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她合拢了慕容拓的衣襟,为他拉过被子盖上,又端来凉得差不多的药,打算让他喝完自己再离开。

谁料,她的勺子刚搅拌了一圈,他就一把拉过她的手腕,药碗一滑,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裴浩然心中大骇!他后退一步,抬脚,踹开了门……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桑玥觉得慕容拓这一吻几乎要掏空她所有的呼吸,偏她还是上面的那个。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她愣是没有在裴浩然闯进来的时候直起身。

一吻作罢,慕容拓餍足地tian了tian唇瓣,嘴角扬起胜利者的微笑。

裴浩然的目光一凛,寒凉的视线在房里扫视了一圈,二人均已换了衣衫,拆了发髻,尤其慕容拓,只穿着亵衣躺在**……难道二人已经……

桑玥瞧着他那一副愁眉紧锁的表情,便知他想歪了,不过歪了就歪了,她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我去子归的房里歇息,你们慢慢聊。”慕容拓尽管受了伤,但对付已经功力尽失的裴浩然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倒无需为慕容拓担忧。

裴浩然关上门,搬了个凳子在慕容拓的对面坐好。

慕容拓早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就敛起了怒意,换上一副享受十足的幸福笑容:“有什么话快点说,我这个人耐心有限。”

裴浩然按耐住疑惑,云淡风轻道:“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吗?”

“桑玥没告诉你我们在南越的时候就已经是夫妻了?”**luo地承认了。

谁料,裴浩然吁了口气,微微一笑:“没有夫妻之实就好。”

慕容拓狐疑地凝眸,实在想不通裴浩然怎么听出了真假?

裴浩然从容淡定道:“玥儿很容易受孕,如果你们早有夫妻之实,她的肚子不会到现在仍迟迟不见动静。”

慕容拓愕然了一瞬,接受之余,弄清了他阴魂不散半夜鬼敲门的目的,索xing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用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激怒我,我跟她是不可能分开的。”

裴浩然的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以碧洛的修为,没算出几件事吧,你确定不想知道她的过往?”

慕容拓的思绪回到了被赫连颖bi婚的那晚,他逆转筋脉耗费了七成内力总算bi出了赫连颖特质的软骨散,逃到半路和碧洛大干一架,险些丧命,事后,他一路狂奔回南越,生怕碧洛在他之前找到桑玥并向她寻仇。

人算不如天算,他和碧洛竟然在跨越边界时再次狭路相逢,只不过,二人均身负重伤,很有默契地彼此都未动手,碧洛却将桑玥重生一事告诉了他,裴浩然说的没错,碧洛的修为不足以看清前尘过往,只模糊地推算出桑玥和裴浩然之间有过几年的感情纠葛,桑玥是因仇恨复生。他结合了每一次桑玥见到裴浩然时会迸发出的恨意和冷意,便猜到桑玥前世可能会裴浩然伤透了心,所以才有那么强大的怨念能够重生。

裴浩然似乎不在意慕容拓到底想不想听,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眸光忽然放空,陷入了回忆:“我们,做了五年的恩爱夫妻,怀了三个孩子。”

慕容拓的心倏然一痛,难受得像被一双大掌生生地撕扯着,但他没有表露分毫,只淡淡地道:“那又如何?这辈子,她是我的!”

裴浩然笑了:“你确定你不介意?不介意我吻过她的每一根发丝,品尝过她的每一处柔软,占有过她全身心的第一次?”

这话极其残忍,如锋利的刀片,一寸一割拉着慕容拓的心,哪怕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此刻真正从裴浩然的口里听到这些细节,还是让他痛不欲生、难以接受。

裴浩然发现了慕容拓情绪上的异样,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我跟她最初是在定国公府认识的……”

他事无巨细地、毫不遮掩地、半痛半喜地将二人的过往尽数阐明,慕容拓的一张脸从最初的气愤,慢慢变为嫉妒,再变为空前的盛怒,犹如一席月辉之间,他经历了沧海桑田,那种渗入骨髓的痛扭曲了他俊美无双的脸,当裴浩然讲完最后一句话时,他再也忍不住胸口堵得快要爆炸的火,掀开棉被,一掌劈向了裴浩然的胸膛!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对她做那样的事?”他的眼,水光闪耀间,流转着足以焚天灭地的烈焰,他揪住裴浩然的衣襟,雪花般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肩膀和额头,每晃动一下,双眸就掉落几滴他并未察觉的**,“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她那么好、那么好,你怎么忍心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往死里伤害?你这个混蛋!”

裴浩然被揍得面目全非,肋骨尽断,慕容拓像一台上了发条的引擎,根本停不下来,他只想将眼前这个畜生碎尸万段,他恨得、怒得完全是在用不参杂任何的内力的原始体力,他咆哮着、怒吼着:“我把她捧在手心都怕掉了,你却如此践踏她的自尊、轻视她的xing命!你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来找她?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咳咳咳……”裴浩然头昏脑胀,视线模糊,全是痛得跟散了架似的,“看吧,我就说,你会介意,所以……你还是早点放手……免得跟我上辈子一样,害得她……不得善终……”

慕容拓的手一滞,愣愣地看着奄奄一息的他:“我不会放手的!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你休想,休想将她从我身边抢走!”

说着,转身拔出佩剑,就要刺入裴浩然的心脏,裴浩然抬手:“你一意孤行,会害死她的!她不能……”

哐啷!

裴浩然刚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苍冥破门而入,一剑挑开了慕容拓的攻击,尔后,带着裴浩然,施展轻功冲入了雨中。

门一打开,护卫们也听到了动静,纷纷赶过来,却看到慕容拓浑身是血,地上也全都是血,众人面面相觑,一名护卫忙躬身询问:“殿下,要不要请大夫?”

