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倾国之军七十万却惨败在了金陵三十万人马之下,赤炎皇本人也受了重伤,赤炎国短短时日重臣尽逝,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数年之内再也难以崛起,如此天大喜讯让北乌城甚至整个金陵人人振奋不已,喜悦不已。新皇登基半载便有如此政绩,百姓自发,举国欢庆。

而北乌城内皇帝陛下的行宫内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氛,巨大的哀伤如同一片厚重的浓云压在每一个的头顶,久久不散,让人窒息。

自从北乌城那日一战,冰焰从龙爪雕背上摔下,整整七天没有醒来,举国神医束手无策。壠羽烈从当初的抓狂,心痛,狂怒,担忧,不安,到如今已经开始隐隐感到绝望的气息近了,这种气息几乎让他整个人冻结成冰,在听到冰焰全身各个器官的功能都在急剧衰弱之时,壠羽烈也觉得自己生命的能量在渐渐的消失殆尽。

神医花无错再也没有了以往的趾高气昂,耷拉着脑袋,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从皇妃的寝宫内室走出,看到壠羽烈冷的能够将人冻僵的眼神时,俊美少年垂下眼睑,呆立在那里。

壠羽烈似乎料到花无错要说什么,他无声无息的站起,没有表情的问道:“又失败了吗?”

花无错的头垂的更低,一滴滴眼泪滴在地转上,砸出朵朵心碎的水花。他承认自己治不好宫主姐姐了,狂傲少年从没有一刻如此沮丧,从没有一刻是如此憎恨自己的无能。那日冰焰从雕背上掉下来,昏迷了七天七夜,花无错治了七天七夜。七天七夜,没有一丝一毫的起色,冰焰的机体功能在急剧减退,甚至连呼吸也弱不可闻。

壠羽烈愣愣的望着花无错,又抬眼扫了一下跪了一地的御医,只是那样瞧着,没有发怒,没有咆哮,但暴风雨前的宁静似的无表情才是最怕人的,所有人都被壠羽烈的表情看的每一个汗毛都直竖起来。他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重如山峦,压的人喘不过起来,更压得他自己喘不过气来:“她醒不来了吗?”

花无错的头几乎要垂到脚面,声音里透露着一股绝望,“可能是……七彩幻晶石的能量反噬,非人力可以救的……”

早已知道结果,听着花无错亲口说出,万箭穿心般的痛楚与绝望依旧打击的他几乎站立不稳。整个人宛若掉入冰窟,冷的四肢百骸都冷的打着颤,比起此时的感受,壠羽烈觉得自己童年所受的苦痛都是置身天堂般的幸福。他颤抖眼皮,缓缓闭上双眼,抬起重如千斤的手臂挥退了所有人,然后,转身,迈着沉重似铅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内室。

掀开纱帘,佳人就躺在那里,宛若熟睡一般,只是原本红润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如同一张纸。

壠羽烈盯着那熟睡的容颜,一向锐利如鹰的狂傲双眸竟然胆怯的颤栗起来,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那样绝代的人儿就此此睡去了吗?他捧在手心,捂在心尖上的人儿就此睡去了吗?这个念头只要在心底稍稍触碰一下便如同万针刺心,每一个毛孔都在发痛,痛不欲生。用几乎颤的不能自已的手去握冰焰那苍白纤细的手,那纤手冰冷冰冷的,他的心脏忽地就失去了跳动的力气。

从她的手上,他分明感受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想着花无错的话,想到人儿再也不会醒来,壠羽烈又觉得锥心之痛并不是最难以忍受的,真正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失去她之后无边的孤寂,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空洞的,万里山河,春夏秋冬皆随着她的沉睡而沉睡。红花绿树皆失去了颜色,蓝天白云失去了颜色,他的生命也似乎睡着佳人的沉睡而沉沉逝去。她若不醒,他的世界再也不会有任何色彩……

不!不不!壠羽烈猛然惊骇,那样的人,有着惊世的才华,绝伦的智慧,魅人的灵动,也有着最为旺盛的生命力,她绝不会就此沉睡!她绝不可就此凋零!他一定有法子,一定有法子将她医好!无论代价是什么,他一定要将她治好!哪怕要他的命,要他的心,他也在所不惜!她的灵魂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夺走!即使阎罗王要人,他壠羽烈也定要追至地府,捣了阎罗殿,也要将她的灵魂给追回来!

