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晨月将一脸无辜的风三郎上下看看,心下已信了他,这个傻帽儿确实不会勾引女孩子。霜晨月微一踌躇,低声自语:“不是你又是谁呢?不对!”霜晨月心头一紧,凝神细听,那鬼哭狼嚎般的凄厉风声虽已停息,如泣如诉的声音依旧在!霜晨月不禁脱口道:“这不是你在哭?”

风三郎不明就里,无辜道:“我现在没有哭啊……是他在哭,他还在哭,他哭得比我还伤心……”

霜晨月蹙眉,道:“他是谁?!”

风三郎幽幽道:“他的妻子死了,他哭得很伤心,听见他哭我也想哭。他长得好美,女孩子们一定是被他迷住的。”

霜晨月见风三郎兀自自语,怒道:“他是谁?他在哪里?啰啰嗦嗦说那么多做什么?!”

风三郎又一脸无辜地看着霜晨月,道:“你好凶哦,好好说话嘛——”

霜晨月道:“你别给我装可爱!”

风三郎回身指了指高高的风神岩,道:“他就在上面,那个洞里。”

霜晨月举目去看——狂风暴雨,暗夜如磐——好在霜晨月本身能在黑暗中视物,费了好大的劲才隐约看到风神岩高处有一凹处,凹处里似乎坐着个人。

霜晨月和纳兰月飞身跃上,怔住。风神岩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阙云月!阙云月正抬头看着二人,白莲花般的面颊泪如断珠——泪珠滴滴落在阙云月怀里的君昙婉身上。

“云月!你没事吧?昙婉她……”纳兰月先到阙云月身边,关切地问。

阙云月道:“我没事……”声音微颤,依旧泪如断珠。

这时,风三郎也上来了,道:“我说了,现在是他哭我没有哭,你看他这么美,迷住女孩子们的一定是他。”

霜晨月白了风三郎一眼,道:“谁要你多嘴?”随即看向君昙婉。

阙云月把君昙婉的身子支起了些,把君昙婉的额头靠在自己颈上,滚滚泪珠滴在君昙婉身上。

霜晨月道:“她怎么了?灵魂不在体内了吗?你这样哭又是什么意思?”

阙云月幽幽道:“我的眼泪,自有用处,你们都不要管我。”

阙云月依旧抱着君昙婉哭泣,霜晨月和纳兰月虽不解何故,却知道阙云月不是风三郎那种白流眼泪的,只是默默地陪着他。风三郎却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鬼哭狼嚎,和着风雨雷电,愈发凄厉恐怖。

霜晨月不禁道:“你别哭了成不?你哭得实在是太难听太恐怖了!”

风三郎道:“看见他哭,我又想起我的小鱼儿,我实在伤心,我就……”

“你哭得实在是是太难听了,让我一次次忍不住想跳起来骂你,我看不是阑汐把我哭醒的,分明是你把我吓醒的,我倒该谢谢你了——”

众惊喜,说话的是君昙婉,她已醒了。君昙婉垂泪含笑,和阙云月深深相拥。

原来,法器失控后,君昙婉拼尽全力定住日头,想把船上的人送回现实世界,自己却在风浪中出了意外,魂魄被封在尸身内无法苏醒。阙云月和君昙婉飞到这里,是阙云月用自己的眼泪唤醒了君昙婉。霜晨月听到的如泣如诉的哭声就是阙云月的哭声。风三郎听阙云月哭,也跟着哭。那日,少女们祭拜风神岩,虽没有看到阙云月,却被阙云月灵力所感,竟被阙云月迷住,如害相思。

霜晨月和纳兰月带阙云月和君昙婉回到村里,说是同船遇难的伙伴,随波漂到岛上,风三郎也随众到了村里。

阿莲的外婆大祭师用她那双老眼盯着君昙婉看了又看,君昙婉知道老巫婆法力不弱,怕被她看出她是尸煞,因此极不自在,老巫婆终于用那沙哑可怖的声音道:“姑娘身上阴气太重了些,该吃些好东西补补才是。”

君昙婉也在阿莲家里住了下来,接连几日都是狂风暴雨,因此几乎不曾出门。

海水上涨,岛上已有涝相,连日大雨,岛民也有些慌了。

而后,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个青年,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两个奇怪的伤口,虽觉自己身上有些无力,伤口倒也不痛,因此不太在意,以为只是在睡梦中被虫子咬了。不料,三天之后,青年的家人竟发现青年变成了僵尸——浑身苍白僵硬,口生獠牙,满嘴尸气,毫无意识,无目的地攻击家人。

