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月睁大了眼睛,奇道:“不是你救了我?”

阙云月道:“是的,我的确没有救你。我只是发现你不见了,料想你是去图书馆捉鬼,就穿了飞行衣去找你,刚好看见那红衣女子袭击你,我什么也没有做,所有的光就完全消失了,我凭着记忆把地上的你带走——我只是把你带走,并没有救你。”

纳兰月沉吟半晌,道:“看来你是闭月羞花,你一出现,就‘闭月’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只能信了,不过,我看见的女鬼可不止一个,是两个——不,是一个,屋顶上那个不是女鬼,是……嫦娥下凡,哈哈——”

现在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纳兰月的桃木剑丢了,纳兰月第二次摔地上的时候,那柄剑留在了红衣女子的指间。这柄剑是纳兰老爷子最珍视的法器,莫名其妙给丢了,老爷子那里确实没法交待——那就老实交待。

老实交待这种事,要是纳兰月一个人去说,那等于不打自招、自己找抽,加上阙云月就不一样了,一件事情,哪怕是假的,只要从阙云月嘴里说出来,总有人会相信,因为阙云月看起来实在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虽然这好孩子偶尔也撒谎,撒一些帮纳兰月脱困的小谎。

万幸的是,纳兰老爷子和纳兰老爸非但没有责罚纳兰月,反倒是相信了阙云月,而且有效地激发了老爷子和老爸的斗志——确切地说,是“斗鬼志”。

不过呢,不是你有斗鬼之志人家鬼就肯让你斗的,这不,爷三加上纳兰月,隔三差五地往厦大图书馆跑,别说鬼影子没见着一个,鬼毛也没见到一根,更不幸的是——暑假已经结束,要开学了。人家大学生的暑假,要么去哪里实习了,要么读了多少书,要么去哪里玩了,要么看了多少电影小说电视剧,少说也睡了多少觉吃了多少西瓜,纳兰月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就在抓鬼,不,是在“找鬼”中悄悄地流逝了。

更不幸的好像是阙云月,他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时在“陪着找鬼”中度过的,阙云月对鬼实在是没有兴趣,因为他见过太多的鬼,或许他见过的鬼并不比见过的人少,所以灵媒必须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见那么多的鬼而且鬼还想跟你交流,实在很容易发疯。当然,阙云月一般情况下不会把那些鬼的事情告诉纳兰月,一来是尊重鬼魂,二来,要是纳兰月知道阙云月时不时就可以见到鬼,那他肯定整天缠着阙云月要跟鬼说话。

开学了,开学其实挺不错的,尤其是大学生,尤其是厦门大学的学生,厦门大学对学生实在是不错的。

开学了,当然要迎新,厦门大学的迎新工作真心很好,想当年,我家老爷子回去后对厦大的迎新那是赞赏有加——从火车站到宿舍,一条龙服务,滴水不漏,还给介绍同乡学长学姐——小妞我也很感动啊!

人家说,大学男生接学妹,那是用抢的。

男生最喜欢抢两件事,接校车,去宿舍——可惜,法学院的男生这两件事都不好揽上,他们得去搬行李,因为法学院男生实在是太少了,搬行李都不够,这两件事让女生做就好了。所以,每次看见人家经管院一大堆男生在那扎堆聊天接校车还能送学妹进宿舍,法学院男生就羡慕嫉妒恨——不过,法学院男生也有让其他院男生羡慕嫉妒恨的地方,绝对地有,法学院美女多,女生多的地方一定美女多。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高挑女孩,栗色波-波头(鲁豫那种发型长一点),又下来一个高大略发福的中年男子,两人走到后备箱,打开,早有迎新志愿者接了上去,志愿者道:“同学开车来的吗?哪个学院的?是哪里人?”

答曰:“法学院。”这哪里人就不用回答了,必然厦门土著,这一箱、两箱、三箱、四箱、五箱、六箱、七箱,整整七箱行李,不是厦门人是哪里人?志愿者道:“法学院男生过来,行李多——”

厦大的新生,拉一个行李箱和老爸(老妈)兴高采烈地来的,那是南方外省人;拉一个行李箱和老爸(老妈)一副快要中暑的蔫样儿的,那是北方人;自己拉个大箱子背个大双肩包老爸拉两大箱子苦哈哈地从火车站出来的,那是福建非厦门人;开个车,后备箱一开,哗啦七个箱子,必然厦门人。小妞我当年是第三种人,好在一出火车站就有志愿者接行李,然后潇潇洒洒无行李一身轻地上校车,要不一辆校车根本装不了几个福建非厦门学生——行李比人还多。

“安律师,没认错。”高挑女孩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去年他到法学院开讲座,在旁边晃一下晃一下的就是我,安如。”

纳兰月道:“这可好,女承父业。安如是吧?你和安律师,那边走,我,搬行李。”

说到大学的事儿,一高兴就啰嗦了几句,现在说重点的。

纳兰月搬了一上午的行李,中午的时候终于有幸去接车,而且他绝对没有失望,非但没有失望,简直就是惊喜了——校车上下来一个女孩,t恤、牛仔裤、运动鞋、双肩包,戴着顶掩着面纱的草帽,女孩装束普通,还掩着面纱,看不清模样,纳兰月却觉全世界的光芒都集中到她身上了。

“学长,法学院?”女孩不觉已到了面前,撩起了面纱——面纱下的美已无法用人间的词来形容。

“可是……”纳兰月疑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少女又道:“法学院?”

