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然而至的声音,令郁锦鸾脸色骤变,她拧起眉头,眼神森冷的扫了一圈周围的下人,怀疑有人通风报信给了郁博简,才让他回家的那么及时。

那厢,郁博简却是火急火燎的才来到门前,入目便看到了哭闹不休的童氏,以及她抽噎着说出的话语,不由得面色大变,“二弟被抓走了吗?抓去哪里了?为什么抓走?”

听到郁博简的话,童氏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又哭又闹,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兄长啊,你弟弟被抓走了,顺天府抓走的,你快点去救他啊,晚了你就没这个弟弟了。”

郁博简一愣,虽然这几年下来,他对这个弟弟逐渐看透,但终究是郁家的骨血,他无法看着弟弟死去而不管,保护家人,是郁家长子的责任。

转身一撩袍子,郁博简就欲去顺天府,不能救回郁博岩,至少也让他少受点皮肉之苦,

可是身后传来的一道冷冷的声音,却让他停住了脚步,“爹,今天如果你去了顺天府,就永远不再是我爹。”

那般冰冷的话语,没有一丝人情味,淡淡的声音,却像含了冰碴一般令人恐惧,这根本不像他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郁博简的手有些颤抖,他想去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但他更不能失去女儿。

转过头,他素来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孔上,是满满的央求,“鸾儿,爹去救你二叔好不好,毕竟,他是郁家的骨血。”

没表情似得地看了一眼老爹,郁锦鸾吐出的话语却比腊月的冰还要冷,“您如果去了,将不再是鸾儿的爹,也不再是娘的夫君。”

郁博简这一次不止手在颤抖,连心也在颤抖。他目光掠过低垂着眉眼,不言语的封水烟,以及眉目凌然,面无表情的郁锦鸾,不知该怎么办,“鸾儿,鸾儿,爹……”

看着自己爹一副纠结痛苦的样子,郁锦鸾眼底掠过一丝不忍,“爹,二叔被抓走,您现在去救,只能让顺天府伊反感二叔,从而对他和堂兄进行更严厉的拷打。您说您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儿吗。所以啊,要救二叔,还是等等吧,看二叔为什么被抓走,再做决定也不迟。”

郁博简低着头,想着女儿说的也对,便将心放回了胸腔,低声道,“还是鸾儿想的清楚,爹差点又做错事情。”

郁锦鸾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心底则暗自腹诽,等我将那件事情揭露出来,看你是否还有心情去救您的弟弟!

瞥了一眼呆坐在地上,愣愣的听着郁锦鸾讲话的童氏,郁锦鸾一手挽着郁博简的胳膊,一手挽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封水烟的胳膊,欢快的走向简烟阁。

只是快进房间的时候,郁锦鸾突然给听双使了个眼色,嘴巴冲着安寿堂一努嘴。

听双明悟,转身下去布置了。

简烟阁内室,因为已经正午,郁锦鸾也不回倾鸾苑,只吩咐了追月做了一家人喜欢吃的菜,等郁嘉澜回来后,便其乐融融的吃起饭来。

席间,郁博简终究是有些挂念郁博岩,吃着吃着便有些吃不下了,将竹筷搁置在一旁,狠狠地喝了一口水。

“夫君。”从见到郁博简开始就没有说过话的封水烟忽然轻声道,“若是夫君想救小叔,便去吧,别因为鸾儿的意气用事,而耽误了你的想法。”

郁锦鸾意外的抬起眼看了一眼母亲,她明明记得,曾经有隐隐约约跟她提过,她那次的刺杀跟郁博岩有关啊,为什么如今还让爹去救他

似乎感觉到了郁锦鸾的目光,封水烟笑的有些苦涩,“鸾儿,你二叔再不好,也是你二叔,也是你爹的兄弟,怎么能让他不去救兄弟呢,日后人们说起来,对你爹的仕途不好的。”也许,还会埋怨咱们。

仕途?郁锦鸾不屑的呼了口气,而后冷冷的盯着郁博简,“你的好弟弟,到底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如果你知道了,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担心他!”

“博岩他,还做过什么?”郁博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难道自己的弟弟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做了什么吗?

