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欠你的,此生难还,但愿此去,再无相见之日。”清柔的声音似是承载着万古沧桑,凤倾歌将紫裳搁在顾子兮身侧,长翘的睫毛闪动着莹莹光芒,遇着顾子兮是她的幸,却是顾子兮的劫,至此以后,她能做的,只有远离他,像他这样仙邸神将,本就不该与自己产生交集,只是那些加诸在顾子兮身上的伤,凤倾歌铭记在心,有朝一日,她必会让始作俑者加倍偿还。

幽谷深处,媚娘垂眸不语,心生畏惧。

“你不该欺瞒本宫主!”无情冷语,目光直视媚娘。

“属下知罪。”无言以对,媚娘的确存有私心。

“幸而没有酿成大错,否则本宫主必将你致罪,为救顾子兮耗损自身真气,你可还有本事保护凤倾歌?”无情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无端令人发寒。

“宫主不是让凤倾歌去找楚铭轩?”媚娘狐疑看向无情,不解问道。

“你觉得凤倾歌此去凶多吉少?”无情反问,眼中的寒光足以令人冻结成冰。

“凤倾歌是幽冥宫成事的重筹,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本宫主怎会贸然行事,介时你只管听凭吩咐便是。”

“媚娘遵命。”不知怎地,在听到凤倾歌会安然无恙的一刻,媚娘竟暗自舒了一口闷气,只是心底的忧郁更重了几分。

离开小筑,凤倾歌绝然走向无情,一步不曾回头,既然要忘记,就该彻底。

悬崖与幽谷的距离并没有凤倾歌想象的那么深,若不是云雾缭绕,那些黑衣人定会紧追下来,不得不承认,媚娘对所居之处的确费尽心思。

“可以放我下来了。”被无情揽在怀里,凤倾歌多少有些不适。不语,无情单足前倾,平稳落在地面。

“今晚在这里暂歇,明日早朝之前便可到达皇宫。”无情肃冷开口,旋即长袍一挥,周遭干柴如有灵气般汇聚一堆,凤倾歌甚至不知道无情做了什么,篝火唰的在她面前熊熊燃烧,尽管不懂武功,可凤倾歌能感受得到,眼前男子的武功断然不在顾子兮之下,有那么一刻,她忽然好奇,那张银制面具下到底是怎样一副面孔。

“有疑问?”见没有回应,无情转眸看向身侧的凤倾歌,月光下,那抹身影柔弱纤瘦,艳绝双殊的容颜似镀了一层银光般虚幻缥缈,尤其是那股自凤倾歌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竟令无情有着片刻的迷离。心,陡然一震,无情旋即收回视线,心底自嗤,无情啊无情,已经错过一次,若再错一次,当真要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了。

“的确是个好方法。”凤倾歌樱唇微抿,缓步走到火堆边坐了下来,手下意识捡起树枝,无目的的拨弄柴堆,火光映衬在凤倾歌漆黑的瞳仁里,如两簌复仇的火焰燃烧着凤倾歌的理智。那些不堪的过往,那些碎心的画面如潮水涌来,金銮殿上,她自吞毒液,换来的是楚铭轩冰冷的双目,幽冥宫内,她一心求死,换来的是凤府一百三十条性命身首异处,树林里,她绝然赴死,换来的是楚铭轩的赶尽杀绝!

楚铭轩啊!将你食肉寝皮,挫骨扬灰都难解倾歌心头之恨,怎么办呵!深刻的仇恨已融进血液,直淌入心!

凤倾歌恍惚在自己的仇恨里,身体因为盛怒而无意识的颤抖,手中的树枝狠狠的拍打着火堆,溅起的火苗扑扑落在凤倾歌的周围,月光下,那张脸异常惨白,樱唇狠咬,似欲咬出血来。见凤倾歌情绪失控,无情陡然上前,单手抽出凤倾歌手中的树枝,继而紧握着她颤抖的手,似要安抚凤倾歌愤怒的灵魂。

手掌传来一阵攥痛,无情如何也没想到凤倾歌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道,该是将她全身力气都用尽一般。

“楚铭轩!你要怎么死才能解倾歌心头之恨!要怎么死啊!”赤红的双眼狠狠盯着火堆,倾城容颜愈渐扭曲,咬牙切齿的几个字似自心底传来,此刻的凤倾歌宛如困兽出笼般让人心生畏惧。

