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头一天,沈相派人来邀请贺兰枫与沈秋歌去府上吃饭,沈秋歌手里捏着爷爷的书信,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贺兰枫这几日一直没在理她,而她不想去见他。

这是,入府之后,两人第一次发生的冲突。

只一次,她的确很伤心,无心之失,却换来他恶语相加和猜忌。

她自问已经够让步,可是,他却似乎从来未曾往心里去一样。

一个人站在梅园里,静静的想着多日来发生的一切。

“今年的冬天似乎并不是很冷。”一个清丽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沈秋歌立即回头看去,有些惊讶,随后却也轻轻的点头,“是啊,所以雪都化了。”

凌清然走进来,微笑着说道,“王妃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呢?”

沈秋歌有些忧伤的嗓音说道,“整个王府中,只有这里最静了。”

凌清然点头,“是啊,我也只有觉得,只是安静从来都是属于孤独的人,王妃不应该如此。”

沈秋歌笑道,“你是在故意取笑我吗?王爷的心从来不在我这,你是知道的。”

“他的心从前是属于东方舒的,可是不是一样将她送到了郡主的宝座?男人的心从来都是多变的,久了就会看透了。王妃聪明,何必跟一个永远无法影响到你的人一般计较呢?”

凌清然开解着说道。

沈秋歌怎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你也听说了!”她垂下头,有些自卑的说道。

“东方舒曾经为他五年洒热血相救,这份情谊即便是我也无法比拟,所以,他对她终归还是有情的。若是当真无情无义,便可想而知他会如何待你了,那时候你还会真心爱他吗?”

凌清然的话犹如一语点醒梦中人,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若是,他当真置东方舒与不顾,绝情绝义,那么又会如何对自己呢?

那一日,东方舒受伤而来,她的确是未曾知觉,所以他才会误会自己的。

东方舒为他付出一切都是无法磨灭的, 旧日时光一却不复返,那样凄惨两难的境地是东方舒陪着他,在他的心里她早该知道,东方舒是无法替代的。

而就眼前的凌清然来说,亦是如此。

玉龙关发生事,她亦有所耳闻,若是没有凌清然便没有他的今日,皇上的信任,手中的权利,和他的生命。

所以,她不该嫉妒任何人,谁让那样困境的时候不是她陪在他的身边。

而扪心自问,真是她,能不能做到还是两说。

“谢谢姑娘今日一席话。”沈秋歌轻轻施礼说道。

凌清然轻笑还礼,“王妃客气了,听说王爷已经回来了,就在书房。”

沈秋歌如释重负,深吸口气便走了。

看着沈秋歌离去的背影,她突然觉得一阵欣慰。

“主子,为什么要撮合他们?”钟灵说道。

她笑着回头,戳向钟灵的脑袋,“你懂什么?”

“奴婢是识字不多,但是却看得出来主子是在劝慰王妃不要去王爷生气。”钟灵说道。

她点头,“王妃是个善良的女人,我不希望她有一天因为自钻牛角而变了本质。”

钟灵却不解其意,“我倒是希望王爷身边谁都没有,只有主子您,只有您跟王爷也不用这般苦了。”

她的心一颤,随后说道,“不许胡说,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教你的呢。”

“难到主子就不想与王爷在一起吗?”钟灵撅着嘴说道。

凌清然被问的一愣,她还想吗?她 在心中着问着自己。

答案是,不知道。

她不知道,在自己的心中还是不是想和贺兰枫相守到老。

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可以离开了,是不是真的能潇洒的离开,头也不回。

突然,一阵眩晕。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钟灵急忙过来扶住她。

她摇头,“没事,可能是早上吃的太少了。”

眩晕很快就过去了,“奴婢看是您最近睡眠不足造成的。”钟灵说道。

“呵呵.......也许是。”她轻笑。

“主子,您说您大半夜的不睡觉净想些什么啊?奴婢是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雷打不醒。”

钟灵一边扶着她往回走,一边说道。

她苦涩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最近很难入睡,要是有薰衣草就好了!”

“薰衣草是什么?能治疗睡眠吗?”钟灵问道。

“是,可以舒缓心情的一种紫色植物,很是美丽。”

“那奴婢明儿给您去采点,对了,主子,那薰衣草是长在什么地方,冬天会有吗?”

“傻丫头,薰衣草生长在普罗旺斯,无论冬夏咱们都是采不到的!”

“那咱们就去普罗什么斯的地方呗,反正只要是主子要的,王爷都会同意的。”

“好,等有机会,我带你去普罗旺斯,去看大片的薰衣草”

......

书房里,贺兰枫静静的坐着,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敲门声响起,他懒懒的说了句,进来。

沈秋歌走了进来,这是自从上次之后她们第一次见面。

“你在忙吗?”她小心的站在桌案前面。

他轻声的说道,“不忙, 有事吗?”

“爷爷说要让咱们去府中一聚。”沈秋歌将手中的信交给他。

他接过,看过之后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她的视线落在桌案上女子的画像上,贺兰枫顿时轻皱眉头。

“六哥画的是凌姑娘吗?”