看着郁博简疑惑的神情,郁锦鸾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爹,说来祖母上次病了之后,鸾儿还没看过她呢,如今,饭后便和您一起去探望探望祖母吧。”

没有看清女儿笑容的含义,郁博简感慨的点点头,“鸾儿是个孝顺的孩子。”

郁锦鸾低头,嘴角弧度诡异。她孝顺吗?呵呵,确实很孝顺。

孝顺的送二叔进了大牢,孝顺的将祖母逼疯……

吃完饭,郁锦鸾便拽着郁博简和封水烟,这次连郁嘉澜也被带了过去,一家四口雄赳赳的走向安寿堂。

到了安寿堂,郁锦鸾冲着守门的惜玉笑的甜美,“惜玉姐姐,昨晚祖母精神似乎不太好,今天鸾儿来看看,顺便为祖母带来了些补品。”

她甜笑着,将手中拎着的东西往上提了提。

惜玉腼腆一笑,给一家四口分别见了礼后,便不好意思的伸手,想接过补品,却被郁锦鸾提高了补品给错了过去,玉手扑了个空。

看着面色惊愕的惜玉,郁锦鸾不怀好意的笑了,“惜玉姐姐,这是鸾儿对祖母的孝心,要亲自给祖母看。好了,不跟惜玉姐姐多说了,我去找祖母了。”

言罢,径直拨开惜玉的身子走了进去,看也不看她漆黑的面色。

倒是郁嘉澜,文质彬彬的一笑,声音淡雅温和,“惜玉姐姐不要见怪,小妹脾气有些暴躁

。”

郁博简以及封水烟皆是相貌不凡,郁嘉澜又怎能不出色的,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温暖的样子,让惜玉直接红了脸,低下头,女子声音呐若蚊蝇,“没,没事,二少爷。”

“没事就好。”郁嘉澜浅笑,掠过她的身子,也径直进去了。

这一幕,倒是被郁锦鸾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掠过一丝诡异。

转过头,郁锦鸾掀开帘子,径直进了内室。

内室,周氏有气无力的靠在**,正在小憩。

看着她有些斑白的鬓发,以及明显比前几日憔悴许多的脸孔,郁锦鸾知道,这老太太最近也是折腾的狠了,整个人好似老了十几岁。

可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郁锦鸾嘴角上勾,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而后她轻轻地拍了拍掌心,声音清脆。

在外面接应的听双听见声音,直接手起刀落将几个婢女打晕,而后关闭了安寿堂的大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屋子后的书琴,则直接一拉,将偷偷挂在光亮处的黑色麻布勾落,整个安寿堂内室,陷入一片黑暗。

“母……”郁博简刚要发出声音,却被一双手自后面捂住了唇舌。看着四处一片的漆黑,无法动弹的他只得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周围。

因为前后光线变化太大,周氏双眼微微转动,慢慢的转醒了过来。

然而一睁开眼,便看到满室的黑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群死丫头呢,难道不知道她最怕黑了,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肯定又偷懒了,真是找死!

想到这里,周氏扯开嗓子,大吼道,“惜玉,胡妈妈,快点过来。”

没有人应周氏,她神情愈发生气,声音也大了很多,“惜玉,惜晴,死了吗?没死就快点过来

!”

然而呼唤了很久,都没有人过来,周氏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周身好像有冷气在吹,让她浑身有些打颤,为什么黑夜黑的太诡异,竟然连一丝星光都没有,为什么她觉得周围好像有人。

周氏瞪大眼睛,戒备的看着周围,慢慢的掀开锦被,摸着床头起了身。而后又慢慢的踩在地上,双手摸索着找到了绣鞋,一步一步的摸索着走路。

蓦然间,她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因为周围实在太黑了,黑的就好像地狱,没有一丝丝的光亮。周氏只好伸出手,摸索着手触碰到的东西。

圆圆的,有些光滑有些粘手,似粘液一般。这个认知让周氏有些犯恶心,素来养尊处优的她,真没摸到过这种东西。

然而再恶心,也得弄清楚是什么,不能让有危险的东西在身边。周氏伸着双手继续往下,摩挲到了两个深深地洞,很大,很深。再往下是一排细密的的东西,摸着很像……牙齿。

什么?牙齿?

