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珠气得挠心挠肺:“怎么处置她?她是老夫人送来的,无缘无故没了,怕是老夫人会怪罪。”

的确,不到忍无可忍,她不想同滕氏撕破脸:“你忘了上回的杜娘子吗?不用我们处置,韩玉自会了结她,你们只注意别让她死在棠梨院就成。”

“是!”

“少主!”说话间,子归将春玲拧了进来,随手扔到了地上,“她在院子里浇了火油,刚刚正准备点火。”

莲珠大惊失色,天啊!她和钟妈妈,还有茉莉,三个人六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春玲,居然没发现她做了那么恶毒的举动!她愧疚地跪在了桑玥脚边:“小姐,奴婢失职了!”

呵,得到了兵符就打算烧死她?韩玉,韩正齐,你们真的够阴险!等着吧,韩正齐,别看你捧着兵符去向慕容宸瑞邀功,我却笃定你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事不怪你,她肯定是个练家子,才一次又一次避过了你们的看守。”桑玥冷冷地扫了春玲一眼,只见她虽身处劣势,却不卑不亢,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怕死?桑玥的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子归,废了她的丹田。”

子归随手踢了一脚,一声闷响,赫然积聚内力的丹田已破!春玲恶狠狠地瞪着桑玥,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本来我懒得动手,可惜有些人生得jian,偏要自讨苦吃,”桑玥不为她阴冷的眼神所慑,莞尔一笑:“子归,她的眼珠子看起来蛮漂亮的。”

子归点了春玲的穴道,探出两指,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春玲的眼珠子挖了出来,那动作和表情,跟摘葡萄没什么区别。

莲珠从头到脚一阵发麻,恶寒积聚于脊椎,凉飕飕的,可只要一想到她想用火烧死桑玥,这股恶寒立即就转化为满腔怒火,挖得好!

春玲痛得冷汗直冒,瞬间眼前的世界黑沉如森森地狱了,奈何她动也动不得、叫也叫不出,那种憋屈比疼痛更难以忍受,一股史无前例的恐惧开始在心底滋生,她没忽略掉桑玥在下达命令时露出的无比享受的笑容,她可以确定直到子归行刑完,桑玥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哪个闺阁女子会这般血腥残忍?

见鬼了!她一定是见鬼了!这个二小姐,简直就是个恶魔!

桑玥慵懒地抬眸,莲珠忍住恶心,赶忙递过一个茶杯,子归将黑黝黝的眼珠子扔了进去。

桑玥意态闲闲地摸着修长的葱白纤指,唇瓣含笑,兀自叹息:“唉!我婶娘阴虚,得大补,子归你说,吃什么最养人?”

子归面无表情道:“脑。”

“呵呵,”桑玥笑出了声,听在春玲的耳中却那般冷绝狠辣,“现做,做了给我婶娘送过去,好报答她一直以来对五姨娘还有对我的照顾。记住,活着烹出的大脑汤才最鲜最嫩,明白我的意思吗?”

子归面色如常,道:“属下明白。”

活着烹出的大脑汤?春玲怕了,她真的怕了……

当头盖骨被内力掀开,春玲痛得几欲昏厥……

当开水浇进她的头颅,她还能听到脑浆沸腾的声响,还能闻到鲜嫩诱人的气味……

诗画被打死后,韩玉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便是诗韵了。诗韵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精致,身板儿是一等一的好,从前韩玉之所以不太重用她,是怕她被桑楚青看上,要去做了通房或者姨娘。可眼下,以滕氏的行事作风,很快便会给桑楚青送人。与其让滕氏塞一些不好把握的人,倒不如安排个信得过的去伺候桑楚青。不过,韩玉当真难以下定决心。

诗韵拿过一碗姜汤,要喂韩玉,韩玉撇过脸,沉声道:“我不想喝,太辣了。”

诗韵微微一笑:“奴婢给您准备了点心,先喝了吧。”

