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展赛场。最引人注目两组画果然是小卫的“冰雪女神”和大卫的“雪妖四姐妹”。

霜晨月看着君昙婉的照片,道:“真是又萌又可爱啊,这样的你……只怕不是在远古时代,是在上古时期了。”

君昙婉“哼”了一声,道:“是啊——都是上古时期的事情了。”

霜晨月把律歌音扮的那个小雪妖看了又看,终于道:“怎么还有一个没来?这个好像更可爱。”

君昙婉和安如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霜晨月无意瞥了一眼缩在旁边的律歌音,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恍然大悟地一笑,道:“原来是你——”

大卫姐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大卫姐今天已经换了平常装束,混在人群里,意在听听别人对她的评论。

小卫和她的“冰雪女神”伊泓秋也来了,伊泓秋穿一身纯白连衣裙,清冷出尘——厦门的十一月末,依旧是盛夏的装束。

忽然,展厅瞬间安静下来,人群齐齐看向来人,自动分出一条道来——进来的是个修长俊美的中年美男,尽管岁月已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但他依旧有一种令人心旌摇荡的美,这种美偏偏是二十来岁的少男无法企及的,尤其是那一对丹凤眼,顾盼生辉之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他是一个人来的,无需前呼后拥,却已众人瞩目。

“虞总,您来了?”小卫已笑盈盈地携伊泓秋走了过去。

虞翻对伊泓秋颔首一笑,伊泓秋只是淡淡地叫了一声:“虞总。”

君昙婉看了虞翻一会,恍然想起当初她打僵尸从楼上跃出后,落在一辆车上,车主正是虞翻,虞翻这样的相貌,看一次就不会忘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君昙婉又醉得厉害,因此没反应上来他和虞水柔很像。

君昙婉正自思绪纷飞,蓦地,一瓶矿泉水伸到鼻子底下,君昙婉微微一怔,抬头见眼前站着个女孩,一对丹凤眼正似嗔非嗔地看着她,君昙婉接过矿泉水,拧开,道:“水柔,你怎么也来了?”

说罢,君昙婉眼角的余光便忍不住向那边的虞翻飘去,虞水柔姓虞,虞翻也姓虞,虞水柔长着一对丹凤眼,虞翻也长着一对丹凤眼。安如忍不住问虞水柔:“你daddy?”

不等虞水柔回答,虞翻已含笑阔步走来,虞水柔却夸张地转身推着安如和君昙婉走掉,好像生怕虞翻不知道她是见他来了才走掉似的。安如和君昙婉忍不住回头,虞翻已快步走到三个女孩前面,虞水柔却斜了虞翻一眼,别过脸去。安如和君昙婉不明就里,尴尬地对虞翻笑笑,道:“叔叔好。”

虞翻含笑扳住虞水柔的肩膀,道:“怎么了,柔柔?谁又惹你了?”

虞水柔夸张地拧着身子挣开虞翻,道:“我看见你就浑身不舒服!”

不料,虞翻并未露出尴尬之色,反而笑道:“哦——原来是我惹了你。好了,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

“我偏偏要看着你!”虞水柔竟伸手挽住虞翻的胳膊,笑得春花灿烂。

这时,小卫和伊泓秋也姗姗过来,向虞翻打招呼,虞水柔长睫扑闪,傲兀地看了伊泓秋一眼,把虞翻的胳膊挽得愈发紧了。

小卫道:“没想到虞总的千金都这么大了。”

虞水柔立即道:“因为虞总也很大了。”

虞翻依旧含笑,一点也没因虞水柔的抬杠而尴尬。

“嘿——老爷子!我在这儿——这儿——”安如突然夸张地招起手来。

原来是安律师来了,安如小姑娘似的跑过去,搂住安律师的脖子,夸张地亲了一下,道:“是不是知道我当模特了,特意来看看的?”

安律师道:“这个嘛——你的照片早就给我看过了,我是来看——”

这时,虞翻已携虞水柔过来了,安律师道:“我是来看虞总的,不是来看你的。”

安如佯装生气,道:“哦——原来你不是来看女儿的,是来拉客户的。”

安律师戳了安如一下,道:“说什么呢你?虞总是你爹大学舍友。”

“真的呀?”安如夸张地睁大眼睛叫了起来,“你俩的宝贝女儿也在一个宿舍耶!”

被安如这一吆喝,周围一片都笑了起来。

而后,安如伸长脖子四处看,安律师道:“看什么呢你?”

“老叶呢?他怎么没来?”安如说着,眼睛还在四下瞄。

“来了,那不是吗?——”安律师道。

君昙婉顺着安律师的目光看去,忽觉眼前一亮,便如乱石堆里见了一粒珍珠一般——此人气韵天成,虽没有虞翻那样强大的气场,却如碧空皓月,光华静默,却恒久长存。

那碧空皓月般的美男见了安律师,加大脚步走了过来,却依旧走得不徐不疾。等到了近前,他只微微颔首对君昙婉等人一笑,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啊。

君昙婉将他上下看看,道:“叶知秋?”

