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四五分钟,也许有十几分钟,我只是茫然的向前,终于,眼前出现了光,还是那种淡淡的蓝sè,我眯了眯眼,然后,一个同样泥壁的空间出现在眼前,那其中的星星磷光在空中飞舞,很是好看。

我从洞中爬出,伸手触及那些点点磷光,它们有的飞舞到我手中,一闪消失。

我惊讶的张大了眼睛,那些磷光开始围绕在我身边旋转,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吹到我身上,我看着眼前成群的光点,伸出一个手指轻轻的一碰,它居然象有身命般的跳开,我“咦?”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那群光点很快在空中集体向后一退。我又往前走了一步,它们再退。

我歪着头,盯着它们,它们也聚集在一起在我面前忽左忽右,仿佛在嬉戏。

我心念一动,伸出双手任由它们在我的臂间、身边飞舞。这一切,这么的似曾相识,仿佛千百年前就曾经做过。

我笑了,那笑声清脆无比。

“和尚,快看,这里好多的萤火虫。”

夜很静,山洞中亮着一团篝火,在暗处的石壁上停着无数的萤火虫,那点点的光就象天上繁星般美丽。

白发女子小心的走过去,来到石墙边,伸出手,捧住一只握在手中,回头对着火堆旁的和尚

“看,和尚,它在我手里发着光呢。”

她象个孩子,眼中的欢愉让他眼中也透露出笑意。

“萤火虫是个很奇特的生物,它一生都在发光,但生命却很短,等过完这个夏季,它就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

她摊开手,放开了手里的萤火虫,看着它从手里飞起来,好美!

然后,她笑着扑到石壁旁,伸手一赶,那石壁上的萤火虫全部飞了起来,在她眼前闪动着光,她大笑着追逐着这些光亮,忽左忽右。

她又跑又跳,挥动着手臂,然后停下来,看着它们停在她的袖子上。

“它们好可怜,这么美,却这么短命,和尚,是不是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无法长久?”

他沉默。

是啊,人世间的美好和快乐不过是短暂,更多的却是苦难,佛说,世间万物,顺应自然。兴许,这个就是自然。

白发女子追着萤火虫到了山洞口,看着它们成群涌到外面的林间,渐渐飞远,竟呆呆的出了神。并未发现还有两只偷偷的藏在她那一头的银sè长发之上,星星点点,更是美不胜收。

他无言的站在他的身后,也呆呆的出了神。缓缓靠近她,伸出手,刚触及她一头的银发,她却突然回身,他飞快的收回自己的手,却没能收回他专注的眼神,

她也没想到他会离她那么近,两眼相对,呼吸可闻,他刹那间的慌乱没有逃过她的眼睛,那种感觉让她心中一动,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和尚,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他退了一步,“贫僧没有跟着你。”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退缩,双眼瞬也不离的看着他。

“和尚,你为何不承认,你心中有我,对吗?”

他看着她,眼神不再沉着,隐隐透出痛苦之sè。

她慢慢贴近他。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伸手抚上他的脸,突然间,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浸入五脏六腑之中,这种痛,让她眼前瞬间膜糊。

她飞快的缩回自己的手,为什么她的心在痛?!

他看着她的眼泪,眼中的痛苦之sè更为浓重,

她看着他的眼神,开口道:“原来我以前真的认得你!”

他全身一震,“你记得了?!”

果然,她心中一念,以前我果然认得他,但是在何时?

她不记得,但那又如何,她抬起泪眼,假意道:“是,我记得了,你为何不认我?!你为何要让我如此痛苦?!”

她拉着他的手,哀求道:“不要再骗我,求你了!不要再骗我!”

和尚闭上双眼,眼中的伤痛再也藏不住,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禁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

“琴儿---”

琴儿?!

这声呼唤让她觉得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一个朦胧的影子站在面前,挥着手叫着,琴儿——!

他痛苦的眼神让她心中微微一颤,扑上去,抱住眼前人,在他耳边低语,你喜欢琴儿吗?

