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之中顿时灯火通明,一列红衣暗卫一字排开,一身绯衣如火的曲怀傲从暗处走了出来,灯光下那妖艳的侧影如同罂粟般蛊惑人心,望着铁笼中的冰焰,他微眯狭长凤目中发出幽幽的光,冷冷语气,揶揄说道:“朕猜对了,救了人还不离开必定还有所图,守株待兔,果然是个不错的注意。”

笼中的冰焰望着笼外的男子,并不畏惧,夜行衣严密包裹着的人双眸中散发出一股子倔强傲慢,熠熠生辉,却让人很难发觉里面藏的是什么,她的语气里也没有任何恼怒的痕迹:“冰焰何其荣幸,竟然值得赤炎皇拿赤火龙珠做饵。你就不怕我果真偷了赤火龙珠,让你人才两空吗?”

曲怀傲将眼神投射到冰焰的娇颜之上,黑衣,素颜,美的惊心动魄。一向冰冷的眼眸,暗沉的幽光中带着一丝灼烫的温度,他缓缓开口:“公主若是想要赤火龙珠,只需开口便是,朕又怎会舍不得?”

冰焰微微凝眉,假意问道:“哦?赤炎皇竟然为了冰焰宁愿舍弃赤火龙珠?”

曲怀傲定睛望着冰焰,迈步上前,再走近一些:“你不信吗?”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自嘲的笑,只是语气依旧是冷的:“起初,朕也不信。”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来回巡视似要拼命在她脸上找出什么不同之处,口中喃喃说道,“朕也不信这世上还有谁能令朕这般的……牵肠挂肚。”

冰焰并不为他眼眸中偶尔流露的感情所动,那情意是真是假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颇为干脆的问道:“好,赤炎皇既然说愿意舍了赤火龙珠,我信。现在说说你的条件吧。”她绝不会天真的以为曲怀傲是能用美人计便对付得了的痴男怨女。

曲怀傲没有想到冰焰如此直接,盯着那深陷牢笼却依旧一身傲然的女子,心越发觉得飘忽不定,这中抓不住,握不牢的感觉,似乎让他很不喜欢。他缓缓将手抚上心脏,摇头苦笑,他又将手缓缓伸入牢笼之中,掌心躺着一颗药物:“条件很简单,这是一颗散功药,服下之后会立刻内功力散尽,但是公主不必担心,不会伤及身体。”

冰焰取了药,抬眼问道:“然后呢?”

曲怀傲定睛认真望着她:“之后,公主便嫁与朕为后。这赤火龙珠,朕可以当做聘礼送与皇后,大婚之日礼成之后朕必会将赤火龙珠到公主手上任由公主处置。”

冰焰微微仰头,云淡风轻的笑,“竟然是如此简单的条件,赤炎皇不担心我拿这赤火龙珠去送给壠羽烈吗?”

壠羽烈三个字似乎让曲怀傲眼眸的幽光瞬间一厉,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冰冷的语气带着三分的诚恳再强调一次:“朕说过,任由公主处置。既然是聘礼,那是赤火龙珠便属于公主,送人也罢,毁掉也好全凭公主愿意。”

冰焰接过药丸,低头瞧着,细细思量,再抬头时眼眸中依然看不出任由异样:“行,只要赤炎皇敢娶,本公主就敢嫁。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说说看。”曲怀傲好脾气的说道。

“既然是大婚之日的聘礼,我要求成婚当日这赤火龙珠就摆放在正合大殿之中供百官朝奉,受天下人参拜。”

曲怀傲冰冷的目光狐疑的盯着冰焰瞧了片刻,冰焰同样直视曲怀傲,四目对视火光四溅,两人似乎在做着一场较量,一场胆识与智慧的较量。

没有收回目光,曲怀傲用一贯冰冷的语气坚定说道:“行!”明知她可能有另有打算,但是他也不愿意放过这个可以娶她的机会。一守,一盗,谁输,谁赢,到时候各凭本事吧。

冰焰也干脆,一仰头吞了那药丸。“哗”的一声,铁制牢笼升了上去,片刻之后,冰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筋骨都被抽离身体似的,腿脚一软,整个人便倒了下去,赤炎皇眼明手快,上前一步,将冰焰抱入怀中,他低头,看着软软靠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只觉得心也变得不再僵硬而冰冷,嘴角勾起一丝倾倒众生的魅惑之笑,稳住心神,双臂一托,抱起佳人,大步走了出去。