阿莲的母亲出马,用符咒制住僵尸,而后将其烧成灰烬。

这件事给岛民平静的生活留下了阴影,但经阿莲母亲作法之后,岛民的心也平静下来,他们很相信他们的祭师。

可是,没过几天,又有一个人变成了僵尸,僵尸逃进密林,没有抓到。

而后,接连有人变成僵尸,虽然阿莲母亲制住了几个,大部分却逃了。逃走的僵尸咬了人,被咬的人又变成僵尸。一时间岛民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第二天醒来会不会变成僵尸。

“哭泣的风神迷住怀春的少女,恶魔就要吞噬这个小岛。”这是岛上古老的诅咒。

恶魔,他们当中必有恶魔!——惊慌愤怒的岛民终于一致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叫君昙婉的女孩子,就是把村民变成僵尸的凶手!她根本不是人,她是尸煞!”阿莲母亲指着君昙婉。

君昙婉笑,起身,道:“没错,我是尸煞,我-日益僵硬,而且浑身有毒,你们最好都不要碰我。我是尸煞,可是她呢——”君昙婉指着阿莲母亲身后的阿莲外婆,道:“她呢?你们的大祭师,你们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吗?她和我一样,也是尸煞。真正的大祭师,早已死了!她是附身大祭师身体的恶鬼,她才是真正要吞噬这个小岛的恶魔!”

少祭师斥道:“你胡说!你明明是尸煞,却说我母亲是尸煞!”

君昙婉道:“你们信不信我,都无所谓。没错,尸煞本是附身尸体的恶鬼,但我之所以会变成尸煞,是因为我被仇家害死,附身在自己的尸身上;而你此刻所谓的母亲,才是真正的尸煞,你母亲身体里的灵魂,是害死你母亲真正的凶手。”

大祭师骤然纵声狂笑,道:“好,好!你是尸煞,我也是尸煞,你和我一样,永远是尸煞!我已经把你的灵魂定在你的尸身内,虽然阙云月唤醒了你的灵魂,但你的灵魂要想重获自由,必须毁掉尸身!”大祭师狞笑,振臂而起,黑袍碎裂,骨肉飞散,竟是阿莲外婆的肉身被震碎了。

君昙婉怔住,面前站着的竟是个千娇百媚的苗装女子,君昙婉脱口道:“榜妹!是你?!”君昙婉叫出来时,原是欣喜,因为这榜妹不是别人,正是天气神巫,可君昙婉的心很快沉了下去,方才在大祭师体内说话的,分明是榜妹!(榜,苗语“花”的意思)

榜妹狂笑,道:“没错,是我,我是榜妹!可惜你一直不知道榜妹是谁!你想你的灵魂重获自由,就必须毁掉你的尸身,受尽我曾受过的苦!”

君昙婉不解,道:“榜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给我吃了什么?”

榜妹冷笑,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把我变成这样,我就为什么把你变成这样!”榜妹说着,她身后的墙壁突然开了,壁中还有复壁,壁上有一个面容苍白的苗装少女,正是榜妹。榜妹一跃蹿进复壁中的身体,复壁中的身体猛地睁开眼睛——众人都被这一睁眼吓得浑身一震,这活脱脱就是诈尸的排场!附身的榜妹直挺挺地从复壁中跳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到君昙婉面前。

榜妹凌厉地看着君昙婉,道:“这才是我真正的身体,没错,我全身僵硬,关节不能动,浑身是毒,我是僵尸,而且是浑身是毒的僵尸!你就要和我一样了!”

“为什么,你……”君昙婉疑惑,十二神巫,和她最亲近的就是榜妹,虽然青晔最信任的是霜晨月,最合得来的却是榜妹。

榜妹苦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阿益?”

“阿益?”君昙婉低声重复了一句,疑惑。

榜妹狞笑,道:“你不记得他了,你果然不记得他了!你就是这样,男人为你死去活来,你却不屑一顾,所以你终究会因为男人死去活来!”

君昙婉依旧疑惑,榜妹道:“三千年前,为你驾战车的是谁?”

“三千年前,为我驾战车的?”君昙婉陷入沉思,继而微微一震,道:“你说阿益?”

榜妹凄凄一笑,道:“三千年了,我们的大公主还记得那个小小的车夫,益哥,你死也瞑目了吧?!”

君昙婉不禁道:“阿益是你什么人?”

榜妹道:“阿益是我的丈夫,他却爱上了你,因你而死!而你,从来没拿他当一回事过!”

君昙婉略一沉思,道:“你说,阿益爱上了我?阿益有妻子,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不是金晖神将的家将么?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榜妹道:“没有误会。你害死了阿益,让我受尽‘金蚕连心蛊’的折磨,害我变成浑身是毒的僵尸。我也要让你跟我一样,受‘金蚕蛊’的折磨,变成浑身是毒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