周氏双手猛地放开手中的东西,因为恐惧而尖叫出声,“啊,这是什么东西,走开。”

然而那东西并没有因为她的松手而掉落,反而紧紧地攀上了她的身子,更有那全是骨节的双手,慢慢的爬上了她的脖颈,在她的咽喉附近来回滑动,让她不敢动弹。

那厢,周氏已经惊恐的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是谁,你故意来吓我的,对不对,你究竟是谁。”

这些年她害过的人太多了,她都不记得有多少人。正因为如此,她怕啊,怕那些人来找她。

瑟缩着手脚并用倒退回墙角,周氏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前面。用明明已经吓得发抖,却故意装出不屑的声音说道,“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唬了我,又不是我杀你们的,找我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谁打死你们的,你们找谁去。”

然而这番话,不仅没有赶走那股若有若无的冷意,反而让那贴身的冷意,愈发阴森

蓦然,一阵阴森缭绕的鬼叫声响起,那如泣如诉的声音,让人听了不自觉浑身发寒,“我……死……的……好……惨……啊……老……妖……婆……你……还……我……命……来……”

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周氏听到这段话,吓得心肺欲裂,声音尖锐的不似人声,“翠微,是你对不对,我不是故意让人打死你的,是你先偷了我的簪子的,你怨不着谁。”

那鬼声似乎顿了一顿,却没有停歇,依旧用那令人怯到骨子里的声调缓缓道,“我……死……的……好……惨……啊……老……妖……婆……你……还……我……命……来……”

“啊啊啊,是我,是我害的你,是我看你跟老爷说话,以为你想做姨娘,所以害死你的。够了吧,我都承认了,你就不要缠着我了好吗,我承认当年我是故意打死你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投胎去好吗,不要缠着我了好吗?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滚啊。”周氏似乎受不了了,跌坐在地上便大声哭嚎道,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的她将所有的事情絮絮叨叨了出来。

“是我当年害了你们,可是如果不是你们和老爷眉来眼去,我怎么会除掉你们。还有你,张妈妈,居然敢背着我和那个贱人通风报信,不杀你杀谁。如今,你凭什么来找我,你是因为那个贱人而死的,你去找那个贱人啊,你别来找我。你们明明都是该死的,凭什么来找我,凭什么来吓唬我,你们本就该死,死就是你们最好的结果!”

“贱人,当年你跟我抢老爷,你抢啊,最后还不成了后院井里的一片枯骨,三十年来没人知道你去哪里了,所有人都以为你跑了,老爷临死前都恨着你,恨你走了。哈哈,可是他不知道,不知道你早就死了几十年了,不知道你还是被我亲手害死的,更不知道你死前哭泣可怜的模样,哈哈哈。”

周氏跌坐在地上,似乎被那鬼声所刺激,不停的大叫怒骂,似乎这样,便能驱散那些恐惧。更能骂走那些心虚,或者是冤魂。

“周伊,当年周府还未败落的时候,你就仗着你是嫡女,处处比我高一头。琴棋书画比我优秀,长得比我漂亮,连未婚夫都比我优秀。偏偏你还装一副慈善温柔的嘴脸,虚伪的对我好,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为你所用了吗?呸,贱人,我才不会被你那副样子所欺骗,你周伊就是全天下最贱最虚伪的人,我看不惯你,你嫁给了安乐侯当正妻,我就当贵妾。能给你添多少堵,就添多少堵!我要一辈子压倒你,以庶女的身份压倒你

!”

“不要以为你对我好,对我笑就可以掩饰你的贱你的虚伪。说什么姐妹共侍一夫,说什么和和睦睦,怎么可能,我怎么甘心一直当个妾,怎能甘心一直被你压制着。我要正妻的位置,我要当安乐侯府的夫人,我还要你死!”

“我让人制造了你与人通奸的假象,你一直很痛苦吧,恨不得死吧。我也很不得你死,可是老爷居然那样爱你,宁肯委曲求全压下一切,也不愿意将你浸猪笼。所以我就把你喊到了后花园,将你推下了井,还让老爷以为你跟野男人跑了,让老爷恨了你一辈子!”

“哈哈,如今风光的安乐侯府老夫人是我,不是你周伊,后花园冰冷的井里才是你最后的归宿,你终究是斗不过我的,斗不过我,哈哈哈。”

“你一定很不甘吧,你的男人归了我,你的儿子也归了我。看着他恭敬的喊我娘,你是不是气的想死啊,是不是好想活回来啊,哈哈。郁博简那个竖子,那样毕恭毕敬的对着他的杀母仇人,不知道他知道一切后会如何想,哈哈。”

“周伊,你儿子是当了安乐侯不假,可是很快他就要死了。我儿博岩才是正经的安乐侯。至于你儿子,我会送他们一家下地狱的!陪你这个贱人!”