“凤倾歌!”分明是要这样的结果,可在看到凤倾歌失控的一刻,无情竟有一丝不忍。被这一声震喝,凤倾歌猛的恢复理智,茫然看向眼前的无情,倏的,凤倾歌急急抽回玉指,转眸狠吁口气。

“若我死,楚铭轩会怎样?”凤倾歌无温的目光静静凝视着噼啪作响的火堆,问的突兀。

“楚铭轩的结局是注定的,不同的是到底是谁将他推向那个结局而已。”无情懂凤倾歌的意思,身负深仇的人,谈的永远不会是风花雪月。无语,凤倾歌很满意无情的答案不再追问,遂起身朝东而去。

“做什么?”无情狐疑开口。

“或许这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日出了,不想错过。”简单的语句,透着无尽的凄凉,无情不再阻拦,任由凤倾歌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彼时,他也曾这么想过,可即便活过来了,那么灿烂的阳光却不属于他,凤倾歌呵,难道你还不明白这点么,活在这冰冷无情的世上,与地狱有何差别,纠结这日出,看来你还没有彻底绝望,是因为顾子兮?

火堆依旧熊熊燃烧,周围却无一人影,树林尽头,那抹黑色的身影静静站在某个角落,生怕打扰了眼前的美好。

破晓的晨光如利剑般劈开漆黑的夜幕,朝霞不知不觉中占领了天际,红彤的颜色映衬在那张倾国容颜上,美的无与伦比,风起,青丝随风轻扬,长袍猎猎作响,天边的红日渐渐露出半圆,整个白袍绽放红光,眼前的凤倾歌宛如九天玄女般尊贵高雅的让人无法心存亵渎,神邸般的佳人,偏生背负天仇,天妒红颜呵。

凤倾歌失神看着眼前的美景,纤长如玉的手指缓缓伸向太阳的方向,万丈华光之中,她竟似看到了顾子兮的身影,心,似被人狠揪着疼,果然是仙将,是自己无法触及之远,卑微如她,早该断了念想。倏的,不再贪恋眼前的绝美,凤倾歌陡然转身,回眸时正看到不远处的无情。

“不再看看?”冰冷的声音化解了失神的尴尬,无情眸色恢复了往日的肃寒。

“再耽搁怕赶不上早朝。”凤倾歌淡淡开口,美如蝶羽的眸子如覆冰霜。银制面具的遮掩,没人看得清无情脸上那一丝怅然,黑袍轻扬,两抹身影渐渐消失在大越皇城的方向。

齐王府

摇曳的烛火燃尽了雪白的娇躯,终不甘的落下生命的帷幕,淡淡的檀香韵染了一室的清雅,那抹红裳倚在檀竹椅上,慵懒的举着酒杯,若有所思。

“公子一夜未睡可有想到送这字笺的人是谁?意欲何为?”花千魅端着手中的酒杯,媚眼如丝般看向眼前男子,不知何时,她的视线竟容不下别人了。

“这不重要。”楚怀袖薄唇微勾,旋即将手中夜光杯搁在桌边,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难不成公子想去救凤倾歌?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公子就不怕如此做着了那人的道么?”花千魅柳眉轻挑,瘦削的下颚扬起一抹极完美的弧度,嫣然浅笑间,眸底酸意一闪而逝。

“独闯金銮殿……本王很难想象这么阴损的招儿是谁想出来的呵!”邪魅的声音隐隐透着愠怒,楚怀袖看着桌上的字笺,眼底划过一抹冰冷

‘明日早朝,凤倾歌独闯金銮殿,自寻死路。’

“是有些不人道,不过却是步极奏效的险棋。”花千魅玉指撵过字笺,不管是纸张还是字体都极最普通之物,毫无踪迹可寻。

“赌得赢自然是好事,若输了,可是凤倾歌的命呢。”楚怀袖说的云淡风轻,可语气中的忧虑却是骗不了人的。

“公子莫要忘了,凤倾歌只是个意外,她存在与否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倘若公子执意要闯金銮殿替凤倾歌解围,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介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公子最清楚。”花千魅眸色肃然,似有深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