他的眼神已经迷乱,念珠也在手中无力的垂下。

喜欢吗?

他也在心头问过自己千百遍,如果他喜欢,为什么在全家被杀之后,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拔剑杀她,再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他是为家人报了仇!

但为何,在她说出那句生生世世永不相见的誓言之时,他会如此的心痛和绝望!为何在埋葬家人之后,会带着琴儿已经冷掉的尸体离开,抱着她策马前行,茫然不知去处。

直到遇到师傅,他让他放下,放下才能解脱,那是他的佛缘,是他与生俱来的造化,是他该走的路。

于是,他告诉自己要放下,他可以得道了,人世匆匆百年后,他得道!心无牵绊,法号无尘。

无心无物则无尘。

无心啊!

在修练之时,那么多的考验,人世的嗔、痴、憎、爱都被他一一闯过,他得道,离成佛只有一步之遥。

但她又出现了,就在他眼前,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但那指月的誓言真的成了真,她再也不认得他了。

这样最好,不是吗?

这样的结局最好,他跟她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只要没了交集,他立地成佛,她轻松快乐。

所以,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着她,但他忍不住啊,那种感觉让他由不得自己,师傅说,一切顺应自然,身前的路要靠自己。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以前度过的那些嗔、痴、憎、爱都因为不是她。

你喜欢琴儿吗?

喜欢,这种喜欢让他离佛远了,心乱了、人痴了。

佛珠掉到地上,散开,珠子洒了一地,滚落到火堆之中,被熊熊的火焰瞬间吞没,“嗤!”的一响之后,仿佛是叹息声。

整个石洞的温度升高了,只留下两个人的喘息,她的白发粘在他的身上,他吻着她,低沉迷乱的声音喊着那个心底的名字,琴儿,琴儿-,白sè的袈裟散落到地上,染上了一地的尘埃。

两个人身躯,狂乱而堕落。

堕落就堕落吧,那是**啊,她的身心随他而动,两个人眼中只有对方,忘了周围所有的一切。

一个影子在头顶的石壁上出现,俯视着这一切,再慢慢消失。

那团篝火已燃尽熄灭,黑暗中,他抱着她,沉沉的睡了,萤火虫重新飞回了洞中,在他俩周围上下飞舞,她带着激情过后的汗水,看着这点点的光芒,笑了-

“小喻!”

左行的声音在叫我。

我睁眼一看,自己还处在我爬进来的那个山洞中。

“刚才怎么了?!”我茫然无比。

“我见你一进来就昏过去了,”他把我拉起来,原来在那些磷光靠近自己的时候我就已经昏倒了。再抬头往四周看了看道:“没想到在黑洞内还有个这样的山洞?!”

左行道:“这个山洞很奇怪,你来看,这泥壁上都刻了些什么?”

有东西?!

我跟他走到泥壁旁,只见上面刻着一只巨型的赤sè大鸟,张着翅膀,伸长着脖子如果在仰天长啸。

这种鸟曾经见过!就在那个冥楼中,双翅展开足有三米长,凑近了仔细观望,原来它颈上有九头,心下一惊,鬼车!

鬼车俗名叫做九头鸟,身上有九头,其中一个头受伤滴血永不愈合,据说它的血滴于何处,就会给那里带来灾祸!在《岭表录异》中有记载,说它“爱入人家,烁人魂气。”

才想到此处,突然觉得脸上一湿,伸手一摸,借着磷光仔细一看,全身不寒而粟,居然是红sè的血!

我惊慌的抬起头,顶上很黑,什么也没有!

血是从哪里来的?!

左行一直盯在泥壁的刻画上,在此刻他却忽然之间往后退了一大步,全身僵住,我赶紧走到他身旁,心中惊疑!

“怎么了?!”

他伸手指着壁画,我转头看过去,只见在那壁画上,九头鸟的一头之上,慢慢浸出红sè的粘液来,是血?!

它真的流血了?!

