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耗

有了这番提示,纪南的结果出的很快。

由顾明珠牵线、注资了“有容”地产新项目的那笔钱,果真是方非池的。

容磊又往下看了几页,然后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快速浏览了一遍,他合上了报告,点了支烟,静默的抽。

呵,和他推测的差不多。

白色的轻雾腾起,容磊俊朗的脸隐在后面,没有一丝的表情。

“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做?”容岩也点了一支烟,有些严肃的问。

小四的调查报告里说,这是笔黑钱,并且只是冰山一角。

美国境内近些年异军突起的一支黑帮,频繁的向中国走私一些贵重的赃物,有名贵字画、古董奇珍、赃车等等。他们在中国的黑市公开拍卖这些东西,从中获取暴利。

这些钱不可能完全以现金的方式带回美国去,而方非池,是他们的重要合作伙伴。他将这些钱打入他旗下的大大小小公司账户,再通过一些投资生意,顺当安全的把这些黑钱洗干净漂白。

C市领导班子换届在即,如果“有容”被发现洗黑钱,那么不止容岩的父亲,连一个派系的李微然的父亲等等都会受到大牵连。

这就是容岩冒着被顾烟整死的风险趟这浑水的原因。

比起容岩,容磊的情绪似乎一点波动都没有,反问:“你说呢?”

“如果你要借这个事情对付方家,我们或许可以合作,”容岩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说,“看眼下的情况,梁飞凡对方亦城下手是迟早的事情。这次的换届,方亦城上位的可能性很大,借这个事情伤了他元气,也算未雨绸缪。”

容磊抖抖烟灰,笑了出来,那笑容看的容岩心里有些发毛。

这个人……真的和六年前很不一样了。连眼神都变了!以前的他虽然也淡定从容,可是那双浓黑的眸子里从没有过如此这般的杀气。

很像是大哥和老三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当然,还没遇到顾烟、还有雄心壮志的梁飞凡,以及没被安小离把脑子带傻的陈遇白。

“我在乎的是‘有容’的形象和这件事对二叔的换届选举的影响,至于方非池和方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容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年一过,那块地就要动工了。接下去期房的销售很快就开始,回笼的资金付投资方的本金大概足够了。这期间你盯紧一些,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告诉我。这件事呢你过后也要和你父亲提一下,万一有个什么变动,他也心中有数。”

容岩用很怀疑的眼神盯着容磊的脸看,“不准备动方非池的话,你那么快还钱撇清关系做什么?”

“我几时说不动他?”容磊反问,表情平静,“我只说他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把柄捏在我手里,我想什么时候要他死,他就得什么时候死。”

容岩眯眼打量他,“老大,你真是……阴毒!”

容磊淡笑,“我还没在这里站稳脚,暂时不想有什么大动作,惹人注目。你叫纪南把消息封的死一些。”

他语气笃定,整个人像是隐在暗处的豹,浑身积蓄着可怕的能量。容岩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可以。不过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容磊点点头,“算是吧。虽然你只是在我的指导下查证了一番我的推测而已。”

容岩不屑的冷哼,站起来吹着口哨出门了。

一室独处,容磊视线看着不知何处,指腹摩挲着那页纸上面频繁出现的“韦博”两个字,沙沙的疼。

纪南从进了厨房起眼神就一直飘。顾明珠更肯定了刚才的猜测——这两个人一定对容磊说了什么。

打蛇打七寸,她一搬出李岩来,小丫头就没辙了。可是嘴扁啊扁的,就是说不利索。

顾明珠急了,瞪着她,低声的问:“你把小石头的事情告诉容岩了?告诉容磊了?!”

“没没没!”纪南连忙摇头,“顾烟当时就说过,要是没你的同意,让二哥知道了有小石头,她为了保密绝对要把二哥毒死。”

顾明珠舒了一口气。纪南自认扛不住她第二轮拷打,趁她这会儿稍稍放松警戒,放下抹布一溜烟的跑了。

整理完了厨房,顾明珠陪着容磊妈妈和容岩妈妈坐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迈向今天的重点,容家老爷子。

老爷子正在后院里散步消食,见顾明珠推门出来,回身对她慈祥的笑。

“丫头,我最近觉得我老了。”容老爷子双手扶着腰,慢慢的活动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能自自然然安安心心的老去是一种福气,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世上要让人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能有时间、有心情、有勇气感受自己是如何老去,很难得。”

“你这孩子,一张嘴实在厉害。”

“爷爷是说,我只会说,没真本事?”