是的,哪怕天塌地陷,天地合并,只要他壠羽烈活着一天,就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上黄泉,下碧落,他一定要把她追回来!

被七彩幻晶石的能量反噬?被七彩幻晶石的能量反噬?壠羽烈忽而脑中一个激灵打过,猛然跳起,用几乎颤抖的手,疯狂而胡乱翻找着那赤炎皇宫密室里找出的古籍,满室狼籍之后他终于找到了那本古籍。他尤记得那部古籍前半部分记载的是赤血灵子的事,后半部分写的是关于至尊幻器的事。

壠羽烈颤抖着呼吸,颤抖着眼皮,颤抖着双手急忙翻开一张张发黄的书页,终于找到了关于五行至尊幻器的书页,细细看关于至尊幻器的章节,看到木系七彩幻晶石一章,壠羽烈心神大震,滔天的懊悔让他几乎自责的杀了自己。他为何没有早点看此书?即使被追杀,即使被大军围困,他也应该早点看此古书!

原来,古籍上详细的记载着七彩幻晶石的使用原本只能逐层修炼七彩幻株种子,用种子制敌无损身心,但是如若强行用七彩幻晶石摧生植物,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果真,冰焰强行直接操控七彩幻晶石,而且一次使用过甚,能量反噬,伤入骨髓,除去非常手段不能痊愈。壠羽烈只觉得心尖都在颤抖,在接着再看下去,竟然是残章断页,看来这本古籍根本不全。

不过古籍的最后几个字倒是让壠羽烈心神一震,那古籍上分明记载着:克木者火,滋木者土,养木者水也。

滋木者土,养木者水也。壠羽烈反复咀嚼这句话,陡然脑中一个激灵打过,整个人猛然弹起,双手紧握咯咯作响。口中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水系至尊,冰魄青玉,土系至尊,九转玄天砂,一个滋木,一个养木定能治疗焰儿的木系幻法之伤!定是这样的……”壠羽烈不住喃语,陡然,双眸一厉,冷声呵道:“什么人!”

“壠皇果然睿智过人,麟以为还要费些周折才可以让壠皇相信水土养木之说,没想到五行古籍,壠皇手上也有半部。”说话的人声音优如同清润之泉,伴随着清幽的话语,高贵清如谪仙的男子从暗中走出。

壠羽烈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眉宇藏锋,藏而不露,犀利说道:“麟皇的闭息功果然登峰造极,竟然连本尊都不能察觉你的存在。不过既然做了皇帝就该改改以往潜伏藏身的毛病,否则……有伤海砂国体。”

做了海砂皇帝的倾天麟迈着优的步子从宫殿的暗处走出,一身白底银线绣龙的锦袍,一件白貂披风显得整个人越发出尘的俊美,尊贵无比。倾天麟不以为然说道:“海砂国三面临海,闭息功自然一流。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倾天麟望向冰焰的目光让壠羽烈心中暴怒,面色却越发冷静,“哦。原来你一路跟着焰儿?”

