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见老夫人如此之言,不禁目不转睛看着老夫人,微微沉思:老夫人平日连寿康苑都不出,又怎会知晓这究竟是谁做的呢?

而不远处,肖氏嘴角带着笑容,心情却是十分好,四下瞅了瞅众人,心想:只消这一次事情处理好了,这后来的事儿可就顺了她的心意了。

沉默半晌,老夫人深深长叹一声,缓缓道:“这事儿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今日我若是说出这背后是谁做的,只怕这府上便不会太平了。可看着六丫头这样莫名的死去,我这心里却是说不过去,不管如何,我亦是要给六丫头一个交代。”

说罢,她目光移向肖氏,轻笑一声,又道:“这个人儿平日就做事不当,本来我想放他一马,谁知他竟然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因此,我决定不再容忍。”

这目光凌厉,似是一道利剑,直直射向肖氏心口。

肖氏顿然一惊,心道:不好!可是自己的确没有去伤害司徒君宁,为何老夫人这般看着自己?这分明是在怪罪自己。

半晌,她渐渐平静下来,反正这事儿不是自己做的,就看老夫人究竟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这众人亦是跟随老夫人的目光,直直看着二夫人,这目光中有质疑,有讥笑,还有些等着看戏的人儿,譬如景氏。

景氏身边的轻语始终淡淡的表情,她告诉老夫人之后,便将这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景氏。景氏怎么会错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司徒君宁已然不在,她不能指望司徒君宁帮助自己,如今唯有靠自己才能争取到掌家的权力,为九小姐谋一个好的前程。

老夫人动了动眼睑,终于开口道:“肖氏,兴许你觉得自己没错儿,的确,这事儿与你并无直接关系。但这事儿,你也逃脱不了责任,只因,这杀害六丫头的人儿不是别人,正是司徒君翰!”

什么?肖氏整个人怔住了,半晌一动不动,怎么会是她的儿子?翰儿可是最为懂事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但她抬眸之间,便见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心渐渐沉入海底

。这难道真的是事情吗?若是这样,老夫人会放过翰儿吗?就算她死去,亦是不能让翰儿就此丢去了性命啊!

“母亲……”肖氏回过神来,上前一步,直直盯着老夫人,缓缓说道:“母亲,这怎么可能,翰儿平日只在学堂,根本就不关心府上的事儿,这样的话儿,儿媳不信。”

她的确是不知实情,如今,就算她强力辩解,只怕也是徒劳而已。

如此时刻,她想到了儿子,又想到儿子醉酒而归,这心沉入海底,变得冰冷起来。

“肖氏,我说这话儿,不是空口无凭,如今,你那宝贝儿子还不知在哪儿呢?这等场合,他竟然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这本身就十分可疑。方才,可是他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杀害了六丫头,这事儿想赖也赖不掉!”老夫人眸子变得暗淡下来。

说出这些话儿,她的心亦是疼痛不已。若是不然,这六丫头可是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儿孙子亦是不会因此受到责罚。

半晌,肖氏渐渐静下心来,这凡是都要讲求一个证据的吧。如今老夫人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任何证据可言。她怎能不帮助儿子呢?

“母亲,翰儿是喝醉了,这说出的话并不能作为证据。试问,母亲,您有证据吗?”肖氏目光淡然,极力压抑住心头的紧张,与老夫人辩解事儿,这可是第一次,若是平日,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但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儿子不管真的是否作出这样的事儿,她都不能袖手旁观。

老夫人一怔,是了,方才她是太过悲伤,失去了理智,根本就不曾过问轻语所言,这究竟是真是假,还不能确定。再说,这轻语是景氏房里的丫鬟,若是她是随口一说,这岂不是自己的错了?

这话音落下,轻语缓缓走上前去,镇定道:“会老夫人,奴婢所言绝无虚假……”微微转头,轻语看着肖氏,目光淡定,继续道:“若是二夫人不相信,尽管可以盘问这府里的丫鬟们,奴婢觉得,二少爷的话儿不止奴婢一个人听到,必然还有其他人听到了。”

的确,是如此。

可是轻语说罢,众人毫无动作,皆是站立不动,目光齐齐看着轻语,再看看肖氏

。陡然间,这种氛围让人觉得可怖。

良久沉默过后,老夫人忽然听见这不远处有人儿在说话。

“就让我进去吧,我的确有重要的事儿要禀告老夫人。”那人儿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目光却是十分坚定。

这拦住的人儿一直在阻拦,“这是司徒府,可容不得你想如何就如何。”

老夫人抬眸看着,语气缓和道:“放他进来吧。”