叶知秋一笑,道:“是。”

没等君昙婉再开口,安如就搭上君昙婉的肩,道:“还不是我经常说起你,本来呢,你的光辉事迹在法学院已经渐渐失传了,经我一传播,你的知名度又遍布法学院后三代了。”

叶知秋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说罢,叶知秋看看君昙婉,道:“这位,就是你说的君昙婉吧?”君昙婉点头。叶知秋又看向挽着虞翻的虞水柔,虞翻和虞水柔那一对眼睛实在太像,不用说也知道是父女,虞水柔没等叶知秋开口,便道:“你好,我叫虞水柔,也是安如的舍友,安如经常提起你。”

而后,众人各自分散去看作品。

虞水柔不一会儿便离了虞翻,独自走到阳台。

“怎么不看了?”

虞水柔循声抬头,见来的是叶知秋,道:“你怎么也不看了?”

叶知秋道:“我见你出来了,所以……”

“哦?”虞水柔长睫一闪,媚笑,道:“你一直在看我?”

叶知秋一笑,道:“也不是一直,算是……陆陆续续都在看你吧。”

虞水柔道:“你是在拿诚实当武器吗?我不信你真的诚实。”

“我只说我心里的话,无需你信。”叶知秋道。

虞水柔道:“你做律师的时候,也这么说话的吗?”

“我想我非常幸运——”叶知秋道,“我至今没有碰到像你这么爱抬杠的当事人。”

“我爱抬杠吗?!哼!”虞水柔当即仰起脸,不服气地看着叶知秋。

叶知秋道:“你对其他人怎样我不知道,但对你爸爸,你真的太爱抬杠了,你已经让他下不了台了。”

虞水柔冷哼一声,道:“是他自己做的事让他下不了台。你听说了吗?伊泓秋是我爸的情妇。”

叶知秋微微一愣,继而道:“我想你是误会了,你爸爸是个好爸爸,伊泓秋也不像那种人。”

虞水柔冷笑,道:“我爸爸是个好爸爸是因为他只能做我的爸爸,你凭什么断定伊泓秋不是那种人?——没听过‘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么?青春年少,怎会冷若冰霜?”

叶知秋道:“你青春年少,怎会是这样一个刺儿头?”

君昙婉临睡前收到一条短信,说台风“苏力”今天夜里将登陆,提醒市民做好防护工作,尽量减少外出——君昙婉也没在意,看过便随手关掉,厦门这种地方,要刮个台风都紧张,那还真紧张不过来。

第二天中午(大学生中午起来才是正常的),君昙婉和安如起床准备去吃饭,宿舍门一开就怔住了——衣服七零八落地吹了一走廊,再看人家宿舍,早把衣服收进去了。宿舍四个一面咒骂台风一面忿忿不平地把衣服收回去洗掉。

外头的情形更惨烈,路上满是断枝残叶,更有不堪强风的树被连根拔起,横在一旁。君昙婉她们四个满心不忍地走了过去,到食堂竟发现食堂没开——辅导员是交待过,这两天要储备好干粮,尽量不出门——话是这么说,总不能吃两天泡面吧?食堂就在楼下,不算出门不是?可这懒惰的海滨食堂竟然给自己放“台风假”了,得,还是到芙蓉大食堂去吃吧,芙蓉食堂不会放假。

此时雨已停了,四个女孩决定去芙蓉食堂吃饭,这一路上的情形——怎一个“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了得?

转个弯到了“三家村”——这哪里是“三家村”,叫“三家洋”都可以了——眼前浊浪滚滚,工商银行位子低,竟就剩个牌子露在外面了!芙蓉食堂都被水淹了,就别指望有饭吃了。法学院那边靠海,地势陡,又高了些,这才没有被水淹没。

其实,“厦门大学雨后一片汪洋”这事儿一早就上新闻了,君昙婉她们三个起得晚还没看到而已。

四个女孩怔怔地站在那里,忽闻一声:“昙婉——快回去,别站在那里——”

君昙婉循声看去,见对面宿舍楼的走廊上有个女孩在叫她,正是她高中最好的朋友,财政系的小容。君昙婉看看小容宿舍楼下的水,急道:“你们这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你有东西吃吗?”

“那边的同学,赶紧离开!——”

未等小容回答,君昙婉便见三个男子划了艘船过来,那船竟是条木船,长得颇是沧桑,感觉像是从哪家老渔民手上“征用”来的,霜晨月也在船上,原是体育系的几位老师给困在宿舍楼里的同学送吃的。

霜晨月冲君昙婉道:“你快别站在那里,会进水的!”

君昙婉幽幽道:“老师……我们也没有吃的……”

这雨实在蹊跷,十一月份的台风,本不该这么厉害——君昙婉和霜晨月对望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