“四年前,我儿便想杀死郁博简那个竖子的妻子,谁料竟让他们躲过了。之后想让那竖子绝后,竟也没有成功,简直气煞我也。如今我儿刚告诉我,已经派了人去刺杀郁锦鸾那个小贱人了。等你们祖孙两个见面了,在地下一起等着接你的儿子儿媳和孙子,我一定会一一将他们送上黄泉的!哈哈哈。”

尖锐的几乎变形的声音响起,周氏疯癫一般不停的吐露着那些埋藏了三十年岁月的秘密,不时笑的痴癫。

黑暗中,郁锦鸾听到身侧郁博简愈来愈重的呼吸,不由得为老爹捏了一把汗。

这样一个颠覆他世界的事实,还有那么多沉重的秘辛,不知道爹爹能不能承受得了。

那厢,周氏还在神志不清的狂笑,郁锦鸾阴森森的盯了她一眼,而后轻拍手掌。

“啪啪”

不过一秒钟,那黑色麻布被拉落,四周有光线透了进来,将整个屋子照的极为亮堂

周氏不适的闭上眼睛,适应了黑夜的双眼,好似被这突然的光明刺伤了。

郁锦鸾也闭上眼睛,给眼球缓和了一下,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诡异的神色。

她原是想将周氏究竟害怕谁吓唬出来,未料到竟然这么成功,不仅炸出了周氏以往做的那些亏心事,甚至还炸出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辛,以及郁博岩曾经对大房一家做的事情。

这样也好,省的她一一向郁博简解释了。郁锦鸾勾起嘴角,露出邪魅的神色。

扭过头,那捂住郁博简的人早已离开,可是他依然像僵硬了那般站在那里,浑身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整个人眉目呆滞,眼中更是一点神采都没有,死寂的就像没有思想的木头人。

“爹爹。”郁锦鸾担忧的叫了一声。

“夫君。”封水烟也跟着担忧的叫了一声。

郁嘉澜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在郁锦鸾连连的呼唤之下,方动了动眼皮子,双眼逐渐恢复了一些神采,只是那种身材,却让郁锦鸾有些心惊。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明明是黑白的眼珠,却看出了分明的灰色感觉,以及一种心碎到极致的绝望,伴着无法言喻的伤痛,以及令人窒息的忧伤。

郁博简低下头,一一扫过郁锦鸾以及封水烟担心的脸,而后傻愣愣的笑了一声,那声音,犹如腐朽百年的树木被重物倾轧过后的声音,令人挺了不寒而栗,浑身颤抖。

接着,郁博简动了,就像是身体像被抽去了软骨,他整个人僵硬无比的蹒跚前行着。一举一动,仿若一个僵硬的尸体,令人感觉无限诡异。

郁锦鸾皱着眉头,凝视着郁博简的背影,心内浮现一股股的不安,转过头,她担忧的对着封水烟道,“爹爹不会承受不住吧,毕竟这些事情太严重了。娘你跟着爹爹,千万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我担心他会想不开。”

封水烟虽说也难过,可她毕竟是嫁过来的媳妇,没有认贼作母,之后被郁博简护着,平日里也只是被周氏刁难一下而已。除了那次有惊无险的刺杀,她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伤害

。是以没有郁博简的伤害那么大。即使她最难过的,是郁博简的样子。

冲女儿点点头,封水烟抬起手帕坚强的擦去眼泪,跟在了郁博简的身后。

看着封水烟紧紧地跟在了郁博简的身后,郁锦鸾这才放下心,扭过头看着神情呆滞的周氏,唇角微勾,笑的诡异阴森,“我亲爱的祖母大人,您将那么多年的秘辛都说出来了,真是不容易啊。孙女儿还要感谢您呢,要不是您说出来这些,孙女儿一定还有很多麻烦要解决。如今多好,几乎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了,孙女儿真是好感谢祖母啊。”

言罢,郁锦鸾恭敬的对着周氏做了一个楫,神情倒真香道谢一般恭谨。

周氏呆愣的坐在地上,神情还带着方才疯狂的残留,让她的五官显的极为些狰狞。

听到郁锦鸾的话,她怔怔的低下头,看着身前那用几块木头做成的“骨骼”人,以及四周掉落在地上的黑色麻布。

就是再笨,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更何况是以精明狠心著称的周氏。

此刻她惨白着脸,看着面前笑的诡异的郁锦鸾,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小贱人,你敢设计我,你不想活了。我要你死!”