这人儿一到了老夫人身前,忙跪在地上,悲泣道:“司徒老夫人,小的一时间被猪油蒙了心,受到二少爷的诱惑,让小的去杀害了六小姐。”

“你说什么?”老夫人惊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儿,霎时间愣住了。

如此,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跪着的人身上,一时间不明白状况了。

不过,若是方才轻语的话儿没有分量,如今这可是直接杀害六丫头的人儿,这话儿岂能是儿戏!若是此时是真,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待老夫人回过神来,一下子走到了那人身前,怒吼一声道:“你还我的孙女!你怎能杀害了我最为懂事的孙女呢!我要你以命抵命……”

声嘶力竭的呼喊过后,老夫人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衫,死死拽住不放手。

那人任由老夫人抓住,语气缓和道:“司徒老夫人,您莫要动怒,六小姐并没有死去……”

“什么?”老夫人死死瞪着那个人儿,不知这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可是分明试过六丫头的脉象,根本就没有了跳动,怎么可能没死呢!

但若是此人所言是真,那岂不是最好的事儿。

如此想来,老夫人稍稍放开那人的衣衫。

这会子,罗妈妈瞅见老夫人有所缓和,忙上前扶着老夫人,慢言慢语道:“老夫人,不管如何,您一定不要动怒啊,如今且听他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

老夫人深深喘息一声,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仍是愤怒的瞪了那人一眼,语气冰冷道:“若是今日你不能让六丫头给我活回来,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那人并不生气,一切六小姐早就办妥了,他只需要按照六小姐的吩咐去做就是了。至于六小姐答应他的事儿,他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会子老夫人的目光,分明是想立马杀了他。

沉默良久,那人缓缓抬起眸子,平心静气道:“本来,事情能够得逞了,但六小姐的一番话儿,让小的最后觉得放手,人不可以太过自私,如今,小的的妻子生下了一堆龙凤胎,小的就想,这是上天怜悯小的,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想必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些话儿,老夫人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六丫头是否真的活着。

眸子锋利,老夫人淡漠道:“可是六丫头分明……”

“不,老夫人,六小姐一会儿就会醒来了。”那人眸子镇定,面色平静,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如此,肖氏倒抽了一口气,若是六丫头没死,她的强敌就会反击,不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为儿子求情了。可是,既然这人如此说来,那就证明了儿子是雇佣他来杀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肖氏目光恍惚不定,不敢正视老夫人的眼睛,心里渐渐慌乱起来。

“二夫人……”珊瑚忙搀扶着肖氏,见她精神不济,心里略略担忧起来。二夫人最怕生气,这一生气,就指不定做出什么越矩的事儿来。

肖氏抬眸,狠狠瞪了一眼珊瑚。她如今是看谁皆是不顺眼,一时间没了主意。又想要司徒君宁死去,又想要救回儿子的性命。

然而,这时,老夫人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人身上,哪里还有心思管肖氏呢!若是六丫头不死,就是万幸了,其他事儿,她不关心。

“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夫人眸子发亮,心情十分紧张。她急切的想见到孙女醒来,又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变了样子。

如今时刻,司徒君宁缓缓从正房出来,见到灵堂,微微蹙眉,十分不解的看向老夫人,悠悠道:“祖母,这儿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了设了灵堂?”

老夫人乍一看,是六丫头,忙欣喜的上前抱住司徒君宁,安慰道:“没事儿,幸好一切都没事儿,你可是不知道,这几日,你要吓死我了,”

司徒君宁心里冷冷一笑:肖氏,我看你今日如何辩解?我可是不会说出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不就是一味药吗?谁的主意又有什么区别?

司徒君宁故意装作不知道,蹙眉道:“祖母,您怎么了?宁儿可是好好的,您为何说出那样的话儿?”

正当此时,翠柳急急跑向司徒君宁身边,泪眼涟涟道:“小姐,您可是不知道,你已经足足睡了三日,这三日您根本就没了气息。”她说的真切,转而抬眸看向天际,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眸子,道:“多谢观音菩萨,您是否听到了奴婢的祈祷,让小姐又活过来了呢?”

司徒君宁十分想笑,可如今只能憋在心里。翠柳的确是演的太好了,这凝香阁的人儿若是不知道她活着,那就只有跪在老夫人身前的人儿知道了。如此以来,自己便可以抽身事外,既能保住了性命,又能让该受惩罚的人儿得到应有的报应!

