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建议鄢凛再留院观察几天,但他坚持回家休养。说他幼稚也罢,他就是不想跟苏晓楚呆在一个医院。他被她耍得团团转,但苏晓楚是个女人,不能打不能骂,她那个母亲还时不时来他这儿落一下,语气委婉意思却一点都不委婉,让他去看看她,言语中对她女儿的“病”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只差没让他去数数苏晓楚现在每天掉多少根头发。

鄢凛除了冷笑还是冷笑,有些东西重来多少次都一样,他对教出苏晓楚这种女儿的贵妇已经快要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欠奉。

上辈子刚和苏晓楚撕破脸就遭了飞来横祸,死前以为是解脱,没想到又活回来了。

这个时间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正是苏家已经帮了大部分忙,苏晓楚“病”得奄奄一息,苏晓午快要和顾优订婚的时候。

先从哪个开始击破呢?

鄢凛抬手点了根烟。

想了一会儿他给李约打了个电话,找他见面。

李约算是他的好朋友,高中大学都是一起念过来的,纵然比不上宋繁他们,但鄢凛自问从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可他坑自己的时候怎么就眼睛都没眨一下呢?

鄢凛翻来覆去地想,还是觉得自己做人有些失败。

宋繁几个过来接他出院,看他气色好了不少,摸摸他的脑袋权作安慰。

鄢凛抬脚就踹:“滚!”

范冬离拿手指他,“瞧瞧,瞧瞧,才好点就又这样,也就是繁繁能受得了你。”

宋繁被他恶心到,又补了一脚。

乔明明在旁边作陶醉状,“这踢人的脚法有凛儿的风采。”

鄢凛懒得理他,一个人走在了最前面。

几人一出电梯就碰到了穿着白大褂的李约,在一帮年轻有为的医生里依然是个怎么看怎么打眼的人物。

见到他们四个,李约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鄢凛,“我去换身衣服,老地方见?”

鄢凛嗯了一声。

宋繁看着李约离开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李家是医生世家,家里经营着国际医疗连锁企业,李约今年刚升主治医生,也是负责苏晓楚的医生之一,年轻,天才。

几个人去了老地方,很快李约也来了,鄢凛看宋繁他们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禁挑了挑眉。

宋繁干脆没有说话,范冬离打起了哈哈,“这么大的地儿,一百个人都不挤,你聊你们的,我们仨就在一边玩儿。”

鄢凛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算了,也不是什么听不得的事。

李约和他一起走到了吧台旁边,鄢凛则当起了调酒师。

乔明明隔老远伸长脖子见他这样,不禁嘀咕,“不对劲。”

范冬离换了条泳裤,准备去游泳,闻言哂笑,“你哪天要是不这么鸡婆,说不定咱们凛儿还能高看你一眼。”

宋繁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偶尔抬头朝那边看一眼。

其实他们三个没这么闲,公司要处理的事也是一大堆,只是这阵子出的事太多,不陪着鄢凛不放心。他自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次摔得有点儿狠,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估计已经快到极限了。

李约喝了一杯鄢凛调的马提尼,直觉地认为对方有点来者不善。鄢凛一向锋芒毕露,他不是不会玩心机,只是很少用在朋友身上,李约是个聪明人,现在却也摸不准他要做什么。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有点意外,鄢凛爱的是苏晓午,对苏晓楚最多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而他现在一直忙着的就是苏晓楚的事,他不认为在得知苏晓楚患了癌症时也只不过是皱了下眉的鄢凛现在能有多关心她。

他和苏晓午被迫在最情浓的时候分开,偶尔站在他的角度李约也觉得不忍。

但是,谁没有个把执念呢。有时候你甚至都不觉得那是执念,只觉得一定要得到,一定要这样做,久而久之,几乎成了本能。

而除非是在有机会的时候,否则你也不会发现自己能做出来的事比你想得还要多得多。

于他而言是这样,于苏晓楚也是。

李约抬手遮去眼底有些复杂的神色。

鄢凛不动声色地喝着酒,一杯见底的时候开了口:“给苏晓楚拍的各种片子,安排的层层检查,白纸黑字的化验结果,还有研究治疗方案的专家组,能无中生有到这个地步,还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你真的费心了。”

李约震惊地抬头,“你……”

鄢凛接话,“苏晓楚没病,我知道了。”他也懒得和他绕弯子,“你做的事我猜你家里人应该不知道,敢这么做,相信你也一定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李约过了好几分钟才恢复平静,问:“你怎么知道的?”

