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冬季的夜总是来得很快,街道上已挂上了红灯笼,夜市上人来人往很是喧嚣。

大烨风气豪放,不像南边儿拘谨,很多男女相伴,伫立在首饰摊前。这个景象让凌月夕不由得想起了前世,从小在部队的她只逛过一次夜市,那是在卧底黑帮时……凌月夕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守护她宠溺她的男子。

‘一定是你对不对,因为前世我欠你太多,才会有现在的兜兜转转吗?’下意识的,她总是将那个人和身旁这个同样容貌的男子相结合。

“坐过来。”

萧墨珏微恼的声音。

凌月夕装作没听到。

啊——

一声低呼,凌月夕被萧墨珏用力扯到自己怀中,将她抱在自己双腿上。

“王妃撇下本王一个人独坐,自己在想什么?”

他差点问出:自己在想什么男人?

“没想什么。”

看到萧墨珏清冷的目光,凌月夕心里难过,倔强的冷声回答。

“还在生气?”

诶?

突然温柔自责的语气吓了凌月夕一跳,抬起头看到他正深情而又专注的望着自己,深谙的眸子柔情脉脉。

“那身衣服,会让你妖娆魅惑的一面呈现,我不想今晚所有的男子用目光和心思亵渎你,我怕我忍不住会杀了他们。”

“萧墨珏!”

凌月夕呐呐一语,心疼的伸出手抚摸着他的面颊,他的眉头忧伤的皱着。

以前的他虽然狂傲霸道,威慑朝野,却没有现在这般暴虐,这些天,她总是会在他身上看到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戾气,那是因为他经历了惨痛的人生。

“月夕——”

他们似乎这几天太忙了,忙得没有再亲密过。

萧墨珏呢喃着,轻轻吻了凌月夕的眼睛,看着她嫣红的面颊又轻轻的触碰着红唇,就像羽毛滑过嘴唇,凌月夕感觉痒痒的,身子也软了,轻咬贝齿闭上眼睛,和萧墨珏唇齿相依。

好想要了你!

要知道,他可是差不多六年没碰女人了。

“回府!”

突然一声命令惊觉了凌月夕,她慌忙推搡着,垂头依偎在萧墨珏面前,声音暗哑。

“我们有的是时间,如果今晚不去,岂不是让北海候找了把柄。”

“可我等不及了”。

萧墨珏喘着气,一双含情的眸子几乎要将凌月夕溺亡,双掌隔着衣服在她胸前打转。

真是诱人的妖精!

凌月夕干咳了一声突然叹口气幽幽的凝望着萧墨珏苦笑道:“知道大婚那天萧墨璃为什么会连夜赶来一进门便将你一掌打飞?”

萧墨珏看到凌月夕认真的样子也收了心摇摇头。

他的答案,是因为萧墨璃喜欢她。

“五年前梅妆临死前在我身上下毒,毒素隐藏在血管没有清理干净,倘若行房,会加速血液循环,毒素会很快侵入心房,到那时,便回天乏力了。”

“你为何不早说,倘若那天晚上……”

萧墨珏暗暗惊心,面上萧寒冷涩,若非梅妆已死,他定要她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那个时候只想着坐实了你妻子的位置,死也无憾了。”

凌月夕浅笑着打断萧墨珏的恼怒之言,依偎在他的胸膛,语气轻柔,淡淡的滑进萧墨珏的心脏深处,他搂着凌月夕的手臂紧了紧,生出一丝后怕。

“以后不许再瞒着我。”

他霸道的命令。

嗯。

陌上塞到了,赶车的侍卫一头的冷汗,功力好也有坏处,譬如听觉会很灵敏,刚才王爷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恨自己没失聪。

两人牵着手从走进院子到正厅,几乎经过了所有人打量的目光。自从北海出事,陌上塞的人对凌月夕有着本能的恐惧,在他们心里已经给她画上了妖灵的符号,因为她做的那些事不是随便哪个人能做到,而今天一堵风姿后,更是惊为天人。

凌月夕身上穿着缕金玫瑰色洋缎窄袄,里面是水颜色百褶裙,最外面罩着金色牡丹织锦面的披风,一双纤纤玉手大方的露在外头,并不似旁的小姐夫人般藏在手窝窝里,左手上用打磨得圆润的红玉珠串,衬得肌肤胜雪;发丝如墨梳了简单的发髻,只用一只翠玉发簪装饰,领子是银色狐狸毛,滑溜柔顺衬着那娇艳如春花的脸蛋儿;脸上未施粉黛,唇色自然的粉红, 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简单无华的装扮,独有的气质,压过了在场所有女眷,包括坐在北海侯身旁的公主白羽蝶,她身上的绫罗绸缎令人眼花缭乱,飞天髻插着金步摇,额见戴着心形的蓝色宝石,纵然再是魅力四射,依然无法抵挡凌月夕傲然的贵气。

正厅里的人都站起身给萧墨珏行礼,回礼后二人对正中的北海侯行礼,凌月夕余光瞥见北海侯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她几乎能感受到他强烈压制的怒气和杀意。而白羽蝶的目光一直落在萧墨珏的脸上,可惜,他并没有瞧自己一眼。

萧墨珏,你好绝情!

