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焰凭栏而立,俯瞰下方梦幻般的景致,灿如白昼的冰灯,玉灯,络绎不绝的人群,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情侣,湖中灯火摇曳,花灯飘散,星星点点。这样的场景让冰焰想起了三月三金陵的桃花节。时光流逝不过不半载,早已物是人非,日月大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琼花玉树,冰景玉物之中光华浮动,美轮美奂,火树银花倒影着一道道尘世间的浮光掠影。

猝不及防间,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冰焰的晶眸之中,如同一道绚烂烟花划过夜空,一闪而逝。一时间,冰焰只觉得心脏被一记闷雷狠狠劈中,一股强烈的电流迅速窜至四肢百骸。伴随着酸涩的痛楚,击得他肝胆玉碎,震撼的她几乎不能动弹。是谁,仅仅是一个掠影便会给她带来如此强烈的感觉?是谁,仅仅是余光一瞥便给她带来如电闪雷鸣般的震撼?

她以为,再见面时,她可以平静应付的。可谁想到……

冰焰的手紧紧抓住冰玉雕制的栏杆,心尖在微微发颤,极力稳住心神,直到面上再也看不出表情来,她才四下望去。倾天麟还没有回来。冰焰的呼吸几乎都是急促的,他来了,她知道,他为何而来!惊鸿一瞥,压抑了近五个月的强烈的酸楚痛觉混合着复杂的感情如决堤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势不可挡!

霎时幻中景,过往情,一幕一幕。

一个念头稍稍一转,意识已经支配了行动,她转身,快速走下冰玉宝塔,尽管她努力压抑,但是脚步已然不受自己的控制的向前狂奔。万千人群摩肩接踵,琼花玉树,林立其间,她左顾右盼,前后徘徊,穿梭在美景之间,穿梭在人群之中,四下寻找,却如大海捞针,哪里去寻那人的影子。她知道,他就在这里,万千人群之中。

壠羽烈!你这个混蛋!你到底在哪里?在哪?你出来!

忽的一个人影闪过,冰焰猛然转身,惊喜还来不及胸间回味开来便又被失望的潮水淹没了下去。哪里有那人的影子啊,扑朔迷离,急切寻找,然而一个个擦肩而过的全然是陌生的面容,一时间,巨大的失望,和更加强烈的酸楚,让冰焰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终于,仿佛找了一个世纪之久,她终于怔忪在了原地。万千人流,美景如画,都与她无关,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事物,任何人也瞧不见她,她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一缕孤魂。

是啊,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早已成了她的整个世界。

混蛋!你说过,天塌地陷不离不弃。天崩地裂生死相依。我说过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你的怀中。如今,为何成了这般情形!

冰焰红着眼眶,痛恨的诅咒!陡然想到什么似的,冰焰提裙轻步,快速奔至一旁买莲花灯的摊贩面前,取出金叶,拿了一个纸做的准备放入洛冰湖里的冰莲花灯,几番折叠,重新改造,再拿起纸笔,在那莲花灯上缓缓写出一个字。然后对着小贩说道,“照着这个样子再给我做十三盏。”

小贩得了一片金叶,当然万分欣喜,虽然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花灯,一般花灯都是上方点烛火,眼前女子所做的花灯竟然是上方封顶,下方点烛火。不过金叶是万能的,看在金叶的份上,小贩快速的照着冰焰所做出的花灯模样,又熟练的做出了十三盏。

冰焰将那些个倒置花灯下方点上烛火,然后,那些花灯便一个个冉冉升起,漂浮上空中,飘飘渺渺的飞腾了起来。

所有的人看到那些会飞的花灯都不禁惊呼出声了,一盏盏花灯宛若浩瀚夜幕中一颗颗璀璨的繁星,明明灭灭,冉冉升起,又如同一只只萤火虫,不断飞向高处,为这冰灯节美景,锦上添花。

那每一个花灯上都鲜明的写着一个字,“弃”。千言万语,一个弃字概括其间。冰焰知道,那人能够看到。

不远处,一棵雪玉珊瑚装饰的银松之下,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黑色描金的斗篷,黄金面具半遮俊面,刚毅的下巴紧紧绷着,抿成一条直线。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一盏盏花灯,双目赤红,鹰眸中炽热的光似乎能把四周的空气都滋滋地燃烧殆尽。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整个身躯僵直成了一尊塑像。那一个个弃字宛若一把把刀生生擦在他的心窝。好痛……

花灯飞散,寄托着伊人万千心思,一袭宝蓝纤细身影,一尊黑色高大身影,分别站在广场两端,隔着火树银花,琼花玉树数十棵,却似隔着万水千山,屏障叠叠。而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牢牢盯在那些花灯之上。