老夫人喜极而泣,嘴角勾起,笑道:“六丫头,没事儿就好。你们都退下吧!”老夫人轻轻挥一挥手,让众人散去。

肖氏欲要离开之时,老夫人冷冰冰道:“肖氏,你留下。”转眸看了一眼珊瑚,老夫人目光变得更加暗淡,“想方设法将翰儿给我叫醒了,待会叫到寿康苑里去。”

这分明就是要算总账。

跪在地上的人儿,心里亦是十分紧张的。这侯府的事儿,还是少搀和为妙,他真是后悔,不该答应了二少爷,也不该答应了司徒君宁,若是老夫人计较起来,自己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你先到偏房等我吧。”老夫人低眉看了一眼那人,又看看罗妈妈道:“你将他带过去。”说罢,老夫人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人儿。

这时,司徒君宁稍稍松了一口气,幸好,一切都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其实,她本来不想在出嫁之前惹出这些事来,要不是司徒君翰不思悔改,又怎么会遭到如此的报应!

真是活该

!司徒君宁暗自腹诽道。

当众人散去,老夫人爱怜的看着司徒君宁,叮嘱道:“六丫头,往后不管有什么事儿,可不要憋在心里,我可是听说这些日子凝香阁不太安全,你为何不说与我听呢?不然,怎么会出来这些事儿?幸好,你安然无恙,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宽慰自己的内心了。”

司徒君宁伸手揉了揉眼睛,似是刚刚睡醒的样子,无所谓道:“祖母,您如今年岁大了,一些事儿宁儿不能让您操心了,祖母,您亦是要保重身子啊!”

说罢,司徒君宁瞅了瞅老夫人,却见她头上的白发变得更多了,想必这几日太过悲伤的缘故。她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愧疚感,若不是她,老夫人一定不会受到如此多的磨难。

可是,一想到司徒君翰那模样儿,她仍是不觉得后悔。

“六丫头,你先休息吧,我去处理好这些事儿。”老夫人平和道,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司徒君宁默默点头,却是提醒道:“祖母,宁儿方才想起了一些事情来,若不是他最后时刻收手,只怕宁儿早就没命了。因此,宁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祖母能够发发善心,莫要处罚他了。”

老夫人意会,思忖片刻道:“既是佛祖都原谅他了,我又怎能违背天意呢!”

司徒君宁释然一笑,放开了老夫人的手儿。

当老夫人离去,司徒君宁沉思片刻,道:“将这些东西,都撤去吧!”她嘴角竟然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容。自己可是死过一次的人儿,这就当是对前世自己的哀悼吧。

说罢,她缓步走向正房,翠柳亦是跟随她到了正房。

如今,房里只有司徒君宁与翠柳二人,司徒君宁才深深叹息一声,道:“幸好,一切都结束了,这几日我可是睡足了。只是,不知道祖母会如何处置呢?”

翠柳忙上前一步,徐徐说道:“老夫人最为疼惜小姐,想必不会心慈手软,至于这些事儿,小姐就不要多想了,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是了,顺其自然,顺应天意吧。

却说老夫人那边,肖氏这会子是绝对笑不出来了,耷拉着脸儿,面色变得惨白,低声下气道:“母亲,这事儿,兴许是您搞错了呢?您不能仅凭那人一面之词就定了翰儿的罪吧

!若是那人所言是假,您岂不是冤枉了翰儿呢!”

“你还敢狡辩!如今一切水落石出,你不考虑自身的错误,就想着辩解。你想想你那儿子,这会子只怕还在呼呼大睡呢!这成何体统,司徒府不能留下这样的人儿,简直是气煞我了。”老夫人气呼呼说道。

往日,司徒君翰即便是做错了一点两点,她都可以不计较。但这杀人放火的事儿,不能容忍,不然,她岂不是成了善恶不辨的人儿,能被外人笑死。

“母亲……”肖氏“噗咚”一声跪在地上,心里十分委屈,她更加憎恨司徒君宁,为何她偏偏又活了过来,还有那儿子为何做事如此不小心,这样被人捉住了把柄,这一次,只怕要遭殃了。

“我念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不追究你的罪责了,但是翰儿是绝对要离开府。若是你再求情,你就跟他一起离开吧!”老夫人说的十分坚决,没有还口的余地。

肖氏听闻,整个心都碎了。

这话儿,就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至少,如今是这样。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继续求情,这事情恐怕更加难以解决。如今,只能暂且保全自己,而后翰儿的事儿,再慢慢想法子了。

肖氏缓缓从地上起身,目光暗淡道:“儿媳知道了。”

“知道就好。”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满是不屑,继而转头看向罗妈妈道:“那人儿可是打发了?”

罗妈妈默默点头,缓缓说来,“老夫人,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将她打发了,只是六小姐若是知道的话,岂不是会埋怨您吗?”

老夫人无奈的叹息一声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已然是网开一面了,如今,将他送到外地,这许是做好的做法了。”

眼不见为净,即便这人最后收手,不能确信他往后还会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