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息公主闻言,怔怔看着太子,迟疑片刻,才道:“三哥哥,若是依您看,这个人儿究竟可靠吗?”

太子微微叹息一声,转眸看着皇后娘娘,徐徐说道:“母后,其实儿子也有些担心,但如今父皇病重,儿子真是揪心。若是不能治好,往后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的确,若是皇上一病不起,这朝廷的事儿又有谁去掌管呢?再甚者,若是皇上驾崩,到时候又要有谁去继承皇位?

月息公主垂眸,屏住呼吸,心微微发痛。

方才见过父皇,月息公主心如刀割,这会子好不容易轻松一点儿,如今听闻三哥哥如此说来,月息公主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沉默许久,皇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其实,若是由我看来,这应该可以一试。毕竟,如今没有更好的法子,就连太医们都没有办法。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治不好。”顿了顿,皇后缓缓闭上眸子,叹息道:“只是,若是这人这能治好,倒是不错了;若是不能治好,宫里只怕是不会太平了。”

这些年来,皇后心知肚明,皇上对她有有所戒备,一来她是东齐的公主,再者,当年皇上迎娶她多少有损颜面

。因此,至于后来的事情,皇后大多不与皇上计较,但在心底,她却是极其关心皇上的。

月息公主稍稍抬眸,盯着皇后问道:“母后,这事儿……还是多多考虑吧。”

太子亦是抬眸盯着皇后,附和道:“就是,母后,月息说得对,这件事要慎重考虑,只怕万一……”

“没有万一。”皇后眨眨眸子,心头一紧,却是极其轻柔的说道:“若是真有万一,我宁愿与皇上一同去了。”

月息诧异,母后原来对父皇如此用心。只可惜,这些年来,皇上的心思却并不在皇后身上。

她欲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太子怅然一叹,无奈道:“母后,既然您有如此决心,就下旨吧!”

太子并非不担心皇后,只是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皇病入膏肓,不治身亡吧?

皇后默默点头,眸子里闪过异常幽静的光芒。往日的事儿她不知,如今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必须如此决定,她要皇上活着,即使是赔上自己的性命。

这皇后下旨之后,众大臣议论纷纷。

一些闲言碎语不可避免的传到皇后耳中。

安宁宫,皇后静静注视镜中的自己,身边的女官灵溪暗暗叹息一声,不敢正视皇后的眼睛。

良久,皇后忽然回眸,盯着灵溪道:“如今,外面定然是不会安静了,是不是?”不等灵溪说话,皇后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会子有些人儿定然以为是我想害了皇上,顺利的让太子即位。”

“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您想多了。”灵溪欲要辩解,可是不知如何劝慰皇后。

皇后是个聪明的人儿,这些年来,看似愚笨,不争不闹,实则有宽厚之心,虽然没有赢得皇上的青睐,却是得了太后的心。可是太后去了,如今皇后只能独自一人面对了

皇后嘴角勾起,淡然一笑,将一切看得云淡风轻。

“若是他们想说,就让他们说罢!这些嘴,我是堵不住的。”皇后将耳边的发丝撂到耳后,轻声说道。

心底,是无尽的无奈。但为了皇上,她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赌。

灵溪闻言,沉默良久,终是劝慰道:“皇后娘娘,不管他们如何说,您的心思奴婢是最为清楚的。想必不用多久,各位大臣都会明白皇后娘娘您的良苦用心。”

皇后苦笑。

那一日,未必能等得到!说不定,等来的是灾难。

但如今,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收拾起来,急急奔向金銮殿。

金銮殿,大门关的紧紧的,闵公公独自一人站立在门旁,面如土色,垂首不语。

良久,听闻有脚步声传来,闵公公才抬眸,见是皇后,不禁在心里冷哼一声。这不是估计装的吗?若是真的在意皇上,怎么能容忍一个小毛丫头前来给皇上看病?

只可惜,太后已去,如今皇上不省人事,皇后的旨意大臣们虽然不愿意听从,却也没有法子。

“闵公公……”皇后明白他的心思,上前淡然一笑,道:“如今里面什么情况了?皇上有没有好些?”

闵公公对于里面的事儿不知,但是不愿见到皇后,于是摇头,好似故意说给皇后听,“皇上若是好了,奴才也不会站在这儿了!如今里面究竟怎样的情况,奴才可不知道,若是皇后娘娘担心,您还是自个进去看看吧?”