那血水顺着泥墙一滴一滴的落下,浸湿着墙面,流到我们脚下,然后,那墙上的鸟翅膀轻轻一颤,我跟左行都不由得叫了一声,再对看了一眼,它刚才动了?!

我们俩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那只鸟真的在动吗?!接着,那只鸟的九个头在墙上缓缓的转过来,我耳边听到一声鸟鸣,接着,九头齐鸣,尖锐刺耳,长鸣不绝,我尖叫了声,跟左行都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耳朵,这声音真的可以致人耳聋。

等声音稍停,我惊恐的发现,那只九头鸟在泥壁上双翅一扇,居然长啸一声,瞬间从上面飞下来,带起的腥风吹到我们身上,我只觉得毛骨悚然,它活了!

它的翅膀从我头顶上抚过,带起的风把我头吹乱,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凉,它赤sè的巨型身体飞快冲上洞**上空,然后再飞速下扑,一双利爪刹那间抓到我面前,我惊得大叫了一声,赶紧蹲下,左行此刻拔出枪,冲着空中的鸟就是一枪。那只九头鸟飞快转身,冲着左行一掠而去,利爪一挥,左行就地一滚,躲过它的这一击,再端枪之时,低声骂了一句,可能也想到了枪对这种东西来说是无效的!就在此时,九头鸟已俯冲到他面前,尾巴一扫,重重打在左行的身上,他被这一力道打得在地上一翻,我惊叫了一声,慌忙打起九字真言,直逼九头鸟,正中它的一头,它怒吼了一声,转过身来,直冲到我面前,站住,低垂下它的头颅,我看到它颈上的九头在眼前逐渐幻化,变成一张张表情各异的人脸,个个都苍白诡异,接着,每张脸都发出不同的声音,哭哭笑笑,在耳边连绵不绝。

然后,它一步步向我走近,我惊骇得连连后退,直到它把我逼到泥壁旁边,我再也无路可退了。

它双翅展开,一阵震动之后,扇起的风让我呼吸一窒,它怪叫了一声,最前面的那一张脸,咧嘴一笑,吐出一股黑sè的雾气,直达我的鼻端,我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感到自己的胸口象压了块大石一样的沉重,根本就接不上呼吸。

难道那股黑烟有毒?!

九头鸟的脸逐渐贴近我,那九张脸上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我惊恐得呼吸更为艰难。

此刻,一股强光突然从九鸟后击过来,那怪鸟叫了一声,慌忙回身,我立刻觉得轻松了不了,大大的吸了口气,以补充刚才自己的缺氧状态。

左行此刻正站在九头鸟的身后,刚才的强光是从他手里飞出来的,他虽然不是茅家的传人,必尽也会一些道术,刚才真是解了我的围。

九头鸟翅膀一动,飞快的向左行冲过去,左行看它来势汹汹,赶紧往后急退,但也很快到了墙角,我一惊,慌忙伸手抓住九头鸟的尾巴,只觉得手中一痛,象刀割一样,手上的痛让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我的头在痛中“轰!”的一下,再往眼前一看,不由得惊得大叫了声,面前哪里有什么九头鸟,那只鸟还好端端的在泥墙上,这个洞**还是磷光点点,左行靠在墙角处,还是一脸的震惊,我把手放到眼前,心中一凉,那上面居然出现了一条刀伤,我刚才明明抓着的是那只九头鸟的尾巴,怎么会有刀伤?!

抬头看左行,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大声道:“左行!那个九头鸟是假的!那个是我们的幻觉,不要相信啊!”

左行听到我的话,伸手往自己头上一拍,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眼中突然间就清明了,看来他也没事了。

我刚松了口气,正抬起脚,想要跑到他身边去,他向我望来的眼神突然一变,失口道:“小心——!”

我全身一颤,再飞快的转身,我身后出现那张五官错位的脸,李阅!

他正拿着带血的刀在磷光下一闪,向我刺过来,我心中骇然,惊叫了一声转身就跑,却被他一把抓住,冰凉的刀锋瞬间放到了我的脖子上!

左行见我遇险,刚要拔枪,就被他一声喝住!