她为他而放。无尽哀怨,无数心思,无边酸楚寄托之上。天崩地裂,天塌地陷,不离不弃,如今你却不顾我的感受,生生弃了我?既然如此,该弃则弃吧。壠羽烈,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他知道那是她因他而放。承载着无尽哀怨的花灯,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尽管恨我吧,尽管怨我吧。迫不得已,我背弃了我们的誓言,不过相信我,快了,无需多久,我便会让你知道,我并没有弃你不顾。即使覆了天下,我也会重新将你带回我的身边。

数一数,那花灯正好十四盏,转念思忖须臾,男子身形猛然一僵。

冰玉宝塔的侧西,一个致的行馆之内,倾天麟冷冷望着眼前的男人,开口说道:“如今还需最后一次幻疗,冰魄青玉,九转玄天砂同时使用一次,冰儿的伤势便可以痊愈了。这个时候,说不定壠羽烈已经动身欲要攻打我海砂了。雪皇还不快快回国准备乘机攻打金陵之事,依旧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要知道,壠羽烈调集大军离开金陵,空山无虎,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藏慕塑优的踱步至窗前,望着外面热闹情景,优的声音华丽的如同主人的一贯装扮:“正如麟皇所说的,冰焰公主还需最后一次幻疗。藏某留下当然是为了替公主治疗木系之伤。”

倾天麟微微蹙眉,清冷说道:“此前不是说好将九转玄天砂交与我的吗,雪皇难道信不过倾天麟?雪皇准备乘着壠羽烈攻打海砂之际,偷袭金陵。倾天麟用两件至尊幻物为冰儿治疗。然后前后夹攻打壠羽烈个措手不及。我说过,我只要冰儿一人。皆时定把九转玄天砂奉还。”

藏慕塑转身,望着倾天麟,面容严肃了起来:“计划有变,我的密探回报,至今壠羽烈依旧留在金陵。并没有动身欲要攻打海砂。而且金陵也没有调集大军出发海砂国。一对一和壠羽烈做正面交锋的事藏某可做不来。所以,既然不能攻打金陵,索性,藏某留在这里,一同配合麟皇为冰焰公主治伤。”得不到江山,若是再失了赢得美人的机会,他藏慕塑可不是亏大了。

听着藏慕塑如此说来,倾天麟微微一惊,“这不可能?还有十四日便是冰儿最后一次幻疗的日子。壠羽烈怎么可能没有动静。”壠羽烈的性格倾天麟是知道的,壠羽烈对冰焰的用情至深,他也是知道的。壠羽烈知道冰焰即将痊愈,怎么会弃她不顾?

藏慕塑缓缓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说不定壠羽烈已经移情别恋,听说那个绿儿公主备受宠爱正打算册封加冕呢。近半载过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那个绿儿公主已经彻底拴住了壠羽烈的心。我的探子可是真真切切看见壠羽烈每日都在九重飞塔上抚琴。那难道有假?金陵几十万大军如若动身必是浩浩荡荡跋山涉水,我的探子又怎么会探不出?”

这话句句不假,除非壠羽烈会飞天遁地之术,他的几十万大军也会飞天遁地之术,否则,他们怎么会探不出?难道,壠羽烈果真没有动身?

倾天麟微微思量一番,嘴角缓缓流露出一股清淡笑意,“如若果真如此,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没有人跟他抢冰儿了。壠羽烈如果真的来攻打海砂,即使有藏慕塑从后方偷袭,合他们二人之力对付壠羽烈也不见得有十成胜算。不过,壠羽烈睿智过人,心思缜密,他是否果真放弃蓝冰焰,谁能知道。还是要继续监视才好。

藏慕塑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望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的花灯说道:“麟皇还是别太乐观了。有人被伤至了骨髓,却依旧对旧人不能忘情啊。即使壠羽烈不要的,也不见得会是你倾天麟的。”

听着藏慕塑话中有话,倾天麟站起身,步向窗外,抬眼望去,顿时被那情景狠狠的刺痛了心脏。

那空中飘舞着十几盏花灯,那是孔明灯的制法,以前在金陵皇城猫耳巷时冰焰曾经教过他,日月大陆除去冰焰无人精通。再看那花灯之下,果真站着一抹纤细的蓝色身影。只见她抬头仰望花灯,双眸中无尽伤感,无尽的思绪。那一盏盏花灯上分明都写了一个“弃”字。那分明是对壠羽烈不能忘情的举动啊!