一番寒暄后,歌舞丝竹乐,北海侯好像仅仅是宴会,不谈公事,酒过三巡,凌月夕斜对面的一位中年人突然开口道:“天月郡主威名煊赫,麾下的暗龙更是所向披靡,居然应下和亲一事,可见对天朝情深义重非比寻常呐!”

“三姑夫您醉酒了,怎说出这番话,天月郡主五年前可是天朝皇帝荣宠六宫的皇后,虽然是合离了,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自然情深义重了。再者,当年传闻瑞泽皇后与摄政王不清不楚,如今可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大厅里的气氛骤然变冷,歌舞女早已退下,每个人神色迥异。

白云欣这一番话,无意将凌月夕踩到了泥泞中。天月郡主再美也不过是朵浪花浮蕊,破鞋一枚而已。

在所有人以为凭凌月夕的脾性自然要大怒,却见她淡然一笑侧头问道:“你是什么人,对天朝的事如此熟稔?”

“呵呵呵,郡主莫要在意,她是本候的侄女,年纪小不懂事。”

北海侯满脸堆笑的替白云欣请罪。

“原来是郡主,不过,只听闻北海公主身为圣女不以真面目示人,那么郡主为何遮面?难道是见不得人?”

凌月夕最后一句话是侧头问萧墨珏。

“爱妃想看?”

嗯!

凌月夕一脸的好奇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众人更吃惊于麒麟王对她的态度。

突然掌风起,蜡烛微闪,白云欣的面纱飘到地上。

啊——?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长满了红色的小疙瘩,尤其是在人们用肉眼看到的速度快速长着,像是蟾蜍的脊背丑陋不堪令人恶心。

白羽蝶也吓了一跳,虽说白云欣的脸不能触到任何香气,可是在遮面的时候不会有红疙瘩,而现在,这张脸好像早已过敏了。

白云欣看到居然有人侧头呕吐,双手这才慢慢抚上脸。

“啊!”

一身尖叫,白云欣捂着脸,突然她抽出红鞭一个起越向野兽般向凌月夕扑去。

“凌月夕,我杀了你——”

砰!

萧墨珏搂着凌月夕的腰早已移步,白云欣被一脚踢翻在大厅中央,捂着胸口痛苦的呻吟,萧墨珏冷冷扫过所有人目光落在白云欣面上,语气冷冽森寒:“凌月夕是本王的爱妃,辱她就是辱本王,欺她就是欺本王,日后尔等见王妃犹如见本王!”

大厅里安静的连吸气声都没有,尤其是最先攻击凌月夕的白家掌事更是心惊胆寒。

“来人,将郡主带下去面壁思过。自己武艺不精被人下药毁容,还好意思在这儿叫嚣!蝶儿,日后多看着点她别再惹是生非了!”

北海侯生气的吩咐。

他这话说的隐喻。

怎么听着都是在说郡主的脸变成这个样是被人下药,而且,好像是面前这位煞神啊!

“女儿明白!今日之事,还请王爷——王妃海涵。”

白羽蝶不愧是北海公主,在人前温润有礼,高贵矜持。

重新落座后,北海侯再也不发一言,只是和几个老臣闲聊着,又询问了关于出兵燕国的筹备,萧墨珏也恢复了平和,几人讨论着战事。

席间,他向众人展示了暗龙绘制的燕国地图,并声明会和凌月夕一起出征。

对于凌月夕出征,在座之人没有什么惊讶,倘若她呆在王府做当家主母反而会让他们不适应。

再一次见识到暗龙的威力,又八成以上的人心里开始有了计较,看来两年前摩罗国皇室的遭遇并非是讹传啊!

碎雪一夜,终于放晴了。

午后的太阳一发热,地上的薄雪便化了,空气中带着隆冬将近的冷冽。

凌月夕站在红梅前发呆,那些花苞粉嫩可爱,就像一个个要离开母亲怀抱的小婴儿。

听到脚步声,凌月夕吸吸鼻子,调整了情绪转过身。

“为什么要骗珏,难道你对他没有信心?”

萧墨璃依然一袭白衣,阴着的脸让他看起来更冷。

凌月夕扯开一抹笑,嘴角自嘲的上扬,几乎轻若未闻的声音道:“我不想让他看到一个没有希望的未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他知道我是一个残废!”

“凌月夕!”

萧墨璃皱纹,不悦的低喝一声。

深吸一口气,凌月夕眉头的忧伤愈加明显。

不能做一个正常的女人,不是残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