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洛庄。

时节正当酷暑,这里却是清风怡人,空气似乎也有些清甜,便像是沙漠中的绿洲,微风轻拂,带给人无比的清爽。只因这里是海洋,一片竹的海洋。

竹海中只有一间大房,白色的围墙,木制的大门,便连门上的“洛”字,都只是用浓墨手工书写,一切总是那么清高淡雅。任谁来到这里,都会认为此家主人是一个避世的诗人,却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这里居然是一个黑势力头头的居住地。

南宫笑深深吸了口气,他也喜欢这个地方,但现在,他却是来找茬的,脸色一冷,重重地敲了下门。

陈广龙在南宫笑背后,手中又是带着一壶酒,泯一口,便闭着眼睛感受环境,比起来勒索,更像是来观光的。

许久,门才缓缓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小孩,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张开小口,稚气地问:“你们找谁呀?有什么事么?”

“找你家主人,沈先生。“南宫笑展颜一笑道,对于一个小孩,他总不能板着脸孔。

“沈叔叔说他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小孩张着天真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声音说不出的天真可爱。

“呵呵……那你告诉你沈叔叔,说南宫笑来拜访,在这里等他回来。”南宫笑展颜一笑道。

“沈叔叔说他不知道南宫笑是什么人?”小孩认真道。

南宫笑啼笑皆非,沈三说他不在,却是在的,但又为何叫这个小孩出来答话,摆明是让人知道自己在,又跟小孩说不认识南宫笑,既然不认识,那小孩又怎么会知道他不认识,摆明是沈三教他,而且很显然,沈三是调查过自己的,不然又怎么会知道有自己的存在,至于为什么调查自己,这也很简单,以他的耳目,自己让陈广龙大张旗鼓地去搜集情报,会知道也很正常。

南宫笑低头沉思,这个沈三到底要搞什么花招?还是只是孩童心性起,一时贪玩?但无论如何,总不会是考虑不周全,因为这是小孩子才会犯的错误。但无论如何,沈三已经告诉自己在,或许,沈三的意思是——我已经告诉你我在,也知道你是谁,但我却不想见你,你有种,便自己进来看看。

南宫笑想了想,正想开口,陈广龙却先搭上话,道:“小朋友,你家沈叔叔欠我们钱,他说把开门的小孩卖给我们,来抵上利息,他说的可是不是你?”

小孩一听,鼻子顿时抽咽起来,吞吞吐吐道:“不是的,你们骗人。”却像是信了三分。

陈广龙故作疑惑,道:“他竟没跟你说,他说你愿意的,不过想也是,卖出去的,便是别人的东西了,随时可能被人割成一块块的。”说罢,更是作出一副可惜模样。

“不可能!”小孩吼道,却有细声询问道:“为什么要切成一块块?”

“呵呵……这你都不知道,有些人他们是吃人的,特别是你这样的小孩子,在他们眼中可是大补!”陈广龙坏笑道。

“吃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骗人的。”小孩急道,说罢,竟不等南宫笑二人答话,哭着跑回屋去了,门,自然也是没来得及关。

南宫笑展颜一笑,道:“小孩子你都欺负。”他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觉得陈广龙把自己要做的事情给做了,自己省得开口,也是心情舒畅,推开大门,便这样直接走了进去。

屋子的陈设跟屋外相当搭配,所有的陈设都是竹子做成的,墙壁上更是挂着一些山水画,其中最多的,却也是竹子,古人有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此屋主人,看来也是个高雅之人,只是不知道,高雅之人是姓洛,还是姓沈的。

南宫笑和陈广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东瞧瞧西望望,便像是来观光一般。

“没经允许便此般走了进来,似乎不太好吧。”一个悠扬的男声自雾中响了起来,随着声音,一个中年男子飘飘地走了上来。男子一头银白色的短发,身上的衣服也是雪白的,样貌虽说不上俊秀,却有一种出尘的气息,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五官并不特别突出,眼睛也是极小,笑起来眯成一条线,让人捉摸不透。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紧紧抓着中年男子的裤脚,眼眶通红,狠狠地盯着陈广龙,正是刚刚开门的小童。男子风度非常,便像是个厌世的隐居高人,又哪里像什么黑道大哥。

南宫笑虽然有些惊讶,但随即也恢复了过来,展颜一笑,道:“门没关,我也只是进来看看有没人在家,好提醒一下主人关门罢。”