“二夫人,二小姐院子里的莲珠过来了,说棠梨院的小厨房给您炖了补汤。”门外的丫鬟禀报道。

韩玉对诗韵吩咐道:“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把汤收下,让莲珠走吧。”

“是。”诗韵依言去门口拧了食盒进屋,打开盖子,顿时一股异常浓郁的清香扑鼻,带着淡淡的酥油味儿和葱花味儿,真真叫人大快朵颐。

韩玉在晚宴上其实并没吃多少,这会子闻到从未有过的香味儿,立马感觉饥肠辘辘。她靠着软枕的身子微倾,目光落在暗红色食盒上:“端过来吧。”刚说完,想到了什么,“你先喝一口。”

诗韵愣了愣,心里苦涩,只笑着舀了一勺喝下:“味道很鲜,是猪脑汤。”

韩玉足足等了十多个呼吸,并未发现诗韵出现任何异常,这才让诗韵将汤端了过来。

猪脑汤虽然看着恶心,但滋补效果是极好的,她在江南没少喝过,但像今儿这般鲜嫩的尚属首次得偿,以往只喝汤,从不吃,现在,一碗下肚,她竟然舀起白花花的豆腐状的脑吃了起来。

还真是不错!

诗韵打趣地笑道:“二夫人自从怀了身子,胃口没像今晚这般好过呢,奴婢明儿去打听这汤是谁熬的,向她学学,日后奴婢天天给二夫人熬着喝。”

“这倒不必了,没得让人觉得我小家子气,像没用过好东西似的。”和颜悦色地说完,韩玉将所剩无几的“豆腐花”舀了一大勺放入口中,舌头和硬腭一压,正打算吞入腹中,却被什么东西硌到了,滑滑的,圆圆的,她咬了咬,像生桂圆那般,似软还硬。

眉头一皱,她吐到了勺子上,定睛一看,像玛瑙,但玛瑙合该是硬的。她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它很像……唉!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猪的眼珠子可比它大多了。

诗韵见韩玉盯着那黑不溜秋的东西,不明所以,掏出帕子给韩玉擦嘴:“二夫人,您怎么了?”

韩玉尚未开口,一名丫鬟面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眼底满满的全是惊悚:“二夫人!二夫人!不好了!有人……有人死在我们后院了!”

韩玉在诗韵的搀扶下来到积雪遍布的后院,梅树下,雪影扶苏,斑驳琼枝婆娑起舞,一名穿粉红色毛绒比甲的丫鬟平躺在幽幽冬景中。

众人的视线缓缓上移,扫过那双黑漆漆的眼眶时,一股恶寒遍布全身,再上移,发现她的脑袋被削平了,眉毛上空空荡荡,显然,大脑已被掏空!

不经事的丫鬟已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韩玉忍住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恶心,走近一看,是春玲!

再联想她喝的美味无比的脑汤和滴溜溜的黑珠子,韩玉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腾,扶着树干将那春玲白花花的脑浆吐了出来……

这一刻,她才深深地意识到,有些人是她永远也得罪不起的!

却说韩正齐拿到了锦盒之后,连夜赶往摄政王府。

书房里,慕容宸瑞负手而立,通过四四方方的窗子眺望着无边的飞雪,即便不言不语,身上依旧有股凌然的气势,那气势稳如泰山、犀如宝剑,烛火照着他健硕的背影,竟勾勒出了沉重而锋利的火芒。

慕容宸瑞的房内从不熏用炭火,在他看来,冰冷的天气更容易保持头脑清醒。

韩正齐双手呈上锦盒,尽管室内与室外的温度一般无二,他却生生被摄政王的威压给bi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得到的?”慕容宸瑞淡淡地问道。

韩正齐据实相告:“桑楚沐将它交给了二女儿桑玥,微臣命堂妹趁桑玥赴宴之际,将其偷了出来。”

慕容宸瑞并不转身,只微扭过头,在不太敞亮的光线下淡淡扫了一眼韩正齐手中的锦盒,道:“打开。”

“这……”韩正齐一怔,略有些迟疑,这种迟疑落在慕容宸瑞的眼中可并不是什么好事,韩正齐低头,揭了白纸黑字的封条,尔后用内劲扯掉精致的金锁,再缓缓打开。

咻!