“呵呵,我可没这么说,你别给我圈套钻,我是不会出题目考你,好让你绕过我孙子那关,直接嫁进门的。”老爷子眯着双眼笑,悠悠然看着天边的云。

“爷爷!”顾明珠忍不住笑出了声。容老爷子也笑眯眯的看着她。

“爷爷,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沉默微笑了一会儿,顾明珠轻声的说。

她以为今天是要闯龙潭虎穴,费一番功夫的。谁知道容老爷子大方的给了她一条捷径:嫁进容家,然后慢慢的回到容磊的心里。

这要比她现在百般迎合闷骚石头修成正果来的容易的多的多。

看得出来顾明珠有些感动,容老爷子缓缓的说:“人都是好的,要看用到了什么地方,还要看怎么用。你还行,就是缺杀伐果断,毕竟,到底不是男孩子嘛!不过,容磊现在的城府心胸都到了火候了,你跟在他身边,好好的,也就不用刻意的磨练。”

“我知道了。”顾明珠舒了一口气,“我和您一样,希望他好。虽然自从他回来,我已经有些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了。不过都已经这样了,我会好好陪伴他的。爷爷,不管您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这样的孙媳妇,我都谢谢您,您不知道,我有多想嫁给他。”

她说的坦荡,容老爷子听罢大笑,直说“那就好”。

晚上顾明珠有事,下午三点多,她去楼上找容磊。

听说她要走,容磊点点头,嘱咐她“开车小心”,便又低头去看文件。

顾明珠心里“咯噔”一下,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来,“晚上——要我等你么?”

“今晚我住这里,你也回去睡吧。”容磊抬头对她微笑,语气正常。

顾明珠放柔了声音,“石头,你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你呢?你有什么事忘了和我说吗?”容磊放下了手里的事情,看着她,“我现在有时间,你不妨说一说。”

如今他坐在那里,已经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大气。

顾明珠心头滋味复杂,大脑正高速运转,她仔细的过滤了一遍知道小石头这件事的几个人,想来想去没有哪里有漏洞。于是摇摇头。

直觉告诉她,她现在该按兵不动。

容磊在那个瞬间,仿佛眼里是有某根线断掉的。

但是等顾明珠再仔细去看,却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还是那样不冷不淡的笑着,下一秒好像能站起来抱着她亲热,也好像能一张口就吐出绝情的字眼。

不急不缓,不近不远。他的态度挑不出什么来,可就是让她感觉到不对劲。

顾明珠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下楼离开。

新年的夜晚,照例有很多人家在放焰火。

空气已经没有那种吸入肺中刺骨的冰凉的感觉了。容磊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阳台扶手旁看烟花。

真美,和她的笑容一样美。

他冷冷的笑,仰头闭目,困难的呼吸。就像在澳洲时,每一个难以入眠的晚上一样,看看黑的天,看看凉薄的月,看看伤心的星。

自以为无比崇高的理想和美满的未来,被她视若草芥,全盘推翻。

当梦想和爱情狭路相逢,那种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一无是处、一无所有的惊恐,是他最**不能寐的病根。

难熬的夜总是在这些“看看”里艰难的一分一秒过去,他再低头看看心上的那些疤,想想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是怎么样被自己最爱的女人在最需要援助的时刻嫌弃的。

然后他便有了动力,能在一夜辗转困顿之后,打起精神,钻研那些他根本不感兴趣的尔虞我诈。

一丝一毫的艰难积累,一分一厘的寸步前进。一直到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把伤害他的人全部都打入地狱。

爱情其实也是一种需要。

这个地球上几千几亿的人,你唯独最想要她的安慰与拥抱,那便是爱,无可替代,不能割舍。

顾明珠,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爱,那么为什么要舍弃我?

我宁愿和你抱着一起面对死,也不想如这六年般痛苦的活。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后悔,那么为什么还要骗我?

在我历经千辛万苦重新爱上你之时,你,就这样回应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