“哈哈,祖母大人,我是不想活了,怎么办啊,您来杀了我吗?就像您杀死我的亲祖母那般?”郁锦鸾仰头大笑,诡异的神情让她双眸显得极为突兀,好似那不甘心而死的人复活。

周氏方才还是凶狠的表情,待一看到郁锦鸾这个表情,变立时惊恐的摇着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郁锦鸾的脸,复又开始尖叫,“周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周伊,你,你不要带我走,我还不想死,我还要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我不能死,你走开啊。”

看着双手不停地冲着她的方位拍打的周氏,郁锦鸾双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回想之前她每次失态,似乎都是因为看到了她的某个特定表情。

难道说,自己长得很像那位未曾谋面的祖母?

这样想着,她扭过头,对着听双吩咐道,“你去找一下七皇子,让他调查下……周氏……以前……嫡小姐……”

听双听完后,错愕的看了一眼郁锦鸾,而后匆匆离开

郁锦鸾这才扭过头,准备好好折磨一下周氏,却意外的看到郁嘉澜猛然跃起的身体。

“哥。”郁锦鸾瞳孔骤然放大,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对着周氏挥拳相向的男子,惊愕的下巴都要掉了。

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拼命的打着周氏?

郁锦鸾头痛的扶额,看着周氏瞪大眼睛,一口一口的往外吐着血水,不由得走过去拦住郁嘉澜高抬的手腕,“哥哥,你会打死她的。”

“打死就打死,这种狠毒的老妖婆,留着做什么。”郁嘉澜素来温和的声音,头一次露出丝丝凶狠,他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周氏,神情可怖,“居然想害死我们一家人,甚至刺杀了母亲和妹妹你,这简直无法饶恕,我要打死她。”

言罢,他又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周氏的下巴上。

“噗”

周氏狠狠地吐出一口血,连带着几颗牙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够了,哥哥,我们不能打死她,这不孝的名声,不能落在咱们身上。至于她的死法,我早就想好了,呵呵呵。”狠狠地握住郁嘉澜下落的拳头,郁锦鸾轻轻地语调中,却透着让人无限恐惧的森寒之意。

周氏惊恐的望着她,却只能“呜呜”,说不出话。

郁锦鸾冲她甜笑,微微扬起的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祖母,好好的在安寿堂呆着,等二叔回来。对了,二叔被抓顺天府您知道吧,您不知道的话,我可是告诉您了啊。”

她浅笑,看着周氏一脸担心和惊恐,心里觉得异常舒坦。转过头,她看着脸色好了许多的郁嘉澜,“哥哥,走吧。”

“恩,”尽管心里还有有气,但是妹妹已经讲清楚了缘由以及因果,郁嘉澜叹口气,冲着郁锦鸾点头,神色中却是依旧不变的宠溺。

拽着郁嘉澜缓缓地离开,郁锦鸾吩咐虞非清给她的两个人,将周氏软禁了起来

至于周氏会寻思吗这个问题,郁锦鸾觉得无稽可谈。

她这种一生只念着荣华富贵的人,岂能有勇气寻死?怕是砍头的前一秒,她还在奢望有人救她呢。

冷笑着,他们兄妹俩,开心担心的去寻找郁博简。

才刚刚走到简烟阁旁边,冬卉便气喘吁吁的停在了她的面前,声音紧张,“小姐,少爷,老爷在后院疯狂的挖井呢,拦都拦不住,您快点去吧。”

郁锦鸾皱着眉头和郁嘉澜对视一眼,兄妹二人纷纷全力往前跑。

很快,便到了后花园,还没靠近,便听到阵阵惊呼,“大爷,大爷,您别伤着自己了。”

还有封水烟的哭腔,“夫君,夫君,歇歇再挖,歇歇再挖。”

可是郁博简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疯狂的挖掘着后院早已废弃很多年的井,状若疯癫。

