怕吓着女儿,没有讲给她听;如今再要讲来,只怕她已是不信了。

胡淑妃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淡淡道:“这八十廷杖便暂且寄存下来,你过三日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说话。”

十九公主把头歪向一边,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整个人好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孟七七围观了这一场大戏,心思早从十九公主和那和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到胡淑妃后来那段明显没说完的话上去了。让十九公主接近战神大人,不只是为了拉拢上官军,那又是为了什么?孟七七拧起眉头,她也是很自然而然得把胡淑妃从坏处想,难道还有别的阴谋?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她揉揉脸蛋,嘻嘻一笑,说不定是胡淑妃眼光跟她一样好,这才慧眼识人,要给十九公主选一位良婿。她回到怡华宫,哼着小曲儿把瑟瑟枕翻出来的时候,还暗爽得想着,可惜呀可惜,战神大人已经被她抢购了哟!

大宫女梅香见她翻出瑟瑟枕来,笑道:“郡主,这五月里暑气还没上来,用这只枕头怕是凉了些。”

孟七七微微一笑,心道:你哪里知道,我这可是要给战神大人送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挂园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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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更会比较晚,习惯早睡的菇凉可以等明早来看。(* ̄3)(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