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她却不知道?

“桑玥。”慕容拓欺身将桑玥搂入怀中,紧紧地,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逃离似的。他深深、深呼吸,鼻尖和嘴唇贴着她柔软的雪颈,似要将这个魂牵梦萦的人儿吸入自己的体内,再也不用分开一般。

一个月的拼命搜查,一个月的忙碌奔波,一个月的血雨腥风……他不记得自己究竟多少时日不眠不休了,这个月,睡着了的夜晚细数起来,走不出一手之数。但他不觉得辛苦,只要是为了和她在一起,再多的苦都值得。

“桑玥,我想你了。”

桑玥垂眸,不论自己如何拒绝慕容拓,哪怕恶意中伤他,下一次见面时,他一定又化身成一个缠人的无赖。他好像会自动过滤掉彼此间的不愉快,记得的永远是她不经意间流露的接受,想的一直是将她据为己有。

而令她有些心慌意乱的是,心底的排斥正在一点一点地减少,甚至,譬如此刻,被他霸道地禁锢着,她居然感到心安、感到欣慰。

她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但脑海里突然窜出一声叫嚣:这样是不对的,你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北上之行,双方必殒一命!杀父弑兄之仇,不共戴天!

“桑玥,你好烫,是不是生病了?”慕容拓刚问完这一句,就发现她的身子隐隐颤抖,双拳握得紧紧的,不知又在忍耐什么?他俊逸的剑眉没来由地就是一蹙,“是不是又在想法子拒绝我?”

桑玥不语,慕容拓知道他猜对了,顿时怒发冲冠,擢住她的肩:“为什么当我历经千辛万苦去寻找解决我们之间难题的办法时,你却在苦心造诣、绞尽脑汁地将我推开?”

桑玥撇过脸,不看他的怒容。

慕容拓松手,直起身,双手抱住被痛苦折磨得快要爆炸的头,狠狠地揉搓了两下,又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他很想摔杯子,可他又不忍心让她受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惊吓!

他颤颤巍巍地将茶杯缓缓放于桌上,双目如炬,声音不大,语气却近乎咆哮:“我不求你像我一样背叛自己的父亲!你也可以继续襄助慕容耀!但是你能不能别总是违背自己的心?你心里有我!桑玥你心里有我!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拿刀子戳你自己的心?你不疼吗?”

桑玥捂住胸口,神色淡漠:“疼?我没心,所以不疼。”

“我疼!你每一次你死里逃生的时候,每一次因为压制情感而浑身颤抖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有多难受?我说了会有办法的,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信?”

桑玥怔怔地望着慕容拓因发怒而涨得通红的脸,那眼角的血丝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她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有办法吗?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办法?是劝我父亲放弃慕容耀,还是劝你父王放弃对皇位的追逐?”

慕容拓从怀里掏出一沓子资料扔在桌上:“你自己看!看完了,如果你仍然觉得我们不可能,那我从此不再缠着着你!”

桑玥不看,气愤压抑到了极点,良久,她往床头一靠,葱白指尖挠着床幌上坠下的彩玉穗子:“慕容拓,你凶我。”

那粉唇嘟起、娇憨可爱的模样看得慕容拓一阵心猿意马,他咽下口水,怒气消了大半,轻咳一声:“我没有。”

桑玥越显委屈:“你就有。”

慕容拓瞧着她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眸子里还闪动着委屈,心里一阵一阵地疼,语气又缓和了几分:“我没凶你。”

桑玥绕着绕着竟然扯下了穗子上的一粒珍珠,朝慕容拓一扔:“那你在凶谁?你暴跳如雷又是做给谁看?”

因体虚的缘故,那颗珍珠根本连碰都没碰到慕容拓就掉在了地上,然而就是这一反常态的虚弱之举,令慕容拓最后一丝怒气荡然无存,他快步行至床边坐下,将她娇弱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躯抱到腿上,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一手摸着她有些发烫的面颊:“好了,不吵了,我们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吗?我顺着楚婳的意思娶妻,你顺着桑楚沐的意思嫁给慕容耀,这才是你想要的?如果是,那么我找的资料你还真不用看了。”

他娶妻?桑玥听到这三个字眼,心里酸酸涩涩,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疼痛,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反感。她按耐住想要回抱着他的冲动,语气淡淡道:“我看了那份资料,如果还是不接纳你,你当真从今往后都不缠着我?”

慕容拓的眸光一暗:“是的,如果你看了,仍然觉得我们不可能,我就放过你,前提是,你一定要看,看了才能资格说拒绝。”

桑玥阖上眸子,淡道:“拿过来,我看!”

夕阳的余晖自轩窗外慵懒地爬入,爬上她清秀迷人的脸,就连那浓密的长睫都反射着橙红的光芒,她永远不会退步的吧,慕容拓如是想着,心里百转千回,忽然掬起她的脸,狡黠一笑:“可是,我决定不给你看了。”

桑玥瞪大水汪汪的眼眸,不明所以:“那可是你一个月辛辛苦苦得来的成果,确定不给我看了?”他把自己弄得狼狈如斯,风霜满鬓,不就是想向她证明什么吗?突然又反悔了?