曲怀傲抱着冰焰一路行至赤凰宫,这是他为未来皇后所准备的宫殿,奢华自然不比一般。虽然是夜,却处处灯火通明,左右侍女宫人挑着灯笼,熏香,三步五步便是一处。悉心照料,无微不至。

曲怀傲走的极慢,那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一直停留在一向冰冷的脸上。心仪之人就在他的怀中,他怎能不喜。这个他第一眼便看上的人终于即将属于他了。他不管她有何花招,如何聪慧,他都会牢牢守住她,看住她。他不信,散了她的武功,囚于深宫,难道她还能逃了不成?

冰焰却极不适应被陌生人这样抱着,方才药物的不适感已经过去,现在她除了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之外并身体没有任何的异样。被这样抱着实在难受,但是她没有开口要求,她深知,对于这样的男子,即使开口要求,他也断然不会答应。

倒是曲怀傲立住脚步,低头望她,淡淡问道:“怎么?朕的怀抱不如壠羽烈的舒适吗?”冷淡的话语间透露出一股微微的酸气。

这个妖艳的男人身上的冰冷似乎是从血液和骨髓里透露出来的。即使他在笑,即使他有表情,也会让人感觉,他的血液是冷的是冰的。

冰焰淡淡说道:“这没有一丝可比性。”

曲怀傲的眼神有一瞬亮的刺眼,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燃烧着两簇小火焰,他似乎在极力隐忍,片刻之后,那两簇火焰终于熄灭,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如冰般的寒冷。语气也是如同冰一般的寒冷:“壠羽烈能给你的,朕一样可以给你。朕会让你觉得,朕才是那个可以配得起你的人。”

不再有话,他将她抱入寝宫,放置红纱环绕的大**,他定睛望着她一脸疲惫的倦容,语气依旧是一贯的冰冷:“不必惊慌,大婚之前,朕不会碰你,现在你需要休息。”说完,只是坐在看了她一会,便转身,迈步离去。曲怀傲知道对付冰焰这种女人,强要只能适得其反。

冰焰难以置信,他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她。连日来马不停蹄的奔波,接着又是救人,盗宝,一刻也没有睡安稳过,如今被囚,反而让她稍稍定了心神。叹息一声,环顾四周,寝宫里的陈设还真是一应俱全。角落里放着沐浴的木桶里早已装满了水。

一连串的侍女上前,侍候冰焰沐浴更衣。既来之则安之冰焰安心享受侍女的服侍。沐浴,用餐,再睡上一个好觉。明日的事等明日再说。

赤炎皇宫御花园内,冰焰端坐亭中石凳,一边品茶,一边欣赏着那水中不停游动的鱼儿,十分惬意,全无半点被囚困者的窘境和不适。

曲怀傲依旧是一身绯红如火的金丝龙袍,如上好丝缎般的墨发用赤龙金冠龚着。整个人修长挺拔,狭长的凤目掩饰了犀利的冷酷之后竟然比女子还要魅上三分,他踏着稳重的步子,缓缓步入亭子,在冰焰面前坐下,尽管他试图放缓语气却不能掩盖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大婚礼服已经做好,公主要不要过去试一试?”

冰焰转头,望着曲怀傲眼嫣嫣一笑:“不用,本公主相信你的眼光。”

那一笑如同冬日暖阳,亮的有些刺眼,让曲怀傲有片刻失神,再回过神来时,他又恢复了淡漠,试图再将声音放柔,却依旧让人感觉那只是语速放缓了一些而已:“这红彦茶,你可喝的惯?朕已经命人去采集茉莉炒制新茶了。你若是还有什么住不惯的地方,朕立刻命人重新准备。”兴许是一贯的冷漠,说起关心人的话来有些不太自然。

这曲怀傲倒是细心之人,不过越是对付这样心思缜密之人,她越要小心应付,她淡淡笑道:“这茶倒是还不错,只不过你们这皇宫里头似乎少了一样吃食?”

