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声悠扬,冷清,凄楚,哀怨。听的人心中不忍。

冰焰见着壠羽烈有片刻失神,叹息说道:“你去看看绿儿吧。”

壠羽烈对着冰焰抱歉的一笑,扶开她额头的发丝:“那我先过去,你先睡着。”

直到夜深,壠羽烈依旧呆在绿儿的马车内,冰焰从未尝过如此郁结的情绪,胸口烦闷几乎无处发泄,一贯清明的思绪竟然有些混乱。没有想到,她蓝冰焰竟然也有这样一天。她起身,拿起身上银哨吹了一声。不久龙爪雕盘旋而至。冰焰见着雕儿守在马车外,下了决心,迈步走下马车,坐上雕背。

雕儿煽动翅膀即将缓缓飞起,只听哐当一声,绿儿的马车门被一股大力狠狠踹开,壠羽烈旋风一般的冲了过来,一跃而起飞上雕背一把将冰焰抢了下了,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他的脸也埋在她的肩头,他的手臂紧的竟然有些发抖。半天他才压抑情绪,沉沉说道:“不要走,不要走……”那声音里尽管努力压抑却还有着心痛和恳求的痕迹。

冰焰注视前方,面色看不出表情,许久,才叹息着轻声说道:“我没走,只是要到桃花山去散散心。”

壠羽烈的手臂依旧没有放开,他不说话,只是这样抱着她。

“壠羽烈。”冰焰微微蹙眉,轻轻推开他。她抬头望他,细白的手抚摸上他俊美刚毅的脸颊唇角,轻声问道:“你还是壠羽烈吗?”

壠羽烈幽潭似的双眸暗光一闪,像是被厉刀划过,几乎滴出血来。半晌,他才整理好情绪,嘴角唇角微动,沉声说道:“我不是壠羽烈是谁?小傻瓜。”他将视线调向远处的山峦,微微顿了一下,伸手大手摸摸她身上的披风,然后,他说:“我陪你一同上山。山风寒冷,穿这么少会着凉的。你等等,我去取一件狐裘来。”

说完,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马车,进入车内,关了车门,似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竟然似挨了一记重拳,踉跄一步,扶住马车的边缘才能够站稳身形,大手抚上心脏,那里压抑的无边的苦楚无法宣泄。他颤抖着眉尖眼梢,缓缓闭目,那里面竟然有一丝水润溢了出来。

焰儿,焰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待壠羽烈走出马车时早已看不出异样的情绪,他解下冰焰身上单薄的披风披上了他亲自为她猎的狐裘披风,抱起人儿跃上雕背。龙爪雕一声龙吟响彻云霄,腾飞而起。

冬日里寒风割面,冷彻骨髓,而冰焰被壠羽烈裹在披风之下,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

漆黑的夜幕,起伏的山峦,大而圆的明月。两人,一雕,穿梭其间,神仙眷侣,羡煞世人。

壠羽烈抱着怀中的人儿,面色却是僵硬如铁,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一团一团的雪花如柳絮般缓缓洒落,冰焰从壠羽烈的怀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欢喜说道:“壠羽烈,你瞧,下雪了,真的下雪了啊!”

看着人儿脸上闪动兴奋着的光,壠羽烈的眼神却越发幽暗,试探性的说道:“焰儿,要不我们回去吧。此时的桃花山上太冷了。”

冰焰望着那些雪花,笑盈盈的说道:“桃花山怎么会是冷的,对于我来说桃花山永远是暖如三月的。”她尤记得三月三那日,桃花山上,他为她折了桃枝,他为她挡去竹刺,她尤记得大婚那日,还是在桃花山上,他为她以身作盾挡了三支箭,落入冰窖陷阱时他为她血洒冰窟。