慕容拓按捺住无边的苦涩,坏坏一笑:“不给了。”

“你……”不等桑玥出言反驳,他已低头吻住了她莹润的唇瓣。

这一吻,如春日最暖的一束光辉,直直地照进桑玥阴霾的心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略显青涩,却又霸道狂野,几乎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与上次温软的触感不同,这一回,他的唇瓣有些干燥,甚至有几道磨人的口子,桑玥的心突兀地抽搐了一下,抬手圈住他的脖子,摸着他的面颊,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令他松开她的唇。

此时,二人的脸都红得不像话,呼吸急促得像刚爬了十里长坡,只得静坐无言,局促不安。桑玥抿了抿唇,才发现自己依旧坐在他的腿上,可她不敢乱动,生怕一动就天雷勾地火了。

慕容拓细细打量着她分外迷人的脸,扑了胭脂的缘故还是其它,脸颊红得像朵娇艳的芙蓉,她长睫轻舞,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幽静深邃的眸子里泛起的羞涩波光,娇艳欲滴的薄唇微启,妩媚得令人心醉。

桑玥捂住他的眼,挡了那深情迷恋的眸光:“说正经事。”

慕容拓真的很佩服这个女人,她从来就不会放纵自己的心,哪怕一回都不肯!若说上回她是被强迫的,这回他确定她是有些迎合的。

“不要。”慕容拓掰开她的手,将头埋在她娇嫩清香的颈窝,鼻子哼哼道,“没亲够,不说。”

没亲够?怎样才算够?桑玥抚额,有种昏天暗地的感觉,她叹了口气:“那你放开我。”

慕容拓不依,出其不意地拉开她的衣领,在她雪颈处吸了一口,立时,一朵妖娆的花儿浮现在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上:“没抱够,不放。”

他的胡子磨得桑玥有些生疼,唇舌又弄得她痒痒的,她动动肩膀,暗自诽谤这人的色胆越发包天了!她转过脸,藕臂搂着他,把心一横,唇瓣轻轻擦过他的:“再得寸进尺我就走了。”

虽然就那么一下下,但慕容拓仿佛吃了一整罐的蜜,甜得心花怒放,他眨巴着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先问清楚,以后还推开我不?”

桑玥颔首,唇角微勾,她的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你一个月不声不响地消失,到底去了哪里?”

“担心我不?担心我,我就告诉你。”

“不想说就算了。”

“我去了趟洛邑,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道:“你先沐浴更衣,这个样子若被王妃瞧见,她该心疼了,我去看看莲珠。”

语毕,她起身,拿了发带和金钗,行至梳妆台前,挽了个同先前一摸一样的回心髻。慕容拓又拉住她的皓皖:“关于方才的刺杀,我会问我母妃的,如果是她……”

桑玥回过头,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笑:“你不用问,不是王妃。如果王妃要杀我,肯定会做得很隐蔽,至少不会让凶手穿上丫鬟的服饰。王妃对我的敌意,众所周知,或许凶手表面上是要杀我,实际却是想嫁祸给王妃。设想一下,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你父王又会怎么办?”

如果桑玥死了,他一怒之下必定认为此事乃楚婳所为,与她断绝母子关系也不无可能;而桑玥是桑楚沐最心疼的女儿,她若死在楚婳手中,父王为了给定国公府一个交代,即便不休妻,也会夺了她许多职权,令她颜面扫地。

慕容拓若有所思道:“是府里的侧妃?那丫鬟我好像有点印象,从前还给我的汗血宝马送过干草。”

桑玥将梳子放回锦盒中,道:“这是最大的可能,毕竟凶手就是府里的丫鬟。但也不能排除其它可能,比如,慕容歆或者太后,你父王在宫里和靖王府有探子,她们必然在摄政王府也安cha了细作。”

慕容拓双指捏了捏下颚,思绪翩飞:“慕容歆恨我母妃背叛了先皇后的嘱托,想着法子折磨她,这像她的作风。可太后为什么会陷害我母妃?就算她与我父王貌合神离,也不至于对我母妃下手吧,因为宁国公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支持她的。”

女人的嫉妒!桑玥素手轻抬,抚摸着他冷峻的浓眉:“或许,她只是想离间宁国公府和摄政王府的关系。当然,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幕后黑手就是太后。你得提醒王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人使阴招,即便暗卫将昭纯殿围成一座堡垒,依旧不足以护得王妃周全。”

慕容拓握了握桑玥的手,欣慰道:“桑玥,难为你愿意相信我的母妃,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完全相信她是清白的。”

“王妃投鼠忌器,她心疼你,不想失去你。”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又是散播谣言,又是安排楚蓉蓉演戏,就是为了让她主动离开慕容拓。王妃如果真对她动了杀念,绝不会如此煞费苦心,“你对王妃好一点吧。”

慕容拓将桑玥的手送至唇边,吻了吻,扬起一抹会心的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倒是你,生病了就乖乖在房里呆着,我让太医给你瞧瞧。”

桑玥摇摇头:“不了,只是一点风寒,抓了药吃着呢。对了,你给王妃准备生辰礼物了没?”

“这个……”慕容拓两眼望天,“好像,忘了。”眨了眨眼,笑道,“你替我准备了,是不是?”

桑玥点点头:“叫怀安去我的马车上取吧。”

莲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好在那剑并未伤到骨头,经过元太医的全力抢救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月上半空,繁星璀璨。

麒麟殿内,欢声笑语,歌舞升平。

桑玥坐在韩玉和桑飞燕的中间,有种被肉夹馍的感觉,偏这两片面饼笑得春风和煦,令人发怵。楚婳和慕容宸瑞端坐于鎏金椅上,楚婳偶尔给慕容宸瑞斟酒一杯,慕容宸瑞则与她和颜悦色地谈论几句。乍一看去,真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他们身侧,分别是年侧妃和容侧妃,齐侧妃大抵身子太虚,早早地回了望风阁歇息,并未出席宴会。

“王爷,这是您最喜欢的桂云露,妾身敬你一杯。”容侧妃人比花娇,笑比蜜甜,雪白纤手端起一盏琉璃尊,递到慕容宸瑞的面前。

慕容宸瑞接过琉璃尊,并不喝下,而是转手送给了身旁稍下一些的年侧妃:“这个对身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