鄢凛见状,眼神有些讽刺。是了,以他向来的自负,肯定不相信自己周密的计划里哪一环出了错,而确实,上辈子他们也都被蒙了好几年。不过肯定还是有什么地方露了马脚,上辈子真相不是他们查出来的,到死他都没弄清楚是谁把这件事直接捅给了媒体,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像是打了鸡血,把本来就乱的一滩水搅得更混。

李约不愧是李约,这个时候了都还能有条不紊地补救,“晓楚只是太爱你,给她留点面子,不要闹得太大。”

话音一落他就连人带椅摔在了地上,乔明明红着眼睛冲上来揍他,一拳比一拳狠,“你他妈合着苏晓楚一起耍人还有理了是吧?好好的一对儿被你们拆散了你觉得很好玩儿是吧?”

宋繁冷冷地看着。

听到打架的声音,范冬离哗啦一声从水里窜出来,上前把乔明明拉开。“你就是不能好好说话是吧,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随随便便就跟人动手!”他之前一个人在泳池里玩得不亦乐乎,根本还不知道原因,否则现在只会嫌乔明明下手太轻。

乔明明被范冬离拖着拽着往回走,嘴里依然忍不住骂骂咧咧,“靠,老子早该想到的,癌症是说得就能得的吗?苏晓楚的追求者里,最痴情的就是李约了,妈的,妈的这俩贱人!”

范冬离像是被人砸了一榔头,瞬间意会,这不能吧?一个人得有多奇葩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可是看着几人的神情,演戏都不可能这么逼真,于是跟着怒了,“李约你丫有毛病吧,扮伟大呢,亲手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往别人怀里硬塞。我说这事儿你怎么就能做得这么心安理得呢,是不是不记得念书那会儿你大冷天掉水里快死掉的时候是谁把你给捞起来的了?不指望你感恩,但也别反咬一口啊。苏晓午要和别人结婚了,看着鄢凛不幸福你爽了?”

李约一张俊脸被打得破了相,他抬起拇指擦擦嘴角的血,对鄢凛说:“不管怎么样,苏家这次帮了你家是事实。这个世界是等价的,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拿另一样来换,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天真到相信商场上有什么真善美。我承认帮晓楚骗你是我不对,但我不后悔。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做同样的事。”

说着看向宋繁几人,“换成是你们任何一家想要帮忙,哪个不得伤筋动骨?就算为了鄢凛你们心甘情愿,但你们的长辈们会允许吗?或者就算应允,代价会这么小?恐怕丢掉鄢氏的绝对控股权都是轻的,再往后想,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只有苏家能。”

李约难受地咳了几声,“鄢凛,你好好想想,只要你愿意,未必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顿了顿,他的眼神带上来一点恳求,“给晓楚留点余地。”

四人目送着李约离开,良久范冬离出声骂了一句,“操!”

宋繁的烟一根接着一根。

乔明明颓丧地拿脚碾地,闷闷地问“凛儿,你打算怎么做?”

鄢凛笑了,他打算怎么办?

他早就打电话通知了李约的姐姐李理,在英国的时候他们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一心想要成为李家医药王国的掌舵人,这次李约扔这么大个把柄在她手里,她回国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老实说,鄢凛也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宋繁觉得很不对劲,前几天他还能察觉到鄢凛苦苦压抑的悲伤,但现在,他给他的感觉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要是能这么快就放得开,也就不是鄢凛了。

“我在想乔明明能不能好好喊我名字。”鄢凛心情不坏,于是开起了玩笑。

“凛儿,凛儿,凛儿~来给大爷笑一个~”乔明明的舌头不知道怎么长的,鄢凛一向认为自己的名字喊出来还算朗朗上口掷地有声,一到他嘴里就活像是在□□。

论耍宝犯贱,乔明明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范冬离换好衣服出来见他又跟一神经病似的,直接把他丢进了游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