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她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经历。

开棺验尸,而且那还是她此生最要感谢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她慢慢的走过去,这短暂的路程却让她觉得如此漫长与煎熬。

心中说着无数次的对不起,极力克制眼中的泪水不要落下,她知道这一刻无论有多痛,她都不能哭,为了贺兰枫也为了自己。

更为了菊花的一片恩情,她不能让菊花白白牺牲。

“皇上,惊扰已经逝去的灵魂是菊花的错,不该生的这样一张面孔,所以这最后的检验可否让菊花来做,菊花想亲自与公主说声抱歉。”

她在棺材前对着正中间的王者跪下。

贺兰上舰眸光中闪耀着浑浊的光芒,身旁的女子轻声说道,“还是位有情有义的姑娘,皇上就准了吧。”

皇帝终于点头,“你去吧。”

她才站起身子,看眼贺兰枫,坚定的眼神相识而笑。

菊花的手臂上是不会有那疤痕的,接下来便会水落石出,一场杀戮在即。

她不怕死,可是却怕他死。

突然耳旁响起东方舒与她说的话,她此刻与她一样也害怕,怕自己会连累贺兰枫。

所有人都慢慢围上前来,这检验的当口有些人是自然不会错过的。

比如,贺兰云,再比如,贺兰祺。

贺兰博的眼中极尽复杂的神情,并非落在棺内而是落在棺外的女子身上。

他还记得,她说,我还没教你唱家乡的小曲呢!

如今人就在眼前,可是他却害怕从此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怎么办?

他绝不能再让她有事,不能让她再死一次。

他要救她!

看看四周,皇帝高高在上看着众人,左右都是大内高手,他想带着她走,似比登天。

可是,这却阻挡不了他要救她的想法。

双手紧握,右手慢慢拉到腰间,压在腰间的软剑上。

心中打定了主意,一旦败露他便带着她即刻逃走。

景王贺兰轩面色平静,视线在贺兰博身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在贺兰枫身上。

贺兰枫微微侧目,将视线自钟离月身上错过,与贺兰轩对望。

棺木开启,一股尸体的腥臭味道顿时弥漫在院子里。

贺兰祺顿时掩住口鼻,看向贺兰云,“二哥你也真够吝啬了,既然棺木都用了上好的,就不能在棺材里给她弄点防腐的香料?”

贺兰云看他一眼,轻笑道,“三弟倒是有心了,二哥没有想那么周到。”

流烟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就如同她所说,她是个见惯了惨烈的人,此时的一切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

“皇上,我们也过去看看!”她轻声说道,艳眸中敛尽妩媚,刀锋一样的视线落在棺木上。

贺兰上舰本是想拒绝,可是怎耐他的心中也实在好奇的很,棺木中躺着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钟离月,对于他来说亦是十分重要。

于是皇帝与皇贵妃也移步而来,钟离月此时已经站在棺木旁,狂风此时而起,风沙迷了她的双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棺木中的人映入眼帘。

一身素衣似雪,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有了点点尸斑,却真如太子所说没有腐烂。

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在身体两侧,遮挡住了大半边容颜。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此,只等着看棺中的女子庐山真面目。

钟离月轻轻的伸出手,颤抖的无法自已。

轻轻的撩开她的发丝,一张安详干净的脸孔随后映入眼帘。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那样无怨无悔,那样安静恬淡。

钟离月的心被狠狠刺痛了,这笑容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她在牢中被救走时看到的,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表情,当初她迷茫,甚至不解,可是此时她却突然明白了。

菊花,那时候你是想告诉我,别害怕,是吗?

你想让我知道,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让我不再负疚是吗?

可是,菊花,我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你这一份救命之恩。

菊花的笑与她的母亲一样,让她悲痛,让她无法忘怀。

抽气之声不断响起,此时棺里棺外两个女子一模一样的容貌让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究竟谁才是菊花,谁才是钟离月?

虽然死去的人毫无血色,那微笑却依旧栩栩如生,要不是那手臂上的尸斑,让人甚至错觉,她只是睡着了。

“御医,你查一下她是否带了人皮面具!”