一支飞镖夺盒而出,闪电般刺入了韩正齐的右眼!

“啊——”一声惨叫,韩正齐拔出飞镖,倒地,不省人事。

慕容宸瑞收回淡漠的眸光,再次眺望飘飞的大雪。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管是敌人还是盟友、是亲人还是陌生人,但凡得罪过她的、或者打了她注意的,她都会豪不心慈手软地反击。

什么封条,只怕是她自己打上去的,这支飞镖,根本是为他准备的!

慕容宸瑞行至韩正齐的身边,蹲下身,打量着方才令他生疑的金锁,正是这把明显带了女儿家手艺的金锁令他察觉出了端倪,可聪明如桑玥,为何留了个天大的破绽?

慕容宸瑞看看金锁,再看看不知死活的韩正齐,忽而心下了然,不由地哈哈笑出了声。多少年了,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开怀大笑,今日破天荒地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逗乐了。

这招借刀杀人真是绝妙!偏韩正齐还有一息尚存,她留给他一道答案十分明显的选择题。

她是在示好,亦是在威胁。向他巴结示好的人比比皆是,可胆敢威胁他的,桑玥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那世间绝无仅有的女子。

他唇角的笑弧越来越大,眼底的波光越来越幽暗复杂。

“王爷,容侧妃求见。”

“让她回吧,本王今晚在书房歇息。”

夜月如钩,寒风萧瑟。

慕容拓身穿一袭夜行衣,只露出一双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与以往任何一次不同,这双眸不再清澈无瑕,而是写满戾气和血腥,随着他每一次的凝眸,每一次的出剑,都会有数条生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风雪漫天的夜晚。

北齐皇宫的守卫十分森严,较之没有天子妃嫔的南越皇宫,这里可谓是复杂太多、热闹太多。冷不丁地就会撞上行色匆匆的奴才和严阵以待的侍卫。

第三次夜探皇宫,他总算摸清了皇宫的布局。

北齐皇帝年近五旬,算不得明君,但也不昏庸,至少并不沉迷于酒色,日日上朝,数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膝下空空,无子嗣即位,因此他的兄长、他的弟弟将朝中大权剥离得四分五裂,从前元老们在世时尚能维持表面的平和,殊不知时光荏苒,岁月蹉跎,正如他华发丛生,北齐的良将也在一场又一场的战火硝烟中陨落于无形。

他如何不知,这都是那些贪心的兄弟使用的压榨皇权的一种手段?bi死所有栋梁,再无人捍卫他的时候,一举攻灭皇城,至于帝位最终鹿死谁手,只能再兴起一场内斗,一决胜负。

“咳咳咳!”沙哑的咳嗽在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的殿堂显得异常突兀,宫人们熟知这位皇帝的习xing,他若不叫你上前,可千万别擅作主张嘘寒问暖,他除了习惯于被自己打扰,其它的,都是他极其厌恶的。

比如,慕容拓的出现。

当慕容拓持剑抵着赫连风的下颚时,赫连风笑了,那笑声略显苍白,却又不失威仪:“朕等你许久了。”

慕容拓冷冷一笑,这个老皇帝倒也不是傻子,他之前摸不清格局,便故意闹出各种动静,一些重要的宫殿周围增多了两倍的御林军,他再从中一一进行排除,找到了老皇帝和一些受宠妃嫔的居所。

如果老皇帝好色,兴许他能抓了他的爱妃什么的,可当他看清那些妃嫔的样貌时,立刻打消了上述念头,好老啊!好丑啊!见惯了楚婳的国色天香,再看那些资色平庸、老迈如妪的女人,他真是难以置信,亦深深觉得他的父王艳福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