想到冰焰被壠羽烈抛弃,却依旧不能忘情,倾天麟刚刚因冰焰的态度而回暖的心宛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冰冷彻骨,直钻心底。

前一刻,他还沉浸在伊人只字片语的感动之中,这一刻便知道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霎时间,嫉妒如同无数只食人虫啃噬着他的心脏,倾天麟再也保持不住一贯的优,撇开藏慕塑,快步走了下去。

侍卫随从们从未见过麟皇如此冷森骇人的表情,周身散发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气,他一步一步走向冰焰,沿途的百姓早已被善于察言观色的侍卫所驱赶。转眼间,热闹非凡的广场,人群散去,只剩下了一棵棵或真或假的花草树木。然而琼花玉树即使再美也是冷的。待冰焰回过神来时,惊讶发现四周只剩下自己一人,置身着琼花玉树的包围之中。再看不远处,倾天麟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向着自己迈步走来。

侍卫也躲得远远的不见踪影。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倾天麟两人。这种感觉,着实让冰焰很不喜欢。

一转眼,倾天麟已经来到她的面前站定。盯着冰焰冷冷问道:“冰儿在做什么?”

冰焰回望倾天麟,明净双眸中波澜不惊,风云不变:“放灯。”

“放灯做什么?”倾天麟再问一字一句不再温柔。“寄托思念,还是哀悼你的爱情?”

冰焰垂下眼睑,不再看他:“你明知,又何必问呢?”

一句话,几乎将倾天麟仅存的理智摧毁殆尽。晶眸一冷,举起右手,一簇刺眼银光在他右手食指指尖汇集凝聚,汇集成一小簇刺眼的光团,如同主人的怒火,噼噼啪啪火花闪动。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冰焰,指尖猛然上举,一道刺眼银光刺向空中,宛若一条霹雳盘旋的银蛇,吐着冷冽的信子,将半空中的花灯个个击破,花灯灭了,花瓣裂了,残瓣四散,徐徐落下。

冰焰不看那被摧毁的花灯,依旧波澜不惊的盯着倾天麟。没有愤怒,没有哀怨。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双眸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种波澜不惊,云淡风轻,对一切都毫不介意的淡然更加激怒了倾天麟。失了优也顾不得了,他一把抓住冰焰的手臂,狠狠的磨牙,冷冷说道:“冰儿,冰儿,你的心真是冰做的吗?那个男人他抛弃了你,你却依旧痴痴不忘。而我呢?我就如此让你不屑一顾吗?我做的这一切算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

他的手,力道颇大,冰焰微微蹙眉:“倾天麟,你抓疼我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倾天麟,不免也有些心惊。

他眼眸怒光闪烁,狠狠逼视着她:“疼吗?好,疼也是一种感觉!不管如何,我要你对我有感觉,不管如何,伤痛也罢,疼痛也罢,那都是我给你带来的感觉!总比你将我当做空气好!冰儿!”他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决裂的痛楚,几乎让冰焰心惊胆战了,“恨我吧!今日即使让你恨我我也不要再做君子了!”

言毕,另一只手紧紧圈住冰焰的纤腰,低头便要吻下。

冰焰的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她知道壠羽烈必在暗处看着她。她期待他出现,她又担忧他的出现。无法形容此时心中的矛盾。

然而就在倾天麟的吻即将落下之时,几道锐利的七色利光同时袭上他的面门,倾天麟猛然一惊,放开冰焰,瞬间弹开几丈,冷眼瞧着来人!

冰焰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却发现闪至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壠羽烈。

一排九个修长高大的男人,九色鳞光斗篷从头顶披下连面上也被九色幻彩的纱遮住。这九人仿佛凭空冒出一般突兀的出现在空气中,身上的幻彩明明灭灭,仿佛他们随时又会隐藏于空气之中。

倾天麟冷冷望着眼前凭空冒出的九人,微微蹙眉,青光剑出鞘,指着九人,难以置信的惊讶呼道:“传说中的鳞光影卫?”他就知道,壠羽烈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蓝冰焰。只是他没有想到壠羽烈竟然为了冰焰培养了鳞光影卫。而且一次是九名!

冰焰也心中暗惊。

既然认出这是幻彩影卫,倾天麟自然不会客气,青光剑在空中飞舞,化为九道青龙,带着飞天扫地之势向着九人缠绕而去。

而那九道身影也不强拼,身形一闪没在空气之中,那九道剑气化成的青龙吞了一个空!

刹那间那九人又出现在倾天麟的身后,宝剑出鞘,九道剑气组成一支强悍无比的巨龙张牙舞爪,彩鳞闪动,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将倾天麟生生吞没!那速度快的竟然让倾天麟几乎无法躲避,一旁的近卫飞身护上,顿时被剑气化成的巨龙吞噬,近卫代替倾天麟成了九名影卫的剑下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