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煜来了，他的笑容还是像夏至的阳光，变成云溪的青晔看着青煜，心下黯然，她这一逃，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青煜了。以东方焰的性子，这逃亡的路很艰辛，而且，要去哪里，青晔还不知道。

“姐，让我来吧——”青煜拉住了青晔的手，青晔惊愕地看着青煜，他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青煜笑道：“姐，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我还不知道哪个是你吗？让我替你吧，东方焰只要一接近云溪，就会发现她是假的，因为云溪的气场和你差太远，如果我替你，东方焰高兴，一时不会注意那么多，最少能蒙到入洞房，到时候你也走得远些。”

青晔还要说话，青煜接着道：“姐，让我去吧，云溪从小跟着你，你也不忍心她就这么为你死了吧？东方焰要是发现你逃了，盛怒之下很可能一掌打死云溪，我不一样，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我还可以暂时挡他一挡。而且，你这一路必然辛苦，有云溪伺候你，也好些。” 青煜接着道：“出门的时候，你变成我，我变成你，你背我上花轿，云溪还是云溪，我让宫里的侍卫和宫女变成你和云溪的模样，在我上轿，大家都看着我的时候，你和云溪趁乱掉包逃走。”

青晔怔怔地看了青煜一会，她一直觉得这个弟弟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可这一番话听来……青晔微微一笑，握住青煜的手，又拿起云溪的手，叠在一起，虽然外头传青晔是个五大三粗爱打架的粗线女战神，实际上，女性的敏感和细腻青晔是有的，作为长姐，青煜的心理她是知道的，虽然青煜和云溪身份悬殊，不可能有结果——但谁少年时没有懵懂的梦呢？

青晔在逃婚的路上绑架了阑汐，却被风郎误传为和阑汐私奔，青煜穿帮后为帮青晔逃跑，被东方烈误杀，青晔想杀东方烈为弟报仇，却误杀东方焰。青晔被诸神众仙追逐，阑汐让三界陷入黑暗，帮助青晔逃跑。

诸神已远，黑色的马拉着黑色的马车行驶在无边的黑暗里……

“你真的要到冥界，舍弃神体，转世成人？这可是旭日战神的神体，你真舍得？”阑汐问青晔。

青晔道：“当然舍不得，我的法力，也是从上古洪荒一点一滴积累到现在的，只是我的身体，即使能出入冥界沼泽，也不能下冥界（冥界不能有光），我想离魂下冥界去找青煜和东方焰的魂魄，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替我看着身体，等我回来？”

阑汐看看青晔，道：“等一下。”而后，阑汐合上双眼，一会，阑汐睁眼道：“青煜和东方焰的死，都是不在命运中，不在劫数内的横死，横死的灵魂没有黑白无常引路只会游荡三界，他们的灵魂不会去冥界的。”

青晔惊愕地看着阑汐，道：“你怎么知道？”

阑汐淡淡一笑，道：“因为我是阑汐。”

青晔急道：“那你能不能感觉到，他们的灵魂在哪里？！”

阑汐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们的灵魂此刻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截住，那股力量柔中含刚，浑厚中正，应该是道家或佛家正派神佛的力量，你若要找他们的灵魂，该去方外佛道那里找。”

青晔道：“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些，只是，方外佛道，根本就很难知道他们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你能不能再说的具体点？”

阑汐道：“只有这么多了。”

青晔望着无尽的黑暗，沉默。

阑汐也沉默良久，道：“其实你可以回去的。现在，东方焰已死，已经没有谁可以威胁到你，你杀了东方焰，也是事出有因，你弟弟也蒙难，日帝不能无后，天帝顶多关你几千年禁闭，到时候，你还是光公主，甚至是日帝。”

青晔冷笑一声，道：“你不就是怕我连累你？你自己回去好了，你回去，就能证明你的清白，天帝和那一帮子老神仙也懒得追我回去，我就自由了，你赶紧回去！赶紧走！”青晔说着，就要把阑汐推到车外。

阑汐柔声道：“我也是为你好，你走了，你自由了，你要干什么去？你身上的力量如此强大，离开日宫随意游荡久了，会三界大乱的。我会替你求情，让天帝关你几千年禁闭就算了。”

青晔叫道：“关我几千年禁闭？！你说得轻巧。关我几千年禁闭我早就疯了！我可不像某些老道老佛，一坐禅一闭关能好几年的。”