慕容拓脱力地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脑海里不停盘旋着裴浩然的最后一句话,目庛欲裂,他按住额头:“不用了,桑小姐呢?”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没听见。

护卫回答:“桑小姐和子归走了。”

马车上,荀义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长平公主在回程途中,遭遇截杀,重伤昏迷,逃过一死,被雨水浇醒后,她第一时间报了官,并回宫向冷贵妃禀明了两次刺杀案件。

消息传到姚府,得知第一起刺杀案件中,桑玥也在,慕容拓受了重伤,二人下落不明,陈氏当即就晕了过去。

姚奇知道桑玥和荀家走得近,于是上门询问桑玥的下落,荀义朗凭着和子归之间的特殊联络方式一路找到了清河镇。

桑玥按了按眉心,静静思量着事情的前因后果,第一起刺杀她实在想不出对方是打算除掉谁,于是无从判断两起刺杀是否出自同一人。长平公主是尾随她的马车来到清河镇的,她早有察觉,并七弯八绕甩掉了长平公主,只不过,长平公主在绕了一大圈之后,还是在碧水凉亭寻到了她和裴浩然。

长平公主平日里虽仗着公主身份,唆使冷芷若欺负了自己不待见的人,但那些都是小女儿家家的磕磕碰碰,不至于会让人恨到要截杀她的地步,若硬说长平公主得罪了某一个煞星,那么这个煞星便是她桑玥了。

可是她没有吩咐底下的人对长平公主动手,那么,第二起截杀,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荀义朗关切的眸光扫过她掌心的伤口:“很疼吧?”

给慕容拓擦身时沾了水,伤口泡得发白,看起来触目惊心而已,其实倒也不怎么痛,亦或是她已习惯了这种痛。她摇头:“不疼,这件事,我的嫌疑有点大。”

“嗯?”荀义朗诧异地蹙眉,“你的嫌疑?你是说第二起截杀?”

“第一起截杀的范围太广,暂时只能是个谜团,我们要从第二起截杀着手,然后层层推理,挨个排除,但在抓住元凶之前,我的嫌疑最大,”桑玥思付片刻,凝眸道:“长平公主眼下是恨上了我,极有可能会认为我就是那幕后黑手,再者,即便她知道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或许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构陷我的机会,那人留着她的命,不正是这个目的吗?”

可见那人,对长平公主、裴浩然和她之间的纠葛很是了解。

“通过长平公主挑起你和冷贵妃的矛盾,云澈和落霞公主为了给陆鸣心复仇会这么做,慕容耀为了对付你也会这么做,当然,后宫其它的妃嫔想要借助你和姚家来打击冷贵妃或许也会这么做。”荀义朗分析到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个小丫头,到哪儿都是祸事横飞,你就是个惹祸精。”

桑玥丢了颗栗子进他嘴里,也跟着笑了起来:“怎么?荀大人怕了?后悔摊上我这么个惹祸精?趁着我还没把荀家完全拖下水,你及时抽身而退倒也不晚。”

荀义朗依旧笑着,眸光却坚定无匹:“不能助你和香凝,我留着荀家的力量又有何用?”

桑玥不接过他的话柄,只挑起一侧的帘幕,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停,暗黑的夜幕里有几颗璀璨的繁星闪耀。

桑玥所料不错,长平公主一回宫便是对冷贵妃进行哭诉,惹得太医都不知要不要上前诊治。

“母妃,桑玥派人杀我。”

冷贵妃远远地坐在雕花椅上,庆阳公主帮着长平公主换好衣衫,原本甚为担忧的眼神在听到她生龙活虎的一顿哭诉之后渐渐消散于无形,她回到冷贵妃的身旁站好,冷冷地看向这个不争气的姐姐,若非她偷跑出宫,何至于惹来一顿杀身之祸?

冷贵妃犀利如刀、寒凉似水的眸光缓缓扫过长平公主泪眼婆娑的脸,漫不经心道:“私自出宫,偷会男子,我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你都快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了。”

长平公主委屈地泪珠子直掉,可碍于冷贵妃的威仪愣是不敢哭出声:“母妃,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我的安危吗?”

“姐姐,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私自出宫是何等大罪?母妃为了善后,跟刚刚清醒的父皇大吵一架,你知不知道,父皇要把你罚入庵堂!”

罚入庵堂?做尼姑?长平公主打了个哆嗦,恐惧像一根蔓藤缠绕着她的四肢,紧绷得整个人快要呼不过气来,如果做了尼姑,便一辈子也见不到表哥了!

她跪在**,磕了个头,泫然道:“母妃,我错了!我再不会肆意妄为了!”

冷贵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愠色,语气清冷道:“我不是闲着没事干,专门给你善后的,我有三个孩子,知书达礼如庆阳,孝顺聪颖如云阳,你呢?表面上装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暗地里挑唆冷芷若刁难各家千金,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长平公主吓得不敢抬头,洗耳恭听冷贵妃的教诲,冷贵妃喟叹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如此放肆的行为,不要以为我很好糊弄,你父皇很好糊弄,桑玥是什么人?是你招惹得起的?”

语毕,和庆阳公主一道离开了长平公主的寝宫。

二人刚走,云阳来了。

他先是吩咐太医给长平公主好好诊断,尔后亲自喂她服下太医给的丹药,脸上始终挂着合宜的担忧。

长平公主有些受宠若惊,坐靠在床头,背后塞着团蝶彩云掐花圆枕,试探地道:“多谢二皇兄的探望,时辰不早了,二皇兄请回,明日我亲自去府上给皇兄请安。”

云阳宠溺地拨了拨她鬓角的一缕秀发,道:“长平,你当真非浩然不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