在闵公公心里,皇后这一次必然是不会救治皇上,倒是会置皇上于死地。因此,若是如今皇后进去了,等她出来之时,皇上已然逝去,皇后就定然有了嫌疑。

皇后微微一笑,看出闵公公的心思。

不过,她没有二心,又怎怕别人误解。

如此一想,皇后递了个眼色给灵溪,灵溪于是用力推开大门

。皇后昂着头,从容的走了进去。

来到床榻边,皇后定定看着这个小丫头,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却是没有什么印象。

此刻,燕凌歌正在给皇上试脉。片刻迟疑后,她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而后重重说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真是该千刀万剐。”

燕凌歌并未瞧见皇后在此,转眸之时,见到皇后,忙歉意的看着皇后,缓缓道:“小人不知皇后娘娘前来,方才是一时气话,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此时,皇后哪有心思怪罪,但方才这个小丫头的话里,好似是看出了什么。于是皇后急急问道:“姑娘,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姑娘,皇上如今怎样了?”

说到这个,燕凌歌气呼呼说道:“其实,皇上根本就没病,不过是中毒了。”

“中毒?”皇后诧异的看着燕凌歌,有些不相信道:“姑娘,你确信?若真是中毒,为何太医院的人儿没有一个人能够查出来呢?”

燕凌歌不明,摇摇头,“皇后娘娘所言,小人不知。但小人却是十分清楚,皇上中毒了,如今这毒性几乎遍布全身,若是不能赶紧把毒逼出来,会有性命之忧。”

皇后一听,吓的差点儿倒地,幸好灵溪及时扶住。

燕凌歌深深叹息一声,安慰道:“皇后娘娘,如今皇上还有的治。但一定要精心休养,莫要被人打扰。皇后娘娘按照小人给您的单子,去抓了药,每日有热水给皇上泡澡,不需十日,皇上必然醒转。若是有半月时间,皇上就会痊愈。”

说罢,燕凌歌稍稍放松下来。

皇宫,果然不是什么干净之地。就连皇上,如今也有了性命之忧。这事儿真是蹊跷。

皇后接过燕凌歌的药方子,忙感谢道:“不知姑娘大名,若是皇上真的痊愈了,本宫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燕凌歌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的心意,小人心领了。但小人要提醒皇后娘娘的是,皇上定然是被人下毒了,若是不能寻出这下毒之人,只怕往后还有出现事情

。”

皇后自然明白,满是谢意看着燕凌歌:“姑娘的话儿,本宫肯定会记住的。”

是了,究竟谁有如此胆子,竟然敢谋害皇上。皇后如此一想,心咯噔一下。如今,各位皇子都在争抢皇位,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胆子?她不觉心头一凉。亦或是,还有别的人儿,敢对皇上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但不管如何,他都要揪出来这个下毒之人,必然将他千刀万剐,不然难解心头之很。

燕凌歌欲要离开,皇后忙上前,嘴角勾起,温和道:“姑娘,您还是留下个名字吧?”

其实,能来这宫里的人自然是有人早就调查清楚其背景了。如今皇后询问,不过是想知道她的来历罢了,她不至于去私下打听了。

燕凌歌踌躇片刻,淡然笑道:“回皇后娘娘,小人是名叫燕凌歌。”

“凌歌?”皇后迟疑片刻,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凌歌郡主。虽然没见过几次,却是听过她的名字。

皇后的心顿时放松下来,悠悠道:“原来是凌歌郡主,早日就听闻过,如今你可是长大了。”

若是燕凌歌救治皇上,应该不会有所差错才是。虽然这个孩子年纪尚小,但经历却是很多,难怪太医院的人儿不懂的病情,她都知晓。想必皇上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

燕凌歌谢过皇后,只身离开。

这会子,灵溪走到皇后身前,疑问道:“皇后娘娘,奴婢怎么没听过这位凌歌郡主?若是郡主,应该来过宫里才是吧?”

皇后瞅了一眼灵溪,缓缓说道:“是了,若是她是一般郡主,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是一位很是奇怪的郡主,是平王所生,但却不拘一格,平日里是不在平王府居住的,几乎常年在外,因此学了一身的本事。今日的事儿,多亏了她。”

灵溪这才领悟过来,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凌歌郡主,不禁有些崇拜起来。

却说皇后按照燕凌歌吩咐的,先是去取了药回来给皇上泡澡。

一日两日,皇上未见有何见好

第三日,皇上微眯着眸子在水池之中,热腾腾的水汽氤氲散开,皇上忽的一下睁开眸子,一眼便看到了皇后,不禁差点惊叫出来,而后终是压抑住,轻声道:“你为何在这儿?”

你?皇后心不禁一凉。

如今,他都不愿叫自己一生爱妃了。

但皇后虽是难过,却不表露半分,而是缓缓说道:“皇上,妾身是来服侍您洗澡的,如今才是第三日,陛下您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想必不过几日,就会好很多。”

听闻此话,皇上顿时一愣。而后思绪漂移开来,想想自己的确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皇后了,还有这几日为了几个皇子之间的事儿,皇上是伤了神。

良久,皇上沉默不语。

皇后亦是静静伫立在水池边,一动不动。

能够侍候皇上,皇后已经满足了。皇上的性子,若是往日,只怕早就发作了,恨不得将她撵出去!