郁锦鸾走到跟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铁锨,扔在地上。

郁博简却像疯了一般,直接蹲下去就欲捡起来铁锨,连最疼爱的女儿都没有看到。

郁锦鸾见状,对着几个小厮喝道,“你们一人拿一个,快点挖。”而后和郁嘉澜对视一眼,一起上去制服了郁博岩。

那小厮们立马拿了镐头铁锨,一起卖力挖了下来,郁博简也逐渐的平静了下来,而后郁锦鸾将他松开。

但是平静过后的他,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怔楞的看着土一点点少下去的井,不言不语。

封水烟担心的想去唤他,却被郁锦鸾拽住了。

“娘,给爹一点安静的时间吧。”将封水烟拉在身后,郁锦鸾静静的看着郁博简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几丝同情。

其实她特别能理解郁博简的心情,那不比她当年知道了爹娘兄长怎么死掉的时候的心情差。那种揪心揪肺的痛,那种无法言喻的绝望,那种恨不得掐死自己的悔恨

低下头,她注视着慢慢能看到底部的井,不由得快步上前,注视着那口并不深的井。

“大爷,下面有尸骨。”蓦地,下面正在挖掘的小厮叫道,说出来的话,却让郁锦鸾一家人皆是激动的往前一步。

还是郁锦鸾更冷静一些,她一挥手吩咐道,“抬上来,轻些。”

底下的小厮应了一声,便小心翼翼的将那已经腐烂的只剩骨架的尸体搬了上来,放在旁边的草地上。

看着那静静的躺在地上的尸骨,郁博简踉跄了一步,步伐不稳的来到了尸骨跟前,怔怔的站立。

蓦然,他脖子猛的一梗,双膝跪地,就那么嚎啕大哭了起来。

身后他的娘子,他的儿女,都静静的陪他一起跪下,神情尊敬。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刻郁博简那素来文雅平和的双目中,挂着满满的泪水,嘴里更是像孩子一样呜咽着,“娘啊,娘啊,儿对不起你,让您老在那么潮湿的地方躺了三十年,儿对不起你您啊。”

那悲悲切切的声音,真是闻者流泪,见着者伤心。

也许是那源自于骨子里的血缘关系,郁锦鸾跟在其后,差点也忍不住流下泪。

叹了口气,她轻声劝慰郁博简,“爹,祖母已经逝去了,您要保重身体。祖母死的这般凄惨,我们要为祖母做点什么啊。”

正在哭泣中的郁博简身子猛的一僵硬,而后他直起腰身,原本总是微笑的嘴角冷硬的抿着,那平日里和善温馨的眸子,被深深地恨意充满。

他张口,声音嘶哑低沉,“我要为我娘报仇,为我的妻儿,讨回公道!”

看着父亲刹那间冷硬的侧脸,郁锦鸾抿嘴,想着,或许父亲改变一下,也未尝不是好事。

“夫君,我们要先将娘葬了吗?”旁边,封水烟小心翼翼的问道,方才夫君的变化,可是将她吓坏了

“不。”头一次,郁博简说话的声音,冷梆梆的像块冰,“我要将母亲的尸身好好保存着,然后要让那个老妖婆付出代价,将本该属于母亲的位置让出来,让母亲风光下葬。”

“一定会的。”郁锦鸾在旁边接口道,一双如秋水般汪汪的眸子狠戾的眯了起来,显得有几分狰狞的恶毒,“爹,想为祖母复仇,就要学会伪装,不要露出这幅样子,而是要跟从前一样,这样那些人才不会有提防之心。”

郁博简回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女儿。不可否认郁锦鸾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他似乎做不到。

有些僵硬的扯起唇角,郁博简发现,也许在母亲复仇完毕之前,自己都无法开怀大笑了。

“走吧。”吩咐了下人快速的买了一个上好的棺材,又亲手将母亲的尸骨放进了棺材里,郁博简转过头,歉意的看着被自己吓坏的妻子,“烟儿,你怕吗?”