他不假思索的点头,“是 。”

他以为她会不高兴的转头就走,可是她却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却走到了他的身边,仔细端详起画。

“凌姑娘的眼睛灵动美丽,充满生机和光彩,六哥不应该用这个墨色画。黑色太多,反而画不出凌姑娘的神采。”

她认真的说道。

贺兰枫有些惊讶,但是却问道,“那依你看应该用什么颜色?”

“应该用蓝色和棕色相协调,蓝色能描绘出双眼的澄净,棕色便能画出生机。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凌姑娘的美就要这样才能诠释。”

沈秋歌说完,怯怯的看着他,担心自己说错了,惹他不高兴。

贺兰枫却快速的拿起笔,“歌儿,帮我研磨。”

她高兴的答应着,“好。”

半晌过后,贺兰枫终于停笔,微笑着说道,“终于成了,谢谢你歌儿。”

沈秋歌也高兴极了,“其实我也不懂的,只是平日跟凌姑娘见面看的多了,就想到了。”

“你经常跟清儿见面吗?”贺兰枫有些惊讶的看着沈秋歌。

他没想到,沈秋歌会与凌清然有什么来往。

沈秋歌点头,“是,不过也不多。只是偶尔说会话而已,不过,你别担心,我从来没去青园打扰过她。刚才也不过是在梅园偶遇的,才说了会话。”

沈秋歌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

贺兰枫点头,“我没有说你去打扰她,再说就她那个性子,一般人也是打扰不了的。”

贺兰枫脸上的笑容,与以往都不一样,那种开心和欣慰是来自心底的。

沈秋歌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时至今日,无论东方舒曾经都为他付出过什么,在他的心里真正装着人只怕只有凌清然一个。

“她都与你说了什么?”贺兰枫很好奇,以凌清然的性子是不会轻易与人谈心的,尤其是与他的女人。

沈秋歌是有问必答的,尤其是面对贺兰枫,要原原本本的将今日与凌清然的对话说了一遍。

贺兰枫顿时心头一疼,清儿,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心疼我,还是真的已经对我没有情谊了?

他的心有些慌乱不安,若是清儿还在乎他,为什么会平心静气的开导沈秋歌,为什么会为东方舒开脱?

他想不明白,他从不认为清儿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可是,他却是那么 的了解她面对感情是多么的认真和求真。

不做贤妻,宁为小人,他的清儿是这样的人,嫉恶如仇,她从不会手软半分。

哪怕对他,亦如是。

可是,今日她却与沈秋歌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那么的置身事外,让他不安。

沈秋歌看出他的不高兴,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六哥,是歌儿做错了什么吗?”

贺兰枫摇头,“不是,跟你没关系。”

“六哥,你是在担心凌姑娘心里没有你了是吗?”她说道。

贺兰枫视线投向她,可是女子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嫉妒与不快。

沈秋歌仿佛看出他的疑惑,浅浅的笑道,“今日凌姑娘一席话让我彻底放下了所有,我知道六哥的心里现在只有凌姑娘一个人。可是我并不嫉妒也不怨恨她。”

“为什么?”贺兰枫沉声说道,今日的沈秋歌让他觉得有些不同,甚至有些陌生。

“扪心自问,若是当日在栗煌的是我,当日六哥身中剧毒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那么今日六哥心中念着的人也许就是我。可是,时光无法倒流,过去的便早已成了历史,刻在了心上。”

“我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替代的,有些人是不能辜负的,有些人是万不能失去的。东方姑娘在六哥心中就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而夏姑娘便是六哥不能辜负的,而凌姑娘才是六哥无法失去的人。”

贺兰枫紧紧盯着她,默不作声听着她说。

“凌姑娘是陪着六哥共度过生死的,退一万步讲,即便真的给我机会,我自己也是清楚的,带兵退敌,镇守栗煌,步入死亡沼泽,我做不到。那么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和憎恨。我只有感谢, 感谢她救了你,让我现在还可以看到你。”

轻轻的男人将女子搂入怀中,这一刻没有任何的男女情愫,只因为她的大度和理解。

“歌儿,对不起,是我误会你 了。”他轻轻的说道。

女子在男人的怀里落泪,“六哥,当日我也有错。不过,以后我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男人心头一疼,“若是清儿也能如此懂我该多好!”他喃喃的说道。

女子轻声的说道,“歌儿觉得凌姑娘聪慧,这其中的一切她都是懂得,只不过是有心结还没有解开。”

“哦?你说说看?”贺兰枫好奇的问道。

沈秋歌离开他的怀抱笑道,“我也说不好,我只是觉得她心中装了太多的事,而多半应该都是因为六哥吧。至于心结,六哥应该明白才对。”

他笑的苦涩,“她的心结,只怕我这一生都无法解开了。”

沈秋歌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说道,“是因为我吗?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那么你告诉凌姑娘,我愿意将王妃之位让给她。我可以与她平起平坐,不分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