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封淳于浩故意装出一副冷笑,薄怒微发的表情,用手拍了一下书桌,似乎在想在想着用什么手段来整治整治一下夹谷伤。

但是这个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封淳于浩便从案台上取走了一半奏折。一边来回地踱步,一边研究了起来。但是有心人却是发现,他来回踱步其实“踱”得并不称职,他永远慢慢地装作不经意地向已经敞开了大门的房门处不断靠近,而每每到了要踱回房间里面的方向的时候,他却是像走在刀山火海针毡路那样一般,能够少走一步的话永远也不多走半步。

此消彼长之下,封淳于浩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挪到了房门边上,只是在门框遮挡了以后漏出的一片阳光的那一小片区域内活动。

封淳于浩的面部表情一直就没有任何的明显变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直在专注地审阅着奏章,只是突然兴致一来,觉得自己一个人闷在书房已经太久了,应该去晒晒太阳,才站在那阳光底下晒晒自己的霉气罢了。

但是,若是知道封淳于浩已经觉察到自己身处险境的人来说,看在他们眼里的话,却又是另外的一种感觉。封淳于浩这个位置非常暧昧,随时都可以马上往门外一冲,便离开这个房间。他在不停地踱步的话,那暗处的捕猎者是没有办法很好地捕捉到他的破绽的,即便是要对他进行袭击的话,他也有很多的机会和空间可以闪躲。

这样的一切一切,当然也是看在南宫笑眼里的。虽然南宫笑并不是一个蠢人,但是很明显的,他的对手——封淳于浩和夹谷伤,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演的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即便南宫笑自诩聪明机变,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看出这样根本就接近于正常生活的戏码。

确实,南宫笑也是觉察到封淳于浩确实有点反常的,比如封淳于浩那突然之间的情绪失控。竟然为了奏章出了点失误这样的一点东西就情绪失控,那确实也是太让人不解了。而且他之前跟他的夹谷伤大臣讲述这个失误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那种明显的不满啊,为什么最后却是表现出那样的慌张和焦急呢?

而那位夹谷伤大臣,他原本对封淳于浩是那么的恭恭敬敬、卑躬屈膝,在封淳于浩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那样的一个人物。为什么在面对封淳于浩如此严厉而裸的威胁的时候,怎么反应竟然是如此的淡定。

要是按常理来的话,他恐怕在封淳于浩的威胁下早已大汗淋漓,吓得两股战战地跪在封淳于浩面前接受任务了,哪里还能如此平静地反劝封淳于浩什么“大王莫急,大王息怒啊,不过是奏章出了点小纰漏罢了……”究竟是谁给了他胆子了,一直战战兢兢的他怎么无缘无故地说出这样语出惊人的东西。

这不是在挑拨着封淳于浩的神经么?他都已经放出狠话了啊。你怎么还敢悖了他的面子,难道你不想活了么……

更加不可想象的是,夹谷伤这样一个一看就是一个眼高于顶的酸儒,竟然会在临走的时候跟看上去就像连脑子里面都长满肌肉的彪悍大块头金一说笑?这,难道他们之间是有亲戚关系么?怎么看也不像吧,但是实在想不通他们两个有什么共同的语言啊,难道……

但这还是有点蹊跷啊,无论他们两个之间是什么关系,像夹谷伤那样沉稳慎言的人,哪里会如此的不识体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那猖狂的笑声在封淳于浩探知范围内如此的暴露出来。这,这样明摆的就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的行为,那是一个在封淳于浩面前畏畏缩缩、大气都不敢出、屁都不敢放那个应声虫、马屁精么?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应声虫、马屁精就显得过于业余了一点了吧。这些危险的行为一般人若是在这种场合里面做出来的话,那很可能就是脑袋搬家的危险动作啊。这哪里是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见了多少人情世故,受过多少世态炎凉,踏在多少人的尸骨上才站上了这样的一个高位的一个皇帝面前的红人所做出的事情?