有他在的桃花山怎么会是冷的。即使大雪纷飞,她的心中依旧暖如三月。

龙爪雕落在桃花山时,雪已经将大地铺了一地,万里山峦,一片银白,桃枝上缀满了一团一团的雪朵,银白的雪色,映着月光,将大地照射的亮如白昼。

两人踩着皑皑白雪,发出吱吱的响声,在寂静的山谷更是显得十分的清晰。冰焰靠在壠羽烈的怀中,感受这天地之间只剩二人一般的唯美宁静。

雪依旧在下着,吐出的气息在瞬间便凝结成了一片白雾。两人来到了那株千百年桃树之下,冰焰的小脸已经冻的通红,壠羽烈索性打横将人儿抱起,藏在自己的披风之下,靠着桃树树干,哪知,高大身躯一靠上那树干,桃枝上的雪便洒了下来。落了壠羽烈一身,冰焰格格的笑,伸手为壠羽烈掸去额头,肩上的雪。

低头望着人儿,明眸流转比三月桃花更艳,比皎洁月光更美,壠羽烈似乎再也隐忍不住胸腔中早已沸腾的情绪,低下头狠狠吻住了她。

而冰焰的回应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情,几乎让壠羽烈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翻腾了起来,雪花飘散之中,他无所顾忌的将人儿裹在厚厚的披风之后,解下她的衣物,靠着老桃树一次一次的狠狠的要她,那份感觉浓烈的带着天塌地陷的气势,带着一股万年山峦就此迸裂,生命即将到了尽头的决绝。用狂野的炽热一遍一遍的挤压着她,侵吞着她,散乱墨发在空中乱舞,娇痴的呼唤从佳人的朱唇中淌泄出来,那饿狼猛虎般的眼神似乎要将她一次一次吞入腹中。

冰天雪地之中,他早已化成了一条炙热的火龙,似要将她燃烧殆尽,没有尽头不知疲倦的探索几乎让他无法招架,热情席卷中他一边一边的唤着她的名字,确定她就活生生的躺在自己的手中。而她,早已柔软的似一团雪花,又被他的热情燃尽,化作一滩水,用她所有的生命承受他的热情。

雪夜,孤峰,月影摇曳,雪花飞舞,他面颊上流淌下的早已不知是雪还是泪。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不可思议的梦境出现在眼,不是是他还是她,一遍一遍述说着天崩地裂,不离不弃,天塌地陷,生死相依的誓言。

难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中,毫无理智的狂野痴缠竟然一直持续到了天色微晓。她只能面色嫣红的躺在他的怀中,痴痴望他。

他细心为她整理衣衫,却再次掉进了佳人那一汪明净如水的桃花潭中,没有延续以往激情之后便沉沉睡去的习惯,她正怔怔的痴痴的望他。壠羽烈轻笑出声:“不要这么瞧着我,除非你还愿意让我再来一次……”

冰焰忽而脸色一红,娇蛮的轻哼一声:“疯子!”

壠羽烈一把抱紧了冰焰,那幽潭似的双眸严肃了起来,在冰焰看不见的地方,一寸一寸的冷下去,狠下去!

“怎么了壠羽烈?”感受到他身上不寻常的气息,冰焰轻声唤他。

壠羽烈这才回过神来,双手裹紧了冰焰,缓声说道:“没有着凉吧?累了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回去。”

冰焰摇头,懒洋洋的将疲惫的身子靠在壠羽烈怀中,“我不累,我想要多呆一会儿。”忽而,她担心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不能驭雕,想起了一件事,她从身上拿出一只金哨子,交到壠羽烈手中,“如果我真的睡着了,你把龙爪雕唤来,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恩。”壠羽烈瞧了金哨子,微微顿了一下,才接过来。揶揄说道:“你把哨子给了我,不怕我把你的雕儿拐跑了?”

冰焰摇头,“我这里还有一把银哨子。同样可以唤它。”冰焰圈着壠羽烈的脖子,问道:“你可知道龙爪雕叫什么名字?”

壠羽烈摇头,“什么?”

冰焰甜蜜的笑着,用脸蹭着他的胸膛:“它叫烈焰。”

壠羽烈的胸膛明显怔了一下,冰焰依旧沉静在自己满足的思绪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壠羽烈的动作,接着说道:“壠羽烈的烈,蓝冰焰的焰。第一眼瞧着它,便觉得它的气质和你有相似之处,你瞧,它凶悍强壮,双眸锋利,无所畏惧,但是呢,在我面前又很乖,绯红的羽毛炽烈如火,所以我就想到了烈焰这个名字。”她抬头望着壠羽烈:“它是属于我们两的。”

这一次,壠羽烈整个身躯明显僵了。冰焰歪着脑袋问道:“怎么了?”