贺兰云的声音响起。

钟离月顿时一阵冷笑,“太子殿下想的还真是周全。”

尽管她不想叨扰菊花在天之灵,可是她知道她阻止不了,可是竟管阻止不了,她也想试试看。

“太子殿下就不怕她在天之灵会怨怪你吗?”她声音轻颤。

贺兰云却一声轻笑,“我什么都不怕,只想知道事实。”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人按住了手臂。

抬头看去,看到的是贺兰枫安慰的视线,他轻轻拥过她,“没事,她不会责怪任何人的。”

深深吐出一口气,她紧紧抓住贺兰枫的手臂,整个人都在颤抖。

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体会她此时的感受,那是犹如被人用刀生生剜去自己的心肺一般。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却还要在众人面前受到这样的侮辱,菊花,我对不起你。

御医,伸手便要进去检验,一个绢丝手帕却在此时飘落,正好盖住菊花的容颜上。

“死者已矣,也不能随意轻薄。”

说话的人真是皇帝的宠妃,流烟。

御医一看贵妃娘娘都出手,顿时双腿打颤,急忙跪下,“还请娘娘明示。”

太子再大,大不过贵妃娘娘,他此时不知道贵妃娘娘的用意哪还敢动作。

钟离月顿时心中一喜,刚要跪谢却被拥着自己的男人无形中阻止。

“下手轻点。”流烟面色严肃的说道。

御医才起身过去,隔着那手帕检验。

一旁的太子双手紧紧攥起,一双眼睛锐利中透着杀气的落在流烟的身上。

一国太子,却不及一个后宫嫔妃!

“回皇上,娘娘,棺中人并非带有任何人皮面具。”

御医的结果让有些人沉下了心,让有些人疑惑不已。

“若是她的右手臂上也有一块心型的疤痕,她便是月儿无疑!”说话的是钟离婉。

皇上点头,一旁的太子立即要示意随从去检验。

“我来!”钟离月朗声说道。

没有人反对,她便再次来到棺前。

心中默默念着,菊花,无论今天最后是什么结果,我都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手下没有再迟疑,她伸手过去执起菊花的右手臂。

心中忐忑万分,那结果似乎在她心中早已经如同明镜般清楚,可是贺兰枫的微笑却又让她觉得那么的踏实。

贺兰博腰间的手骤然一紧,他此时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一旦那人手臂上没有能救钟离月的疤痕,他便趁众人不被,果断的带着钟离月逃走。

天大地大,他愿意带着她去流浪。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他腰间的手上,他顿时心中一惊,抬头望去碰撞上一道带着安稳笑意的眸子。

贺兰轩浅浅一笑,轻微的摇摇头,好似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一般。

随后他又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是贺兰枫正看着自己,眸色生冷。

他将手慢慢松开,心中虽然波涛汹涌,但是心却渐渐沉下。

这时,只听到人们一声惊呼。

钟离月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好似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菊花手臂上赫然出现的心型伤疤让她的心狂喜不已,随后疑虑重生。

这一刻,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躺在里面的是钟离月,还是她是钟离月。

一切来的那么突然,仿佛绝处逢生一般的奇迹。

她此时慢慢回神,让自己的心渐渐的沉淀。

也重要明白了为何贺兰枫一直那样的自信安稳,原来一切他早已经料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一切水落石出,她此时的身份已经无需再怀疑。

贺兰上舰的眸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可是这丝失望却没有逃过身边女子的双眸。

她唇边微微荡漾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心痛了!

“从此后你们谁也不许再提及此事,如今已经水落石出,老六你受委屈了。”贺兰上舰欣慰的看着贺兰枫。

贺兰枫微微躬身,“父皇为儿子证明了清白,儿子感激不尽。”

贺兰上舰微微点头,随后看向贺兰祺与贺兰云,“兄弟之间不懂得互帮互助,偏生去制造是非。若是没有这件事,朕还看不清你们俩个的心思竟然如此狠辣。都给朕回去面壁思过一个个月,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府。”

贺兰祺与贺兰云顿时跪下齐呼,“父皇儿子冤枉!”

“休要多言,即刻下去。”皇上狠厉的声音让两个人都不敢在说话。

“今日委屈你了,你好生养着身子,若是他日为朕生下一个孙子,朕便赐你为瑞王妃!”

贺兰上舰看着钟离月说道。

钟离月看着贺兰上舰却愣怔了,贺兰枫赶紧拉拉她的手,“还不快谢恩。”

她才随着贺兰枫跪下。

“皇上,既然今儿御医也在,不如就为她瞧瞧吧。经过了这一小天的折腾,可别动了胎气!”流烟笑盈盈都说道。

贺兰上舰好似豁然开朗一般,顿时点头同意。

而钟离月却再一次心神忐忑起来, 她如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会有孩子呢?

眼角略过皇帝身边那妖艳的女人,这个女人还真是蛇蝎心肠,若不是她,今日菊花根本不必被惊扰,此时她又发难与自己。

她绝对不是发什么善心,怕自己动了什么胎气。

可是,一切疑惑都已经解开,连皇帝都信了,她却不信吗?

贺兰枫扶起她,连忙吩咐东方舒去准备。

“她的院子远,就在静园中诊脉吧。”东方舒片刻后回来说道。

皇帝看看一旁的妃子,点头答应,“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