“哈啊?……法学院!法学院……”纳兰月回过神来。

少女身边已站了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目朗神明,高大英挺,虽经岁月洗礼,也该是个美男子,可他看着他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诙谐,纳兰月一看见他就想笑——谐星不一定长得丑,这位大叔的相貌颇有喜剧潜力。

大叔果然没让人失望,只见他拍拍纳兰月的肩膀,道:“我家妞儿好看吧?小伙子长得不错,要努力,追她的人排长队——”

少女嫣然一笑,道:“爸爸,别调戏人家。”

“这边走,这边走——”纳兰月忙到前面引路,在新生登记处跟同学使了个眼色,登记的女生便让纳兰月一路直接送少女到宿舍。

昙花婉谢,君昙婉。这是她的名字。

“嗨——昙婉,你也在这里啊?买车?”纳兰月见君昙婉在试单车,鼓起勇气叫她一声“昙婉”,虽然他也觉得刚认识的女生,连名带姓一起叫比较好。

“叫昙婉怎么不叫我?”纳兰月这才发现安如也在,原来安如和君昙婉是舍友。

“我这不才看见你吗,安大小姐?”纳兰月说着,看向疏疏离离地站在一旁的阙云月。

阙云月从小便是云淡风轻,温柔疏离的,他对纳兰月却绝不冷淡,只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纳兰月就觉得阙云月不太对劲。

这时,过来一个女生,对纳兰月道:“纳兰月,还有个上海的学妹没来,你去蹲点守候。”

“我跟你去吧。”阙云月柔声道,他永远那么温柔。

纳兰月不禁多看了君昙婉一眼,美目含笑,这双眼睛似乎还是看阙云月多些,纳兰月有些怅然。从小到大,他们两兄弟虽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大多数女孩子却喜欢阙云月,虽然能陪女孩子说话,能让女孩子笑的总是纳兰月,纳兰月的模样也很好,只是阙云月那种温柔疏离、缈如清梦的美——是让人着迷的。

阙云月静静地坐在那里,清夜朗朗,华月如水。

“很晚了,估计那上海小姐今晚是不来了,我们回去吧——”纳兰月说着,把“法学院”的牌子夹到腋下。

“法学院。”纳兰月循声回头,见面前是个穿着牛仔短裤、人字拖的女孩,酒红色大波浪长发,背着个小巧的白色双肩包,一看便是个时尚俏佳人,不过佳人最突出的,还是那一双丹凤眼,单眼皮的丹凤眼,无论谁见了这样一个单眼皮美女都会多看几眼的,因为单眼皮的美女实在是太少了。

“哦,你是上海的吗?虞水柔?”纳兰月道。

虞水柔道:“你怎么知道?”

纳兰月道:“全院就你一个没来啦——”

“柔情似水虞美人——你可来了——”纳兰月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安如,安如和君昙婉骑着她们新买的单车来了,后头还有一个女孩,是她们的舍友,方晴儿。

三个女孩在虞水柔和纳兰月面前停下,安如道:“上海大千金,你可来了,我们宿舍三缺一啊,刚好赶上明天的博饼。”

虞水柔道:“什么是博饼?”

“哈哈哈——你们三个都不知道,明天我一定要博个状元回来。”安如拍拍胸膛,跟虞水柔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虞水柔是个骄傲时尚的上海美女,平日多少理会人,可安如却是个跟鬼都聊得来的人,当然,安如不是灵媒,只是很会聊天罢了。

顺便闲扯一下,博饼是闽南地区中秋特有的活动,说白了就是扔骰子,谁扔的“级别”高谁的奖品多,级别大概有“一秀”、“二举”、“进士”、“对堂”、“状元”、“状元插金花”(我至今搞不清楚怎么看)。现在福州等地中秋也有博饼活动。

次日的博饼,只听见几个闽南的同学大呼小叫,反正大家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人家说什么是什么,扔几把骰子大家都有奖品,乐得高兴。

不过,连“一秀”都没有的要受罚——到另外一组讲笑话,讲到每个人都笑了为止。君昙婉也被罚了,可惜的是,天才老爸生个笨儿子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搞笑老爸生个不会搞笑的女儿也在常理之中,君昙婉讲的几个笑话,都有人听过,最少有一半以上的人不笑。

君昙婉想了又想,道:“有一个女孩子,二十八岁了还没谈恋爱,她就去庙里求观音,她说:‘观音大世啊,我什么到底时候才能找到如意郎君呢?’”这次没有人接口,看来大家都没听过,君昙婉略略停顿,笑盈盈地看向阙云月,下一句话说出来,如果只有一个人不笑,一定就是阙云月,他还是那样温柔疏离、缈如清梦,似乎永远不会被凡尘所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