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然这最后一句,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的,她心中的哀痛清晰的自声音中传出。

贺兰云却被这一句呼唤而震惊在了当场,从没有人这样直呼姓名的换过他的名字。

记忆的最深处中,也只有他的母妃这样叫过,可是,那已经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他的心中一瞬间的涌起许多从未有过的心酸与波澜,看着那个渐渐离自己远去的女子。

她双眉紧蹙,忧色满脸,眼睛紧闭却仍旧面对着他的方向喊着。

喊着他的名字,他的名字。

如果说刚才的那一刻,他怦然心动,那么此刻这个女子便随着一声呼唤注入了他的心田。

脚下一用力,他拔地而起,飞快的速度追向凌清然。

半空中,男人笑的开怀。

凌清然心中悲痛,眼中一热,泪水便夺眶而出。

突然,眼前一阵清明,她急切的转回视线看向贺兰云。

男子俊逸的脸庞便出现自视线中,他仿佛驾云而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直奔自己而来。

凌清然当即心中一沉,脑袋嗡嗡作响,完了,贺兰云死了,魂魄都升天了。

她心中一慌,顿时真气不稳,往下面跌去。

贺兰云一提起,赶紧追了上去。

腰间一暖,凌清然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贺兰云安稳带到了地上。

她愣愣的看着贺兰云,他没死吗?

她在心里想着,随后自己都不相信,连忙否定,怎么可能?

他受了重伤不是吗?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将自己送上来的,不是吗?

贺兰云却也是极其配合的,竟然也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死人都是没有温度,她心中想着却真的是伸出了手,摸向贺兰云的脸颊。

是温的!

贺兰云有些惊讶她的举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的表情,依她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轻狂的举动的。

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故意的,是贺兰枫派她来的?

贺兰云的双眼微缩,心中突然有几分是失望。

却见眼前的女子,一汪秋水般的双眸再次雾气弥漫,喃喃自语,“是热的,你还活着!”

贺兰云心底的那丝阴郁,顿时散去。

“我还活着。”他说道,双手不自觉的覆上她仍旧停留在他脸颊的手。

凌清然高兴的笑起来,“你没死,真的还活着。”她突然跳了起来,高兴的好像一只刚会飞的小鸟。

这一刻,他再没有多心,仿佛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做什么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应当。

“赶紧将火点起来吧,那些家伙马上就会上来的。”贺兰云说道。

她点头,跑进里面,拿出来能生火的东西。

“这里从前也不知道是谁住的,不仅准备了被褥,还准备了生火的树木。”凌清然说道。

贺兰云利落的点找了火,“应该是守卫这里的士兵临时休息的地方吧,春猎在即,他们之前肯定会来此巡查的。”

凌清然想想,贺兰云说的也有道理。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太子殿下,你哪里受伤了,严重不严重?”凌清然说道。

贺兰云摇摇头,“我没事,要是有也是一点小伤而已,到是你一定也受伤了吧?”

凌清然抬眼看向贺兰云,“殿下刚才那么做,不是为了要害我哭吧?”

他既然没有受伤,这么说刚才他就是故意的。

贺兰云微笑的看着她,“聪明。”

凌清然顿时不言语了,但是脸上已经没有那么好看了。

见她的模样,贺兰云笑道,“怎么,生气了啊?”

凌清然答道,“我怎么敢生太子殿下的气,再说殿下也是为了我好。”

心里只有说着,但是表情上一看就是口不对心的。

贺兰云自然是看得出来,他将火生的很旺,又站起来去看了看狼群,反身回来坐到她的对面,双眼温和的看着她,“黑狼只生活在明远山,白天隐藏在洞里,夜晚出来。明远山上毒虫毒草众多,他们以此为食,久而久之,血液便也有毒。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眼睛见不了光。但是很是奇怪的是,人的眼泪便是解药。不过,耽误过久,便一定会留下残疾。”

贺兰云解释着,声音缓慢,却充满真诚。

凌清然其实也真的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心疼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担心和难过。

对于她来说,此时此刻她是怎么也不希望贺兰云死的。

站在贺兰枫的立场,贺兰云万万不能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出事。

在私,此时此刻,他是她的战友,他们要一致对敌,共同逃出圣天。

她抬眼看着贺兰云说道,“多谢殿下的良苦用心,我应该感谢殿下,不过刚才可是真的把我吓坏了。”

贺兰云听她这么说,心中没有觉察出何时悬起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你不生气就好,你去睡一会吧,我在外面守着。”贺兰云说道。

凌清然这一次没有拒绝,其实她本该拒绝的,人家是太子,怎么能让太子给你守门。

可是, 她在贺兰云的眼里看到了危险的气息。

女人的直觉都是很灵敏的,尤其是她这个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的女人来说,更加如此。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没有兴趣,是不用费心考量的,只要自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她之前没有发现,可是,就在这次死里逃生之后,她却清楚的看见了贺兰云的眼里闪烁着诱惑的光芒。

来到石**,她蜷起身子趟下。

火光将这个山洞都照的很亮,她闭着眼睛,却仍旧能感觉到来自洞口处火热的眼神。

她翻了个身,用棉被挡住了脸。

心中突然想起贺兰枫,贺兰枫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

我与贺兰云被困在这里,你是不是正好有了时间和钟离婉私会了?