“哦?有什么是赤炎皇宫里头没有的?”曲怀傲问道。

“豆腐。”冰焰说道。

“豆腐?”曲怀傲微微皱眉,倒是真的没有听说过这种玩意儿。

冰焰垂下眼睑:“当然没有了,那是我家乡的一种小吃。”二十一世纪的一项小吃。

见着冰焰微微失望,曲怀傲竟然也莫名的心疼起那股子小女儿的娇态,他安慰似的说道:“公主莫急,朕立刻命人快马加鞭到蓝相国去运来。”他只当她说道家乡是蓝相国。

冰焰扑哧笑出了声:“那豆腐要是千里迢迢的从蓝相运来赤炎还还不全部碎成了豆腐渣。”

这么一笑,仿佛寒冬里一枝初开的雪梅,美不胜收,刹那间曲怀傲心中狠狠一撞,她竟然对他笑的如此灿烂,不管是真是假或是半真半假,这一刻,他忽而恍过一个荒唐的念头,为了这一笑让他去做任何事都可以。

不想猜测曲怀傲心中的感情波动,还是那句话,他的情意是真是假,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不过,冰焰下意识恢复了一贯云淡风轻却疏离的声音继续说道:“其实这豆腐也不难做,我将制作的方法写下了,让御厨照着做便成了。”

“恩,如此很好。”曲怀傲同样淡漠说道。

端详着眼前的男子,冰焰忽而嘴角再次绽放笑意:“有没有人告诉你,黑色更加适合你的气质。”

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题,曲怀傲微微一愣:“这倒没有人说过,红色是赤炎皇家的眼色,没有选择的余地。”

见着今天见面的目的已经达到,再也无心应付这个皇帝,冰焰轻巧站起,“我有点乏了,回去小睡一下。”她轻步走了出去,又立脚悄然转身:“对了记得对御厨说,本公主喜欢的是杏仁豆腐。多放一点杏仁核胡椒和花生米在上面。”

说完冰焰便再无留恋的走出了小亭,然而腰上一紧,那男子竟然伸出双臂将人儿圈了回来,收紧双臂,将冰焰整个抱入怀中。

不同于他冷冷的气质,他的气息却是灼热的,他低下头轻轻说道:“朕会让你放下戒心,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朕。”

冰焰微微侧头,浅浅的笑,“希望你不后悔娶了我。”

曲怀傲将圈在她腰间的手猛然收紧,语气坚定说道:“朕做的事从不会后悔。”

冰焰不恼也不挣扎,淡漠说道:“恩,我知道了,那么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曲怀傲手上动作微微一僵,将冰焰整个人翻转过来,他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唇,冰冷双目渐渐燃气火焰,他微微倾身,似要吻她,而她不避不闪不反抗,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厌恶之情,双目中依旧是一片明净,一片镇定,一片疏离,冷淡而冷静的瞧着他。

正是这种在任何情况下都会时空保持的云淡风轻,冷淡,冷静,让曲怀傲爱的发疯,同时又挫败的抓狂!

曲怀傲眼中的火焰终于因冰焰的冷静而冻结成冰,他放开她,听似温柔的语调,语气却能将四周的空气冻结成冰:“朕的公主,不管你是人是仙,是妖是魔,终有一日朕会一件一件剥离你华丽的外衣,击碎你掩饰的面具,得到你的灵魂!”

冰焰缓缓抬头轻轻笑。仅仅是这轻轻的一笑却首先击碎了曲怀傲冷静的面具,他的手掌紧紧的抓了几次,终于狠狠的推开她,大步离去。

未时,曲怀傲再来到赤凰时宫,身后的侍女端着一盘精致的杏仁豆腐,曲怀傲坐上桌前,亲自将豆腐端过,放上桌上,语气又恢复一贯的冷淡镇定,仿佛上午的怒气从未出现过一般:“尝一尝合不合口味。”

冰焰定睛瞧着那豆腐,端起小碗,用小勺舀着上面的花生杏仁,浅尝一口,微微眯眼,细细品尝,半晌,略略点了点头:“恩,味道不错。”

曲怀傲见着冰焰点头竟然暗自松了一口气来,冰焰又尝了几口,便放下碗。

曲怀傲竟然端起那碗,拿起小勺,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恩,果然滑嫩鲜美。”

冰焰见他这一举动颇为暧昧,淡淡说道:“你若喜欢命人再做便是,为何要吃别人的残羹。”