半晌,壠羽烈叹息一声,语气里又听不出情绪了,“焰儿想的很周到。”

雪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壠羽烈挪动脚步,那雪已经漫过他的小腿。天色见亮,冰焰忽而想到碧落湖畔那一方世外桃源。曾经,她和壠羽烈在那里幸福的待上了一日,她问道:“壠羽烈这样的天气你能猎到猎物吗?”

壠羽烈似乎猜想到冰焰想说什么,宠溺说道:“好,我们今日不回去,就在上次那洞穴里再过上一日神仙般逍遥的日子。”

冰焰满意的点头,然而,还未等壠羽烈挪动脚步,只听着一声微弱的呼唤声从山下传了上来。定睛看去,前方一个小小的绿影子跌跌撞撞的一边喊一边寻了上来:“烈哥哥,烈哥哥……你在哪里?”

见着是绿儿,壠羽烈脸色一怔,连忙放下冰焰,快步朝着绿儿冲了过去。

他几步冲到绿儿面前,一把将脸色冻成青紫的小人儿抱入怀中,心疼的连声呼道:“傻丫头!这么冷的天寻上山,你这腿不想要了是不是!”

见着壠羽烈,绿儿趴进他的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你还凶我!都怨你!你说要整晚陪着我的!是你亲口答应绿儿的!你去把绿儿丢下了!你们都不要绿儿……母亲不要,父亲不要,烈哥哥也不要了……”

绿儿一边哭一边喊,在冰焰的角度看来壠羽烈分明有些手足无措了,脸上满是心疼和自责,他连忙抱紧绿儿:“好好,是哥哥不好绿儿不哭,绿儿不哭!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去!”

想起什么似地,他连忙掏出金哨子,吹了一声,龙爪雕飞来,壠羽烈匆忙抱起绿儿跃上雕背,竟然看也没看冰焰一眼,头也没回的带着绿儿乘雕飞去!

冷冷看着眼前这一切,直到壠羽烈的身影消失,冰焰才双腿一软,下意识的扶住桃树树干,四周的冷气瞬间袭来,几乎让她的心脏冻结成冰。原来,这桃花山已经变冷了。冬日早已来临,她却依旧执著的想要抓住春天的气息。何其的可悲。

烈焰的背上,飞翔的不是蓝冰焰和壠羽烈。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痴想。壠羽烈对她蓝冰焰的神情是真的,对绿儿的情谊也是真的,这就是一个帝王的真心。原来,一个帝王是可以有无数颗真心的。

这样便是她当初想要的吗?

冰焰望向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看不到边际,壠羽烈方才那一瞬眼中分明只有绿儿,早已忘记了她这个存在了吧。他带着绿儿离开之时可曾想到,她怎么下山?她独自留在山上会怎样?

她抬头望着那一株老桃树,想要离开,却发现脚步有千斤重,无法撼动半分,强撑骄傲,生硬的挪动脚步,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整个身躯软软的倒了下去。

纷乱的雪洒在她的身上,更显的人儿纤弱不堪。

一袭白影注视许久,披着白色细貂皮软裘的男子从林子深处缓缓走过来,男子,优清贵,方华无限,清冷似雪的眼眸在看见冰焰倒下去的一瞬间,溢满的心疼。他走向她,将地上的人儿抱起。他低头吻了她光洁的额头,轻声说道:“冰儿,他不值得你去爱。我要让你知道,天下之有我一人能够配得起你。”

男子抱住冰焰走向皑皑白雪的最深处。

一阵淡淡的光晕在冰焰眼前朦胧的晕开,费力的睁开眼,顿时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银光灿烂的世界。雪一般晶莹剔透的溶洞,洞顶倒挂着透明的冻铃铛,一挂一挂如同雨后春笋,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