理智上明明是觉得贺兰枫不会那么做的,可是却怎么也抵不过脑子的胡思乱想。

迷迷糊糊中,竟也睡去了。

贺兰枫收了工,回到了营帐中。

心中有事,他饭也吃不下。

夏寒站立在一旁守着他,一声也不吭。

“夏寒,陪我出去走走。”他突然站起身,向外走去。

夏寒紧跟其后,他自然知道王爷不高兴的原因,但是他就是这样,从来不多说一句话。

明远山的气候比帝都高了十几度,帝都此刻是春天,这里却已经是夏天。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阵舒爽。

明远山最别致的地方就是,十几座山相连,并且景色各异。

最高处的山上风景最好,站在那里便可以将明远山的美景一览无遗。

贺兰上舰的大帐就建在最高处的山顶上,依次往下紧紧相连的十几座山便分给了个个王爷家臣。

官职高的,便独自一座山顶,索性山都是很大,自上向下看去好似建立在空中的阶梯一样,很是壮观。

官职低一点的就两三家一座山顶,贺兰枫便是独居一个山顶。

栾无忧因为是云苍太子,贺兰上舰礼遇所以位居贺兰枫之上的山顶而居。

贺兰枫走到前面的断崖停住脚步,断崖是后来人工做的,每座山都有的。

仿佛当代的空中阳台一般,位于整座山之外,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别的山顶。

贺兰枫向上面的山顶望去,心中郁滞不已。

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一片凝白。

“夏寒,你说一个人做错了事,就真的不能再被原谅了吗?”贺兰枫说道。

他心中想说,他打她是错了,但是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难道就真的到了无法原谅的地步了吗?半晌,夏寒也没有说话。

贺兰枫转头看他, “为什么不说话?”

夏寒回道,“王爷,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他严厉的说道。

夏寒微微躬身,才开口说道,“王爷,你为何不想想姑娘曾经都做错了什么事?”

一句话,却让贺兰枫哑口无言。

是的,一直以来,似乎都是他一直在要求凌清然原谅他,可是他却从未想过,为什么做错的总是他?

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也许仍旧有被原谅的价值,做错了两件事,也还有乞求被原谅的机会。

可是,若是一个人不停的犯错,而且还都是致命的错误呢?

他还值不值得被原谅,值不值得相信?

此时,他才真正的反省自己。

不是,清儿一定不是误会自己,而是她已经不相信自己了。

是他,伤了她的心,让她的心凉了。从要将她的灵魂赶出身体,对她施用离魂咒开始,他对她做了太多残忍的事。

她为他以一己之力,说服边关大将,镇守栗煌,与二十万大军厮杀,流血。

她为他走死亡之地,跌入沼泽,差点毙命。

她救了他的命,救了整个瑞王府,也救了他母妃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可是,他回报她的是一剑穿心,他差点就亲手杀了她。

他此生最痛恨的便是恩将仇报的人,可是他从未想过,对于清儿来说,他不正是这个恩将仇报的人吗?

心中痛的阵阵抽~搐,他将她视为最亲的人,总以为她懂他,她了解他所做的一切必然是为了她好。

就像他觉得夏寒是他的下属,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正确的一样。

可是,他却忘记了,她最渴望得到的是他的保护,他的呵护,他的宠爱。

“夏寒,还疼吗?”他一拳轻轻捶在夏寒当日受伤的胸口上。

夏寒微微一震,随后答道,“不疼了。”

贺兰枫的心头虽然一阵心疼,就像清儿说的,他是贺兰枫最忠诚的夏寒。

自己即使要杀他,他却仍旧会去拼死保护自己的女人。

虽然,他知道在夏寒心中对凌清然是尊敬的,钦佩的,但是一切都建立在她是贺兰枫的女人。

“怪我吗?”他看着夏寒年轻的脸庞轻声问道。

夏寒有些惊讶,这是贺兰枫从来不会对他说出口的话。

“属下不敢。”他赶忙答道。

贺兰枫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年轻战士,他早已经从一个稚嫩的大男孩蜕变成一个坚强勇敢的将士,但是他对自己却十年如一日,这份尊敬与爱戴从未变过。

“夏寒,对不起。”贺兰枫轻轻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