曲怀傲嘴角竟然勾出浅浅笑意,只笑不语。这妖媚似的男人笑起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不过冰焰却对此早有免疫。

“还有六日便是大婚之日,公主还有什么需要,朕一并命人准备了。”

“不需要。只是这豆腐是我的最爱。每餐必备的。”冰焰盯着这杏仁豆腐说道。

曲怀傲也不在说什么,之时临走时嘱咐了一句:“两日后是朕在梨香院备了皇家宴会,公主要微微准备一下。”

冰焰后来从宫人口中得知,原来两日之后是曲怀傲的生辰。心思流转,淡淡苦笑,深陷囚笼,吃人家用人家的,这贺礼到是为难她了。

曲怀傲生辰之日当晚,赤炎皇宫,黎香院内灯火通明,奢华无比,幽香翩然。武百官,宫姬美人,美酒佳肴,整个梨香院宛若仙宫。赤炎皇一改往日一身绯红,而是身着黑色金边的赤龙袍,外罩绯红薄纱,整个人更显邪魅。一同参加宴会的还有前来观看“惊艳天下”未离开的雪皇藏慕塑。

冰焰身着水蓝宫装,在两宫娥的搀扶下,缓缓步向梨香院,半途只见一只白狐窜过密丛,宫娥大惊。冰焰心里却明镜似的深知那白狐的来由,对着宫娥说道:“只不过是只白猫,你们去把它捉住。”

未来皇后的命令谁敢多说什么,宫娥战战兢兢前去寻找,冰焰迈步走向假山一侧轻声说道:“想不到堂堂雪皇也会玩这种小把戏。”

藏慕塑大大方方从假山后头走了出来,一身五彩雀绒织的龙袍奢华潋滟,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这个藏慕塑一向很会勾人,瞧着冰焰是桃花眼中更是华彩闪烁,幽光冥冥:“哎,没有想到原来这就是公主让藏某作壁上观所造成的结局。”

冰焰无视那双桃花眼,仰头望月:“雪皇怎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便是结局呢?”

月光反射着桃花眼中的波光潋滟,如同华彩琉璃,他有意低头瞧进冰焰的眼底,温润的声音也带着无尽的蛊惑:“那就是说,藏某还有好戏可看的?”

冰焰并不为藏慕塑眼中所放射的电流所动,调回目光,直视那双桃花眼,淡淡说道:“雪皇若要看戏,那就安安生生的看一场好戏,置身戏外岂不妙哉。”

冰焰坦然的表情让藏慕塑微微挫败,他神情微微怔了一怔,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玩世不恭,若有所指的认真说道:“看客也有看客的底线。”

“哦?那么雪皇的底线在哪里?”冰焰轻巧问道。

他的神情微微严肃:“不要真的嫁给曲怀傲。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那戏若是果真演的太不随人心了,看客也难保不准会成了砸场子的霸客。”此来赤炎,藏慕塑原本就是奔着冰焰来的,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刚刚离开一个男人的怀抱再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初见她时,她便是壠羽烈的王妃,这一点藏慕塑无力改变,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怎会轻易错过,所以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她嫁给曲怀傲。

没有想到他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冰焰轻轻笑道,挑眉望他:“看戏者太投入也不是件好事。我劝雪皇还是尽早回国吧,这场戏远比你想象的要精彩,却也远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危险。”

藏慕塑望着冰焰,深深皱眉:“女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冰焰云淡风轻说道:“我要做什么不要紧,记住你自己说的,做好一个看客便可以。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做看客的机会,好好珍惜吧。”对付完曲怀傲,下一个目标便是藏慕塑。这一点,冰焰毫不掩饰。

寥寥数语,句句点筋入骨,不再给藏慕塑任何幻想的机会,冰焰望了他一眼,便决然转身,轻步离去。

藏慕塑盯着冰焰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这个女人就像一朵雪莲,一朵牡丹,一个仙子,清高贵,不染凡尘。有时却又像一株罂粟,一个妖媚的魔,蛊惑人心,噬人心魂,明知她有毒,明知她想要他们的国家,甚至想要他们的命,他们却一个个不受控制的受她吸引,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做看客的机会,细细品味这句话,藏慕塑心中无畏惧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