“不怕。”望着他没有笑容的脸庞,封水烟却依旧读懂了他的温柔,“简哥还是我的简哥,不会变的。让我们一起为母亲复仇。”

郁博简低头,轻轻的摸着封水烟白皙的脸蛋,突然紧紧地拥住了她,“烟儿,有你在,真好。”

郁锦鸾看着相拥的爹娘,对那些小厮坐了一个手势,小厮们很有眼色,统统悄无声息的离开。而她,也拽着兄长悄然离开。

——

再说这顺天府伊好容易将郁博岩父子抓回了顺天府,才刚刚将两人带到了审案的地方,惊堂木那么一拍,两个窝囊货便立时的跪了下去。

“大人,草民不知犯了何事,竟然劳烦大人亲自将小人抓来啊。”郁博岩跪下便不停的磕头,还伴随着谄媚的笑容。

“够了,不许笑。”顺天府伊很是看不惯郁博岩的笑容,当下勒令他,再笑就打板子。

郁博岩惊恐的收敛了笑容,忐忑的看着顺天府伊,心内暗自哀嚎,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进了这号称人间地狱的顺天府伊呢。

郁嘉文相对来说镇定了一些,但是那有些抖动的腿,却暴露了他害怕的事实

这时,又是一声惊堂木,顺天府伊一声大喝,将两个人吓了一跳,“你们,犯了死罪,知道吗?”

“死罪”这两个字眼着实将郁博岩吓到了,他原本就对着地方敬畏的狠,如今一次又一次惊堂木的惊吓,加上最后一声死罪,郁博岩——尿了。

顺天府老爷**着鼻子,闻着这异样的味道,神情有些嫌弃加诡异,“好歹还是个朝廷命官,居然还没开始就吓尿了,你真是丢命官的脸!”

郁博岩惊恐的哆嗦着嘴唇,感受着档内一股股的热气,恨不得一头撞死。

怎么就尿了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吓尿了,郁博岩那么没脸没皮的人,也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愧。

至于郁嘉文,则不着痕迹的挪动了下身体,离郁博岩稍微远了些,神情更是有些嫌弃。

顺天府伊捏着鼻子,右手高举惊堂木,准备再来一下,这时,却听到了一声传报。

“报老爷,有人指明要将东西送给老爷。”

顺天府伊皱皱眉头,虽然心内有些不高兴,却没有表达出来,只是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却是一个包裹。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封一封的信,包的很仔细,上面写着“顺天府伊亲启”。

虽然对这人直呼自己职位很不满,但顺天府伊依旧麻利的打开了信封。

看完第一张,他便出了一身冷汗,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对着郁博岩看来看去,直看的郁博岩心里发毛。

一封一封的信读完,顺天府伊对郁博岩已经达到了改观的程度。

他面有异色的看着郁博岩,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不可能吧,这样的人能做出那样的事儿?真是好可怕啊,太可怕了,太恶毒了。”

这话说的郁博岩心里发毛,他瞪大眼睛看着顺天府伊,神情有些紧张,“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

顺天府伊摇摇头,没有理他,转身吩咐身后的士兵,身影铿锵,“快去安乐侯府将二房所有人都抓来。”

士兵领命欲走,他却忽的想起什么叫住了士兵,“对了,刚才信上写,姨娘和庶女不用抓了,其他的都抓来。”

士兵疑惑的点头,却仍旧很迅疾的转身带着人去了安乐侯府。

而这厢,听到这话的郁博岩不淡定了,抓了我和儿子就算了,怎么连娘子闺女也要抓,还有没有理了。

当下,他不满的看着顺天府伊,嚷嚷道,“大人您不说我们犯了什么罪,就抓了我们父子两个,这样也算了,毕竟男人皮糙肉厚,可是你们要抓我娘子和女儿算什么,女子进了大牢就毁了啊。”

顺天府伊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声音讥讽,“你挺关心你的妻子孩子啊,别人家的就当做狗屎一般踩来踩去,你究竟长了怎么样的心啊。”

这话说的郁博岩心中一噎,他瞪大眼睛看着顺天府伊,“大人,您总得告诉我们,究竟为什么把我们抓来啊。”

即使死也做个明白鬼啊。

顺天府伊不屑的敲了他一眼,冷笑两声,“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你们刺杀七皇子,这一条罪名,够不够你进顺天府。”

“这……”郁博岩目瞪口呆的听着这爆炸性的消息,神情不敢置信,“我们……我们没有刺杀七皇子啊。”

他们真的没有。

“还不承认?难道皇子会诬赖你们?”顺天府伊不屑的冷哼,看着郁博岩那副瑟瑟缩缩的呆样,更是从心底看不起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的人,还真看不出来。简直丧尽天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什么人都敢惦记!

郁博岩一副震惊的样子,却不忘辩驳。

------题外话------

爹要翻身~二叔要倒霉~剧情开始扩大,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