倾天麟望着冰焰的目光暗沉下去,清润如水的眼眸荡漾浅浅伤痛波纹,“我只是想知道,她跟着你生活的好不好,现在,答案已经出来了。”他将清冷的目光投向壠羽烈:“她因你而伤,而你却治不了她。”

壠羽烈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鹰眸里狩猎的利光灼灼逼人:“原本朕以为治疗焰儿还要费一些周折,现在既然麟皇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么正好,冰魄青玉看来有着落了。”

倾天麟嘴角的笑意未减:“冰魄青玉,是在本皇身上。”他抬起眉梢看了壠羽烈一眼,“还不妨告诉你,就连藏慕塑的九转玄天砂也在本皇手里。只不过,即使壠皇能力过人强留了倾天麟,也无法治疗冰儿。冰魄青玉,若倾天麟不想交出,任谁也没有办法。”他将手中半本古籍交到壠羽烈手上:“你瞧,这半部五行古籍是海砂先祖留下的。治疗木系幻法之伤的方法就在书内。冰儿的伤已过了七日,再有八日若没有两样宝物,后果自不必我说。如今,冰儿的伤,天下之大除去本尊,神仙也难救。”

倾天麟这么一说,壠羽烈立即知道事情不妙,原来治疗冰焰之伤,除去幻器本身还得要能够控制幻器的人,稍做思量壠羽烈已经将情势分析了透彻,冷冷说道:“好个倾天麟,原来,你一直知道焰儿是不能强行使用七彩幻晶石的!原来你一直在等着一个能让七彩幻晶石能量将焰儿伤入骨髓的机会!”

倾天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修长的身躯似乎是被针刺了一般微微怔了一下,他将目光再次投射到冰焰身上那里带着微微的痛惜:“我承认,一开始我便知道。我也承认。”他望向壠羽烈:“面对你这样的对手,我只有用这个非常手段。伤了她本不是我所愿。不过,我会用余生来补偿她。”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壠羽烈咬牙狠道。

倾天麟抬头望向壠羽烈,明净的双眸里带着决绝:“壠羽烈,即使你再强悍,冰焰的伤也非人力能及,现在整个日月大陆只有我能够救她,怎么样,壠皇陛下,你是要一个属于你的没有生命的蓝冰焰,还是要一个活生生的属于别人的蓝冰焰,你自己选吧?”

壠羽烈越发气急,双眸却越发平静,可是熟悉他的人都深知,那雪崩前的平静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骇然,蟠龙剑的光芒在暗室里一寸一寸的闪动开去,决绝冷冽的字句每一字都似钉子般刺进空气最深处:“倾天麟让你带走冰焰,除非我死!”

“那么,壠羽烈,来一场真正的比生死较量吧!”青光剑戾气横生,与蟠龙剑劈杀出生与死,爱与恋,离与别的抉择……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冰焰的寝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次日,阳光升起的时候,冰焰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沉睡了整整八天的人儿,微微一动,壠羽烈便立即感觉到了,因为守了一夜,壠羽烈那布满血丝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冰焰的一举一动,生怕错漏了她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冰焰费力的睁开双眼,朦胧光晕逐渐清晰,倒影着男人胡茬重生憔悴的俊颜。冰焰伸手抚摸着壠羽烈明显消瘦的俊脸,凝起眉头:“怎么弄成这样?我怎么了?”被七十万大军围困之时依旧雄姿英发的男人,如今怎么会如此憔悴。

壠羽烈赶紧伸出大手包裹住冰焰的小手,嗓子已经沙哑不堪,“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冰焰点点头:“我很好,没事了。”微微回忆一下,她的唇边溢出笑意,安慰说道:“可能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无碍了。”

壠羽烈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清清喉咙说道:“传令下去,王妃以醒,即日起程。”

对于自己受伤之事,壠羽烈似乎不愿意多谈,冰焰也不再问。不用壠羽烈言明,她也知道,七彩幻晶石是不能再用了。

大伤初愈并不耽搁,很快便起程赶向皇城,一路上壠羽烈的照料是无微不至的,宽大的马车内奢华舒适内的安置也不逊于寝宫,行进的速度也非常的慢,壠羽烈一只陪着冰焰呆在马车内,记忆之中,两人还是鲜少有如此多的相处时间。

舒适的躺在壠羽烈的怀中,冰焰满足的叹息:“这才是我要的生活。壠羽烈答应我,下一次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准让我独自离开。即使是为了我的安危也不准。听见没有?”