“爱妃,我睡了多久了?”皇上张开眸子,定定看着皇后。

皇后思忖片刻,轻声道:“陛下,您睡了大约十天了。”

十天!皇上整个人怔住了。这十天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这会子怎么能坐得住?他欲要起身,却是觉得整个人浑身无力,只能乖乖在水池中泡澡。

皇后见状,忙道:“陛下,您的身子暂时还有些虚弱,要调养一些日子才好。这段时间,您万万不能生气,不然,这毒会发作的更快。”

毒?皇上眸子里闪过异样的光芒,看着皇后良久,不相信道:“下毒?究竟是怎样的人儿敢对朕下毒?等朕身子好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后只看在眼里,并不表露任何态度。皇上能养好身子,她的心愿就达成了。依照皇上的性子,此事定然不会作罢,因此就让皇上自己去查吧!

“陛下,您好生养病才是,其他事儿,往后再说吧!”皇后眉头渐渐松开,心亦是松快了不少

幸好,皇上的病情好转,不然众大臣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皇上无奈,只得认同。

“爱妃,这些日子,你清瘦了不少,应该没有休息好吧,如今朕已经醒转,让宫女们服侍着就好了,爱妃还是先回去歇息吧!”皇上炯炯双眸中似是透出几分感激。

皇后默默点头,而后谢过皇上,没有多言径直离去。

当皇上思量许久,终是听闻闵公公说起这些日子皇宫里的事儿,更是对皇后满心歉意。曾经,他因为面子,对皇后不理不睬。而后,他将心思放在了皇贵妃心上,虽然无奈立了太子,但却没有将皇位给太子的意思。如今,时光辗转,他似是明白过来,自己曾经做的是如何不对。

“闵公公……”皇上放下笔,昂头看着闵公公,又道:“你是说,皇后答应让凌歌郡主为朕医治的?”

闵公公不想点头,但这却是事实,即便他不说,这宫里的人眼睛是雪亮的,这事实是掩盖不住的。

闵公公稍稍点头,叹息一声道:“皇上,虽然如今您的病情好了,但是皇后的心思许是不一般。太医院的大夫们没有人能看的好陛下您的病,为何凌歌郡主就能?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凌歌郡主?皇上心里倒是记得这样一个人。

皇后,应该与凌歌郡主之家没有牵扯才是。皇后这些年在宫里几乎不出门儿,更别说有任何心思了。

皇上摇头,你了闵公公一眼,似是怪罪道:“不该有的心思莫要有,皇后不管如何说也是西燕的国母。如今朕能够好起来,还是多亏了她。别说她不会有外心,即便是有,朕也认了。”

这些年,亏欠皇后的太多。如今皇后却是救了她,若是皇后真的想拿走西燕的一切,他双手奉上。

闵公公见皇上转了性子,不敢继续说下去,而后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

微微思索片刻,闵公公又道:“皇上,凌歌郡主的意思是皇上是中毒了,可这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呢?陛下您的饭菜可是都经过验证过的,奴才也是试吃过了才给皇上您用的

。”

是了,这的确是一个有疑问的地方。

皇上冥思苦想,终是没有猜出来。

但是有一件事儿,皇上却是有了决断。那就是未来的皇上,大皇子是决然不可的,至于太子,还要经过一番考验,若是真的能成大事,他亦是可以放心了。

却说皇后回到安宁宫,皇上那边就送来的礼品。

皇后心里异常激动,但面上却是十分平静。皇上,终于是原谅她了,不再计较当年和亲的事情。但是,她的心又是酸酸的,难道唯有如此,才能让皇上转了性子?

可是,她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就算有些感动,也不如曾经了。

月息公主见状,抬眸看着皇后,劝慰道:“母后,父皇如今终于认清事实了,这对母后您可是一件好事儿,可是母后您为何不高兴呢?”

“高兴?”皇后重复道,轻轻一笑,“高兴,早在多年之前就没了,如今我是感谢皇上,她能如此对我,往后自然会好生对待你们。”

月息公主顿时明白过来。

母后是心凉了,这些年,早就改变不了了。

她在庆幸之余,心里倒是有一种悲伤。

若是父皇早日发现,兴许母后就不会如此了。可是时间不能回转,往后的日子,应该多陪陪母后才是。

“母后,月息明白您的心思,但父皇许是有苦衷的吧。”

说完这话儿,月息真想抽自己嘴巴。

这是什么时候?她竟然还为父皇说话?这不是母后的错,为何要让母后承担如此的痛楚?

皇后却是云淡风轻的说道:“月息,你能如此说,母后亦是十分高兴了。你父皇是皇上,他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