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却与尤氏所想相差甚远,即便她有心,亦是不能明目张胆的行动。

如今,老夫人不愿去想太多,一切顺其自然许是更好。

“这些日子天更冷了,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你就不必来请安了。身子最为重要,你说是不是?”老夫人不咸不淡的说道。

尤氏心知肚明,老夫人这不过是推托之词,但碍于情面,她只能强颜欢笑的点头道:“儿媳谢过母亲。”

这日过后,尤氏倒甚是听话,再也没有出现在寿康苑。

然而,司徒君宁这些日子却没有闲下来。关于歃血盟的事情是她最为头疼的事儿,这会子她人在凝香阁,心却早已不知在哪了。

大哥曾给他三日之约,今日正好是第三天了。

凝香阁,西厢房,司徒君宁从书桌前起身,在房中来来回回踱步,微蹙眉头,面色凝重。她的心,仿佛在受到煎熬一般,随时间的流逝,越发焦急。

此时,翠柳端着食盒,一手掀起帘子进来,见小姐如此神情,便知她是有心事儿。她悄然越过司徒君宁,将食盒放下,移步到小姐身侧,轻声问道:“小姐,您先吃点桂花糕吧,这是用今年刚采下来的桂花做的,味道极美。”

司徒君宁听闻,微微转头看向她,眉头稍稍松开,淡然道:“今儿我没胃口,你拿下去给丫头们吃吧。”

翠柳领命,欲要将食盒端下去,这时又听到小姐的话语声

“待会你去政阅轩看看,若是大哥回来了,让他来这儿一下吧。”司徒君宁着实等不及了。

等待,十分痛苦;没有时间的等待,更为痛苦。

翠柳微微一笑,点头道:“小姐放心便是,我去去就回。”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翠柳回来,她身后跟随而来的正是司徒君政。

司徒君宁抬眸之间便瞧见大哥,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脸面的愁容一笑而散,上前一步道:“大哥,您终于来了。”

翠柳知趣的离开,小姐的事情,该过问的她会过问,不该过问的,她一字不问。这才是作为奴婢长久的生存之道,虽然她为司徒君宁做事没多久,可这些个道理从她被卖进司徒府至今,已是心领神会。

司徒君政落座后,徐徐道:“宁儿,事情已经办妥了。歃血盟二当家的真是个忠义之人,最开始不管我用什么法子,他都拒绝。可前日他媳妇临产,一时之间寻不到接生婆,我便想方设法最快速度寻了接生婆给他,这才救了他媳妇与孩子的性命。”

司徒君宁并不插嘴,事情办妥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其他的,她不关心。但是大哥说的带劲,她也不愿扫了大哥的兴,只是听听便罢。

司徒君政说到这儿,转头冲司徒君宁温和一笑,继续道:“因我及时赶到救了人,他才向我说起事情的真相。正如妹妹所想,一切皆是出自尤氏的手,当然她花银子雇人并非是要了我的命,而是让我沾染毒瘾,若是我自制力不强,只怕会变成废人一个。”

话到这儿,他听了下来。

想到当时的事情他觉得可怕,人心太可怕了,尤其是妇人之心。

他只是求学、生存,并未打算继承侯位,但在尤氏眼里,他就是尤氏最大的威胁,不问青红皂白就想废掉他。

“大哥,事情都过去了,如今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司徒君宁看出了大哥的心思,小声提点道。

是的,她要让尤氏在燃起希望之时彻底绝望

这会是生不如死的感觉,这比直接一刀砍掉她的头颅更痛苦。

司徒君宁听闻此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思片刻,又道:“如今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论何时,只需一声令下,二当家的便会助我一臂之力。”

“这样便好。”司徒君宁简截了当道。

心头最为焦急之事,竟然这样轻松的解决了,司徒君宁一切准备充分,只等待时机,一击毙命。

翌日,她去寿康苑请安,委婉的询问老夫人的意思。

“祖母,若是有人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您会不会念及旧情饶她一命呢?”他神情自若,仿佛说的事情与自己丝毫关系未有一样,清澈如水的眸子灿若星辰,明亮,却不可侵犯。

老夫人瞬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今却不愿透露出自己的心思,便打趣道:“宁儿,若是哪****无心犯了错,我定不会怪罪于你。”她的声音柔和,眼神幽深,看不见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司徒君宁见祖母撇开这个话题,便不再说下去,一转话题,道:“祖母,如今母亲身体无碍了,不知我可否去探望她呢?”