若夹谷伤是这样的一个人的话,以他的资质能够混到这样的一个地步,那要么说这真是一个奇迹,要么南宫笑只能够感慨百罗国朝廷的已经能够与宿明一较长短了。那么宿明其实还是能够稍稍地舒一口气的,毕竟原来百罗国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战胜了。

但是,南宫笑显然不是这样的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很现实,就凭他之前看到的夹谷伤的行为举止来判断,夹谷伤绝对是裸的一个实力派。他所作的那些奇怪的行为绝对是反常的,也绝对是有一定目的的。

这样的总总,南宫笑看在眼里,心中就已经察觉到有点不大对劲了,虽然封淳于浩和夹谷伤都在用尽一切的方法自圆其说,让许多看起来不合理的蹊跷现象变得合理起来,而且这个步骤也是做得非常成功的,大体上是把整个事情缝缝补补地织就成一件日常的事件了。

南宫笑直觉这些小事绝对是有点蹊跷,而且总觉得这样的一两个疑点似乎有什么联系,但是他一时半刻却也没有把其中的不妥接通起来,生出结论。

连封淳于浩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一些琐事反倒是让南宫笑思考了片刻,使得他没有把心思放到关注他的行动上来。白白地让封淳于浩通过那种欲擒故纵、暗渡陈仓的方法往房门方向慢慢地挪近……

当南宫笑回过神来,便已经有些为时已晚了,封淳于浩凭借着他那走一步退半步的前进方式,已经慢慢地在房门附近活动了。只是那量变一直没有上升到质变的地步,一直没有采取离开房门这种突破南宫笑底线的行为,但是其实也已经相当接近了。这样的底线现在在封淳于浩看来,慢慢地就像一层薄薄的白纸那般,轻轻一捅,就能够捅破了。

南宫笑看到了封淳于浩竟然已经做出了这般的危险动作,他眼睛都瞪圆了,呼吸也慢慢地变得急促了。当他听到夹谷伤对封淳于浩说他数十息之内就会回来,而且还把房门大大地洞开,其实他就已经觉得现在并不是最佳的出手时机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非常有耐性的猎手,他完全能够潜伏到夹谷伤彻底地告诉封淳于浩他要离开这间书房去干点别的事的时候才真正出手。因为,他一直都打算与封淳于浩有个单独接触的机会,他确实有许多问题想单独地跟封淳于浩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若是能够谈得顺利的话,还是有可能不用太过大动干戈、兵戎相见的。

而且,他还是有打算“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若是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话,那还是尽量地不暴露自己吧,毕竟若是成了的话,自己也不用被一群拿着刀剑的欢送。

若是不成功的话,嘻嘻,自己要对封淳于浩要绑要杀的话,那也让自己动手、潜逃的时候轻松不少,也就没有那些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绝顶高手现身出来阻挠,没有那种会失去控制的状况,自然也就没有最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手手刃封淳于浩的剧目了。毕竟若是在百罗国百姓的面前亲手手刃封淳于浩这个百罗国的国主的话,那么南宫笑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也免不了遭到百罗国百姓铺天盖地、前仆后继的追杀了。

而宿明以及南宫笑远在宿明的南宫世家的亲戚,恐怕也会成为百罗国百姓迁怒、报复的对象。那就不是推延百罗国进攻宿明的脚步,而是成为两国正式开战的导火索,那倒是成了两国的罪人了。

这种结果的话,南宫笑想想都是不寒而栗的,任何有可能避免这种事情的因素,他都会尽量避免。

他没有想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潜入这封淳于浩单独存在的一个绝佳的袭击地点,竟然有可能这样轻松地就让他的猎物——封淳于浩给这样放跑?

虽然封淳于浩表现出来的是那样的漫不经心,仿佛一切都是合情合理自然而然得随性做出的行为,但是封淳于浩做出了这样“随性”的行为所引发出来的结果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

因此,他心中暗暗决定,只要封淳于浩再继续向房门处迈动半步,他就一定会以雷霆手段,直接把封淳于浩击昏绑走再说。若是事态紧急、实在让南宫笑没有办法脱身的话……“那就只能对封淳于浩兄弟说声不好意思了,最多让他到阎王爷那里要阎王给他办个公证,说我南宫笑下辈子欠他一条命好了。”南宫笑轻松地想到,嘴里扯开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双眼冒出了幽幽的寒光,直如两柄出匣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