“门是没关,而且很不幸运,进来了两个小贼。”中年男子淡淡道。

“就是他们,他们说来讨债的!”小男孩伸着小手,指着南宫笑,道。

男子溺爱地拍了拍小男孩的头,轻声道:“你先回房去,这里的事我处理就好。”见小男孩仍没有走的意思,男子展颜一笑,道:“放心,谁都带不走你。”

小男孩一听,这才松开手,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盯了南宫笑和陈广龙一眼。

这时,中年男子开了口,道:“我便是沈三,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沈三说罢,便缓缓走到桌子旁,淡淡坐下,似乎完全不在意南宫笑二人,又像是料到南宫笑会来一般。

“在下好心进来提醒沈先生,又怎么会有其他目的。”南宫笑展颜笑道,竟也寻到沈三身旁,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南宫笑坐下了,陈广龙自然不肯站着,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在此谢过了,二位便请回吧。”沈三淡笑道。

“这可不行,我们好心进来提醒,你怎么也得谢谢我们吧。”答话的却是陈广龙,他也不讲什么礼节,一开口,就是要东西,本来他就是来要钱的,只是迟早说的问题,而陈广龙认为,丑话总是该说在前头的。

南宫笑闻言,不禁吃惊,他本已厚着脸皮,没想到陈广龙更是不要脸,不过也好,最难开口的那句话陈广龙说出来了,倒是省事,笑了笑,道:“呵呵……沈先生,我们兄弟二人路经此处,听闻沈先生你仗义疏财,而恰好我们兄弟最近又实在囊中羞涩,所以便厚颜前来,想借上一些。”南宫笑从小便养成习惯,有求于人,便先给别人戴上高帽,人家飘飘然了,自然也好说话。虽然南宫笑这次并没有想沈三答应的意思,他是来试探的,也是来挑衅的,但习惯总归习惯,很难改得过来。

沈三自然不会如此便答应,若什么人上门开口要钱,他就答应,那么就算他又皇帝老子的金库,也熬不了多久。更何况,仗义疏财只是南宫笑说的而已,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对于金钱,他看得很重,比南宫笑想象的还要重。

但他却是个喜怒无色的人,他只是淡淡笑道:“在下只是山野村夫,又怎么会有钱财相赠,在下也想相助二位,只是有心无力罢,所以,二位还是请回罢,外间传闻,不可多信。”

“既然如此,我想沈先生一定不会介意一件事……”南宫笑突然笑道,他的眼光,变得比剑还要锋利。

南宫笑咄咄逼人,沈三却像是不在意一般,他没有说话,只是笑,微微一笑,在眼角堆起叠叠鱼尾纹,带着亲切,仿佛春风化雨,又似乎隐隐含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他不说话,是因为他在等南宫笑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不说话的效果会比说话要好得多。只是他一双小眼,却有着尖锐的目光,仿佛要将人刺穿。

而事实上,南宫笑也确实准备开口,他只是淡淡一笑,犀利的目光毫不做作地与沈三对接而上,笑道:“君子爱竹,沈先生既然是君子,自然知道让梨的道理才是,屋外那些碧竹此般翠绿茂盛,若是卖出去,应该有个好价钱才是。”南宫笑说话的时候,眼睛是飘渺不定的,时而看着沈三,时而又飘出窗外,眼睛不专注了,神识却早早释放开来,一刻也没有放松地锁定着沈三,细细观察着他的情绪变化,一个人的深浅,绝对可以在他控制情绪的能力上看出。

沈三果然在南宫笑不注意的时候露出恼怒之色,脸色一沉,眼中杀机顿现。不过沈三却也无愧为**湖,神情在刹那间便又恢复了平静。若是常人,定然无法察觉,但可惜他遇到的是南宫笑,一个还没到圣级便拥有了神识的怪胎。他自认完美无瑕的掩饰在南宫笑眼中却只是个跳梁小丑在自欺欺人。

如此一来,南宫笑已经摸透了沈三,一个人无论掩藏得多深,杀机一现,便已经露了底。南宫笑本是很在乎沈三这个人的,但如今,却知道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黑道人物罢了,他也就放心,将他那支一千人的队伍拿来历练历练,展颜一笑,道:“沈先生若是无其他事情,在下便先告辞了,屋外的竹子也不麻烦沈先生了,在下自会派人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