“不要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左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心惊的感受着脖子上的丝丝凉气,颤声道:“李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边问边向左行打眼sè,让他乘我引开李阅注意力的时候赶紧掏枪。

李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全神介备的盯着左行,冷笑道:“左刑jing,不要乱来,把枪慢慢拿出来,丢到地上,越远越好。”

我看着左行慢慢的拿出枪,用眼神告诉他千万不要丢枪,要不然我跟他想活着出去,不会很容易。左行也想到这一点,就算他把枪丢了,这个李阅也未必会放了我们,到时候说不定也会先杀了我!

左行在把枪拿出来的同时,瞬间的指向李阅,李阅飞快的闪到我的后面,手上一**道:“你想让她死?!”

我痛叫了声,只觉得脖子一阵刺痛。

左行眼光一暗,沉声道:“现在放开她!否则看你的刀快还是子弹快!你要是杀了她,也会马上死在我的枪下!”

李阅突然在我身后发出一阵诡异而讽刺的笑声。

“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吗,左刑jing,这里有一道选择题,看你怎么选,两个人,两条命,你是救这个欧阳喻,还是救那边那个?”

我心一惊,难道除了我受挟持之外,还有别人?!

这时,从暗处再走来两个人,我一看,大惊失sè,失口道:“昊昊!”

来的正是欧阳昊,一旁的灰眼僵尸正掐着他的脖子,露着一脸诡异的笑容。

欧阳昊被掐着脖子,涨红着脸,还不要命的冲我一挥手道:“嗨!老姐!”

我禁不住要叹口气,忍不住骂道:“欧阳昊,我早就告诉你不要乱来,你不听,这下好了!怎么办?!两个都被抓住了,你准备让左行救谁呀?!”

我身后的李阅冷笑道:“左刑jing,选好了吗?!你可以开枪打我,但是在这同时,欧阳昊的脖子就会断掉,或者你可以打僵尸,不过欧阳喻的脖子也会断掉。两个选取一个,要快一点,我的时间不是太多!”

左行端着枪叹了口气,松开手,把枪丢到了地上,我看着落地的手枪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吸了口气道:“李阅,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这失踪了二十年,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道:“你可以猜猜看。”

欧阳昊这时大声道:“老姐,你说他是李阅?!”

我道:“对呀,他就是唐建的爸爸。李阅。”

欧阳昊在那边拍了拍僵尸的手道:“这位僵尸特异功能者,麻烦你手先松一松,小爷先说句话。”

那灰眼僵尸哼了声,但手好象真的松了松,反正他们现在一点也不怕我们会跑掉,真是放心了不少。

欧阳昊清了清喉咙,:“老姐,你说这个脸被毁成这样的人是李阅,是鸭子的爸爸?!”

我奇怪道:“不是吗?”

身后的人cháo讽的笑了声。

欧阳昊道:“姐,你忘了当初左爷爷说过的一句话了吗?!”

“什么话?”

“他说鸭子跟二十年前的李阅长得一模一样!“

“那又怎么样?!”

欧阳昊叹了口气,眼神在说,老姐你好笨啊。然后他才道:“你忘了我们第一次到西华大厦去的时候,带我们上楼的那个鸭子了吗?!”

我奇怪道:“你想说什么?”

他道:“当时鸭子正在医院里急救,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某种原因灵魂出窍来把我们带上了楼,但我后来听左爷爷说鸭子跟二十年前的李阅长得一模一样,所以-----“

我心中一亮,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当时带我们进西华的是李阅,而不是什么唐建的灵魂!”

欧阳昊道:“对,那个人应该就是李阅,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年,但李阅的相貌应该没有多大的变化,就算是跟鸭子有点不同,但那天的灯光这么昏暗,我也不会发现。”

所以,李阅的脸并没有被毁,我想到站在我后面的人,心里发毛,那这个人又是谁?!

“你是谁?!”

他哼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左行对着我身后的人道:“他虽然不是李阅,但对李阅和我们的事情好象很了解,他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