老夫人微微沉思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孙女的性子,她是懂得,如今她始终坚持,即便自己拒绝了她,她也未必肯听。

“宁儿,不管如何,祖母希望你能幸福、快乐。人世间的仇恨,皆是因人的**所致,但恩恩怨怨一辈子,到头来才会发现,一切都是空的。”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她也曾做过女儿,也曾做过儿媳,亦是做过母亲,你争我斗的日子过了不知多少,到头来,她只盼着司徒府能够和睦。

当年,佟氏死去,她是极力反对将尤氏扶正的。可当尤氏诞下儿子,她最终也是妥协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许多事情,不会因为一人之力,改变了结局。

司徒君宁亦是明白这个道理,人死如灯灭,但是上天却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岂能看着仇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呢?

“祖母,您放心吧,宁儿心里明白

。”司徒君宁干脆的答道。

但是明白,不代表她会如此做。

她不会忘记曾经自己立下的誓言,为母报仇,亦是为前世的自己报仇。

老夫人凝视这个孙女,明知道自己今儿所说的话她没有听下去,却是无法责备她。她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更加冷了,偶有秋风吹过,片片枯黄的叶子从树上飘飘洒洒落下。

司徒君宁缓缓蹲下身子,捡起地面的一片落叶,把它放在手心,端详了片刻后,感慨道:“如今,它枯萎了,可来年,它依旧会鲜绿繁茂,可若是我死了,还会重新来过吗?”

她的嘴角勾起笑容,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世,足够了,只要把握机会,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到半月之后,便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这一日,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司徒君宁正在西厢房中翻阅书籍,一个微小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进来,穿过她的发髻,直直射向了书桌后面的墙上。

她的心噗咚噗咚直跳,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

“小姐!”外面的翠柳的尖叫声。

紧接着,司徒君宁听到丫鬟、小厮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声。

“有刺客!”最先是小六子发觉,可这刺客来去匆匆,不过转眼间便是消失不见。

“姑姑……”

这是青黛喊卿芳姑姑的声音,声音急促,带着慌乱的感觉。

司徒君宁轻轻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半会后,终于平静下来,“你,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了,这一次,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

当门外传来翠柳拍打门子的声响,司徒君宁整整衣裙,缓步移向门口,打开了门,笑嘻嘻的看着众人道:“怎么了,方才我差点睡着了。”

“小姐,您没事吧?”卿芳姑姑急急上前拉住司徒君宁,转着圈的看了看,直到发现小姐安然无恙、一丝一毫都未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死奴婢了!”青黛深深喘着气,不停的拍着胸口。

翠柳则是上前扶住小姐,轻声问道:“方才,小姐发觉有何异常没有?”

司徒君宁故作不知的摇摇头,问道:“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皆是不愿相信小姐口中的话,却又无奈的摇摇头。

司徒君宁明白,她不能中计,尤氏这一次是想要了自己的命,那一个匕首是正对着她的头射去的,若是她方才没有低头,只怕如今已是毙命。如此想来,她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命大的,在别人看来,她每次都说逢凶化吉,十分幸运。

只有她明白,上天不过是怜悯她,她重新来过之后的使命尚未完成,又怎会轻易死去呢?

“都散了吧!”司徒君宁为让下人们安心,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当大多数人离开,司徒君宁递了个眼色给卿芳姑姑,卿芳姑姑意会,待众人散去,她去了小姐的西厢房。

西厢房内,司徒君宁双眸死死盯着墙上的匕首,冷笑道:“她,这么想要了我的命吗?”

卿芳姑姑闻言,抬眸看向墙上的匕首,瞬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忙道:“小姐,方才您为何……”

司徒君宁猛地转过头来,又是一声冷笑:“这一次,终于要有一个了断了。姑姑,有些事我思量了许久,还是打算告诉你。”

卿芳姑姑不解的看着小姐,这到底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