阑汐只是淡淡道：“我坐禅，我闭关，可以几百年……我知道，你们火族、金族这些战斗系神仙和我们不一样，佛道族神仙是后天修行而来，夜族却是天生的与世无争，我们修行，讲求的就是静，不像你们，从太古洪荒就开始打打杀杀，这两三千年才消停了些。”

青晔白了阑汐一眼，道：“殿下，生命在于运动！”

阑汐终于沉下脸来，微嗔：“看你还在开玩笑，竟不拿杀戮和毁灭当回事。你是天生的战神，杀戮和毁灭能给你带来快感，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杀戮被你毁灭的族类呢？他们和你一样，也有生存的权利。”

青晔道：“我们杀戮和毁灭是互相的，因为就算是神仙，资源也是有限的，要想生存，要想过得好，就要夺取更多的资源，用智力夺取，或是用武力夺取，用武力夺取资源，就是你说的杀戮和毁灭。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神仙之间没有杀戮和毁灭，神仙就会越来越多，天界也会不堪重负的，因为人类还有自然的生老病死，神仙正常情况下却不会死，像你，天地混沌时你就在了，我也从上古洪荒活到现在。”

阑汐不禁笑了，道：“你果然有理，看来你不但能打，还能说。不过，为了生存而争夺，或许是应该的，但你呢？你争夺是为了什么？你已经尊荣无比，为什么还要争？你得到了什么？一代代战神都倒下了，现世的战神有三个，金王，你，还有东方焰——你替代了金王，金王现在不过是天宫的金神将，不复当初；东方焰方才已经死了，神魂无迹；还剩下你，可你现在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

青晔长叹一声，幽幽道：“你说得没错，除了我自己，我还有什么？只怕连我自己都快保不住了……青煜和东方焰的死，日宫和烈火铄金宫两家势必混战不休，我若回去，只会造成更多的杀戮和毁灭……现在还把夜族给扯了进去，要是日、夜、烈火铄金三家大混战，真的要三界大乱了。”

阑汐道：“放心，我不在，夜族不会卷进去，因为你们根本找不到夜族神仙的踪迹，即使找到，没有我的命令，夜族神仙也不会参战。”

青晔看看阑汐，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夜帝，从我记事起，就只有你。我能不能问你，夜帝，真的存在吗？还是，你就是夜帝？”

阑汐笑笑，道：“当然有夜帝，夜帝是我的父亲，只有三清道尊见过我父亲，你生得那么晚，自然没有见过我父亲。”

青晔道：“阑汐，从第一次见你，好久好久了，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

阑汐道：“当然有变，世间所有，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只是我的变化没有你那么大……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你第一次巡天的时候，你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你，就像……就像荷叶上的露珠，我托住你的手，生怕喘气重了就把你震散了。然后，我就慢慢地看你，变成了不可一世的战神。”

“你爱过我吗？”青晔骤然道。

阑汐惊愕地看着青晔，道：“你说什么？”

青晔笑笑，道：“我说，你爱过我吗？我记得我爱过你。在我刚开始巡天的那几年，我对你有种很特殊的感觉，你和我见过的所有男神仙都不一样，我从来就没有见过，甚至不能想象世间还有你这样温柔，这样俊逸，这样超脱的男神——我想我少女时期，最懵懂青涩的那段想象，是给了你。我父亲说，连天帝的儿子都比我小一辈，三界的未婚男神，能配得上我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东方焰，一个是你，我是光你是暗，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能嫁给东方焰。我知道，你比三清道尊还年长，你对我，自然不会有那样的想象。可能……”青晔又笑，接着道：“东方焰死了，我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

阑汐道：“你想嫁给我吗？”这句话，阑汐依旧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无论多重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云淡风轻的——对阑汐而言，还有什么是重的呢？

青晔摇摇头，道：“不想，我和你，实在不是一个世界的。”

阑汐道：“我也想有一个妻子，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我的父亲，是亘古的黑暗，他可以在三界五行之外、而我，是亘古的黑暗到这三界五行来的梦，我只能在三界五行之中。然而，三界五行，没有什么可以离开光而存活，最初的光源，是盘古的眼睛，就是你的父母，所以我的力量是远远强于你的，也强于你的父母，强于三界五行所有依赖光源生存的生灵——夫妻的力量应该相对平衡，男性的力量略强于女性，才能够和谐共存，而我的力量比这世间的生灵都强太多，我是不可能有妻子的。我之所以敢告诉你，夜族不会卷入纷争，是因为夜族实际上只有我和父亲，我连母亲都没有。”

青晔道：“你不是亘古黑暗的梦，你是亘古的寂寞——这是你的命，你想不想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