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地,一道墨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子归本能地拔剑相迎,却被对方轻松卸去了力道:“嘘——”

慕容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揽过桑玥的腰,跃入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子归紧随其后。

这间不足十平方的屋子原先居住着一对卖柑橘为生的中年夫妇和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儿,两天前因家乡传来噩耗,便返回家乡探亲,倒是方便了慕容拓和桑玥。

屋内并未燃起烛火,漆黑一片。

他拉着桑玥的手走到墙边,小心翼翼地抽掉一块狭小的木塞,一道刺目的光线投射在了桑玥蓝色的衣襟上,二人脸贴着脸,开始观察另一间屋子的动静。

须臾,木门被推开,一道清丽的身影晃入房内,同一时刻,落着的帐幔内探出一只修长的手,拨开帐幔,走出一道紫色的身影。

这人,不是慕容耀,是谁?

曾经高高在上的靖王殿下,为了生存东躲西藏倒也罢了,竟然住进这种掩人耳目的贫民区!屋内的陈设虽简陋,但纤尘不染,可见,他是个极爱整洁的人。可屋子里再整洁又有什么用?檀香熏得再浓郁又有什么用?只要在外面溜达一圈,定满身都是异味儿。

慕容耀,当初你帮助冷瑶陷害楚婳的时候,可料到了自己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殿下!”桑飞燕扑进慕容耀的怀中,因恐惧的缘故,她的身子瑟瑟发抖。

慕容耀被她自外面带入房间的异味儿弄得心生厌恶,缓缓推开她,妖娆精致的脸上漾起一抹不耐之色:“失败了?”

桑飞燕失落地后退一步,他一点都不关心她的生死安危,他只在乎有没有扳倒桑玥!敛起心底的失落,擦掉眼角的泪水,她低头,哽咽道:“桑玥很早就洞悉了我们的计策,她请来了桑玄羲和韩玉,她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令得原本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桑玄羲站到了她那边,帮着她歪曲事实,指证我和裘女官是冒充的。”

“她要是这么容易落败,就不是桑玥了。”慕容耀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弧度优美的下颚,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亲眼看到韩珍从棺材里爬出来了,你确定不是做梦?”

一提起这事,桑飞燕就***,她倒吸一口凉气,咽下口水,道:“没有,我确定不是做梦,但……但很有可能是见鬼了。”

慕容耀嘲讽一笑:“见鬼?不,是韩珍根本没死,那具被毁容的尸体,是个替身!”

“啊?”桑飞燕掩面惊呼,“桑玥不是恨死大夫人了吗?怎么会……放过她?”

“只能说,韩珍有必须活着的价值,她这个狠毒的女人,脑子里永远装着别人猜不透的东西。”

桑飞燕只觉得一股恶寒遍布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哆嗦,话锋一转:“我们被押往刑部,半路被陌生的黑衣人所救,但裘女官不幸身亡,我逃了出来。殿下,是你派人救的我吗?”

讲到最后一句时,她的眸子里闪动起几许希冀的光芒。

桑玥和慕容拓早就发现了桑飞燕和陆鸣心的勾结,当时她就猜测,桑飞燕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大周,今天慕容拓隐在暗处,为的就是半路放跑桑飞燕,让桑飞燕跟幕后主使会合,只不过,有人比慕容拓早了一步。

“不是。”慕容耀负手而立,果断否认。

“那会是谁?”桑飞燕失望而又诧异。

慕容耀的桃花眼一闪:“陆鸣心。”

桑飞燕目瞪口呆:“啊?可是我在回来的路上听人说,她已经被……”

慕容耀冷笑:“救下你,是她临死前的最后一个部署。”

“殿下,我不明白,我们明明失败了,她不是应该杀了我们,以免我们拖累了大皇子吗?”桑飞燕懵了,完全跟不上慕容耀的思维。

慕容耀的双耳一动,薄唇勾起诡异的弧度:“你很快就明白了。”

“臭死了!你们快去,给本公主把那个狡猾的jian人抓出来!还有幕后黑手,一并擒获!”

巷子尽头传来瑶兮公主的嗔喝声,桑飞燕的身子一颤,恐惧袭来,她握住慕容耀的手,惊慌失措道:“殿下,你快走,我去引开他们!”

慕容耀邪肆一笑,桃花眼里噙了一抹意兴阑珊的辉光:“不用,这么好的时机,错过了可就太亏了。”

桑飞燕尚未回过神,两名护卫已破门而入,挥剑斩向慕容耀,慕容耀好歹是一国皇子,这一身武学得到了桑楚沐的真传,区区两名公主府的护卫,根本奈何不了他。

他单臂一绕,匕首已刺入一名护卫的胸膛,同时,挥动另一只胳膊,以手肘为器,撞破了另一名护卫的头颅。

桑飞燕一路跟着慕容耀逃亡,这种险境遇了不知多少回,可她仍止不住地害怕,尤其当鲜血溅到她光洁的裙裾上时,她的心如同被**了一般,难受得血肉模糊。

瑶兮公主在巷子尽头等了良久,未见任何动静,便知那两名护卫估计死在了贼人的手中,当即跺了跺脚,疾言厉色道:“本公主倒要看看里面住的是何方神圣?”

乐女官一把拉住瑶兮公主的胳膊,劝慰道:“公主,刚刚派去的只是普通的护卫,现在让皇上赐给您的暗卫前去查探,一定能把他们擒获,您是金枝玉叶,莫说那儿危险重重,就是这污秽不堪的路,也决计不是您应该走的。”

瑶兮公主甩开乐女官的手:“啰嗦死了!本公主命令你,就在这儿等着!”