壠羽烈收紧手臂,没有作答。

冰焰不满了,翻了个身,仰头望他,单手假意扼住他粗壮的脖子,威胁说道:“你到底听见没有?”

壠羽烈无奈笑道:“为夫遵命。”

冰焰这才满意的重新窝回壠羽烈的怀中,动情的说道:“我说过,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离开你。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不离不弃。可好?”

壠羽烈忽而觉得眼眶发热,沉声应了一句:“好。”

冰焰调皮的笑:“再说了,若是再遇到那日北乌城的情况,你想要送我走也没有用,你知道的,除非我本人愿意,你是遣不走我的。”

冰焰一抬头却见着壠羽烈眼眶发红,她抚摸他的脸,“怎么了?”

壠羽烈深吸了一口气,抱紧了冰焰:“让你跟着我吃苦,我怎么能舍。呆在皇宫里不是很好?”

冰焰会心的笑,猫儿似的拿脸蹭着壠羽烈的肩窝,“我不苦。有你的地方怎么会苦呢。”

她把玩着他布满厚茧的手掌,这是一双可以翻云覆雨的手,可以为她挡去所有的危险,解决所有的难题,她怎么会觉得苦?

马车行了一日一夜,傍晚时来到在行馆,壠羽烈将冰焰抱下马车,一路抱她进入行馆。冰焰感觉身子已无大碍,不过她享受他的宠爱,心满意足的将脑袋窝进他的胸膛。

即使在行进途中,壠羽烈并没有忽略冰焰一贯追求的所谓“生活品质”,膳食,消遣,饮茶,沐浴,每样每样都一丝不苟的准备着。同样必不可少的是红罗帐内每日必定上演的激情秀。

这是让冰焰幸福却也十分头痛的事,她的“性福生活”大大妨碍了她睡眠的质量和时间,那个精力充沛的男人每每都要闹上半夜才放她睡去,这种情况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焰儿乖,宝贝儿,焰儿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不成,我要睡觉!呜呜……不要……”

暖香抱剑守在寝阁外,对这室内令人面红耳赤的对白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那个可恶的墨离又偷偷瞧了过来,研究她冷冷的表情,“暖香,你为什么不脸红?”

“我为什么要脸红?”暖香问道。

“一个姑娘家应该要脸红的。”墨离的语气有些失望,刚开始他在这个时候挑逗她时,她还会微微脸红,近日似乎已经对自己免疫了,这种感觉让墨离心中很不爽。

两人正斗着嘴,只见燕寻蹬蹬蹬的快步步上行馆的木质楼梯。墨离皱起眉头,“遭了,这小子前来准没有好事。”

果然,燕寻直接敲壠羽烈的房门,要知道,敢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只有燕寻一人。定是情况万分紧急,才会如此,墨离鹰仓也不多言。

只听门内壠羽烈被惹怒的狮子一般的咆哮:“混账!这个时候敲什么门!”

冰焰望着壠羽烈欲求不满的怒吼捂着嘴痴痴的笑。壠羽烈却拿下她的手,以唇吻上,压下身便要继续刚才那事。燕寻无视墨离鹰仓同情的目光,硬着头皮再敲一次门,“陛下,是水绿儿的事。”

暖香一记毒眼似乎要将燕寻射穿两个窟窿,半夜敲门打断她家主子的好事罢了,竟然回报的是别的女人的事!

一听如此,壠羽烈顿下动作,对着冰焰抱歉的望上一眼,倾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乖,你先睡,我去去便回。”说完竟然立刻起身,迅速穿戴,头也没回的推门而去。

一股从没有过的空落落的感觉袭上心头。从没有任何事可以让壠羽烈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那个水绿儿到底是谁?

水绿儿,水绿儿,冰焰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忽而脑中一闪,绿儿,赤炎皇族,那个水绿儿莫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