乐女官阻挡无果,只能留在原地,瑶兮公主提起华丽的裙摆,带上剩余的六名暗卫,朝着那间屋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还好本公主聪明,算到幕后黑手会派人救走那两个jian人,这回,我可是立了大功,皇兄一定会高看我一眼!”

叽里咕噜讲了一通,没人应她,她抬腿就踹了旁侧的暗卫一脚:“我说话你们没听见的吗?不知道应一声?都是木头?是木头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暗卫们的心里叫苦连连,他们是大男人,提枪上阵行,阿谀奉承差了太多啊!

被提到的暗卫脑袋里迅速转了个弯,启声道:“公主聪明,算到幕后黑手会派人救走那两个jian人,这回,公主可是立了大功,皇上一定会高看公主一眼!”

谁料,瑶兮公主再次踹了一脚:“本公主是养了只鹦鹉吗?”

这不怪暗卫们,为了更好地保护瑶兮公主的安全,云傲给她指派的都是死士,死士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

当瑶兮公主出现在慕容耀的房间时,桑玥和慕容拓同时愕然了,但很快,又同时释怀了。陆鸣心真是好算计,利用瑶兮公主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将她引到慕容耀的住处,目的就是希望给桑玥创造一个更强大的劲敌。瑶兮公主这个人,头脑简单,手段凶残,若慕容耀成功地拉拢或者煽动了她,她的毁坏力绝不亚于冷贵妃的。

她没有心计,没有城府,没有好名声,可她就是有云傲的宠爱,有别人无论怎么离间也离间不了的圣恩。如果可以,桑玥其实不太希望和她成为敌人,实在是既没必要又棘手。

“咦?”瑶兮公主见到慕容耀,情不自禁地就呆怔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浓眉如墨,斜飞入鬓;秋瞳似水,灿若流波;颊若桃李,明艳动人;尤其见见下颚上的嫣红薄唇,比之樱花更娇丽润泽。

“你……你是妖孽吧?”瑶兮公主这会子哪里还看得到桑飞燕?直接愣愣地走到慕容耀身前,抬手,欲要摸他,慕容耀嘴角一勾,握住了她的皓皖,不让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身上:“瑶兮公主?”

瑶兮公主像见了神明一般,花痴地点点头:“你认得我?我们见过吗?”

慕容耀面含微笑地讲着违心的话:“久闻瑶兮公主貌若天仙,纯如冰雪,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瑶兮公主忘了抽回手,低头,俏脸一红,含羞带怯道:“哎哟!本公主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不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嘛?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天仙呢?”

桑玥和慕容拓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桑玥眨了眨眼:慕容拓,总算看到一个跟你一样自恋的人了。

慕容拓扬了扬眉:我也总算看到一个跟你一样满口胡言的大骗子了。

桑飞燕看得吃味儿,却又不敢冒犯这位公主的威仪,之前在宴会上,瑶兮公主当着皇帝的面殴打正一品妃嫔的事儿像跟棒槌时刻悬在她的头顶,一动出言阻止的念头,那棒槌就猛敲一下,弄得她嫉妒得快要发疯,可什么也做不了!

慕容耀松开了瑶兮公主的手,瑶兮公主美眸轻转,适才发现了桑飞燕:“jian人?你果然在这儿!”

桑飞燕的呼吸一顿,又羞又恼,赶紧躲到了慕容耀的身后。

瑶兮公主眨了眨水汪汪的明眸,狐疑地道:“你跟这个jian人什么关系?”

慕容耀的唇角扬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公主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瑶兮公主闻言,来了几分兴趣,笑得纯真甜美:“呵呵……我希望……你们两个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桑玥心里冷笑,这个公主当真纨绔到了极点,明明桑飞燕和慕容耀的身份那么值得怀疑,她竟不过问半句,反而随着xing子关注起了他们二人的关系,看来,慕容耀这副好皮囊成功地引起瑶兮公主的兴趣了。

慕容耀,难道你堕落到了如斯地步吗?为了找我复仇,不惜沦为瑶兮公主的裙下臣?

当一个人为了复仇和生存抛却名利和身份时,他便已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最起码,像慕容耀这种皇后嫡子,能主动以美色去诱惑一名驸马多多的风流公主,绝对是世间罕有,这会儿就连慕容拓都不得不在鄙夷之外,对他给予了几分佩服。

“挖了她的眼珠子,本公主就相信你们是仇人。”瑶兮公主绕着垂于肩膀上的秀发,笑呵呵地像在谈论家常便饭,“然后本公主可以给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

慕容耀的心仿佛被塞满了铁铅,沉得快要溜出腹腔,然,面上的笑却写意得魅惑人心:“公主难道就不问问我是谁吗?你不怕我是别国派来的细作,亦或是别国通缉的要犯?”

“呵呵……”瑶兮公主笑弯了腰,“不管你以前是谁,在大周,本公主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论容貌,瑶兮公主却有几分姿色,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做个妻子或者情人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可眼下的情况是,慕容耀极有可能会沦为一介男宠,而且,还是跟几个男人同时“服侍”这位公主。这般忍辱负重,倒是桑玥始料未及的。慕容耀是南越通缉的要犯,慕容拓大可冲出去将之擒获,可问题是,瑶兮公主根本不会放人。

这个蠢姑姑,桑玥真想一把掐死她!

不过,慕容耀以为躲进了公主府,就能有好日子过?她可没少听说那些驸马被瑶兮公主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事迹,这位公主的“口味”可不是一般地独特呢。先让他被瑶兮公主**一遍,她再细细地找他算账!

桑飞燕的心恐惧到了极点,她扯了扯慕容耀的袖子,试探地道:“殿……我……啊——”

话音未落,右眼一痛,她倒地翻滚。

慕容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优地拿出帕子擦了擦那颗圆溜溜的琥珀色的瞳仁,递到瑶兮公主的面前,唇角一勾:“公主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