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给的诱惑实在太大,大到桑莞几乎忘了切肤之痛;她的心很小,小到刚好能装下一方虚荣。她咬咬牙,眼睑快速眨了几下,终于下定决心:“大姐,你今天就能教我吗?”

桑柔嫣然一笑,似娇艳欲滴的玫瑰,美得不可方物:“走吧!正好今儿裁缝来了,我让她给你做两套入宫赴宴的裙衫。”语毕,挑衅地看着桑玥。

桑玥依旧笑得淡然,仿若一朵水莲,出淤泥而不染,也不为俗事所忧。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没有气到桑玥,桑柔心中不爽至极,她看向身后的桑秋,挤出一副笑靥:“三妹,你也一起来吧。”直接是命令的语气,在她看来,桑秋最是胆小,绝不敢忤逆自己的意思。

谁料,桑秋涨红了脸,两腿不停打颤,却吐出了一句几乎气死桑柔的话。

“二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源源不断的赏赐被送入棠梨院,珍珠玛瑙、绫罗绸缎、新鲜贡橘……看得桑秋目不暇接,心中艳羡:二姐真厉害,同为庶女,却偏得父亲这般疼她。

莲珠一边对着单子,一边数着东西。丁香和茉莉则吩咐下人将东西分门别类放入相应的地方。

桑玥赏了丁香和茉莉一对上等的翡翠镯子,乐得二人合不拢嘴。最初老夫人将她们送给二小姐时,她们是不大乐意的。一来,二小姐是个庶女,不遭大夫人待见;二来,早听说二小姐是个小气的主儿,老爷赏赐的好东西她从不送人或打赏。

可一个月的接触,彻底颠覆了她们的对二小姐的看法。别的先不说,二小姐赏罚分明是绝对的。做好了,双倍赏赐;做砸了,亦是双倍惩罚。下人们可都是卯足了劲儿在办事。

桑玥将贡橘分成三份,一份让丁香给祖母送去,一份让茉莉送到桑秋的院子,另一份嘛则是让钟妈妈送往五姨娘的院子。自己,竟是没留下一星半点。

钟妈妈有些心疼:“二小姐,冬季的瓜果本就难得,何况是贡橘。我听说,大小姐那儿都没几个。要不,留点自个儿吃吧。”有时候她真希望二小姐还是从那般小气,起码不会如此苛待自己。

前世桑玥嫁给裴浩然后,生活的奢侈程度不亚于后宫妃嫔,这些贡橘在她看来其实一点也不稀罕。她明白钟妈妈是心疼她,道。“我去祖母那里吃也一样,对了,大哥送过来的血燕,一并给五姨娘送过去。还有这个”,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瓷瓶给钟妈妈,“是解毒的药丸,你让五姨娘服下吧。”为了谨慎起见,慕容拓走后,她用小刀刮了一点药丸喂了小鸡,今早那只鸡还能“唱”能跳的,想来无毒。

桑秋歪过头,一张俏脸红扑扑的,含羞带怯道:“二姐,我吃不了那么多。”

桑玥淡淡抬眸,她们娘儿俩的日子本就过得凄苦,如今六姨娘更是被bi疯送入了佛堂,桑秋的生活只会更加拮据。六姨娘是她bi疯的,不过那是六姨娘咎由自取,她并不会因此而对桑秋心存愧疚或同情,她这么做只是奖励桑秋方才激怒了桑柔而已。而桑秋一点也不明白她影射的含义,于是她只能把话挑得像日头那么明:“吃不了那么多,就选一些给大哥送去,讨好了大哥便也讨好了祖母,知道么?”

桑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行了个礼与茉莉一同回了院子。

屋子里再没第三个人,桑玥从袖中掏出两个像晚霞般橙红的东西,塞进莲珠的手里:“吃吧。”

莲珠只觉手中一沉,一股清香扑鼻,不禁诧异道:“小姐,这……这是贡橘?给奴婢吃的?”

桑玥点点头,方才打开锦盒时,她注意到了莲珠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求,但她既将贡橘送给了祖母,便不能同时赏给下人,不然,便是对祖母不敬了。

莲珠眼眶一红,哽咽道:“小姐,你自己吃吧,这么好的东西给奴婢吃,糟蹋了。”

桑玥微微一笑:“好东西因人而异,你喜欢吃的未必是我中意的。再有,在我心中,人的贵jian之分不在身份。”

莲珠不再推辞,欣喜收下了。

桑玥选了些稀奇的珠宝,递到莲珠手上,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再去上次那家当铺换银子,我敢保证这回绝不少于一千两。”

莲珠杏眼圆瞪,嘴巴张得几乎能放下一枚鸡蛋:“就……就四、五颗弹珠子能换一千两银子?那可是当铺啊,小姐,东西的价格都是一压再压。”

桑玥扑哧笑了:“这是玛瑙,你方才还点过数的,忘了?”

莲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桑玥又道:“我只要五百两现银,其余的让杨掌柜换成银票。”

“奴婢还要把定国公府的令牌显出来吗?”

桑玥挑眉一笑:“只怕你的画像都被裴记当铺的人给供起来了,哪还需要什么令牌?你只管去,若一千两之外还有多的,我给你存成嫁妆。”

莲珠小脸一红,嘟哝道:“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小姐。”

二人又笑谈了几句,莲珠才拿着玛瑙出了棠梨院。

不多时,大姨娘便差人传来了话,桑玄羲回来了,他昨日遭遇刺杀,幸而为人所救,此刻那救命恩人就在花厅。

桑玥望着窗外半是晴朗半是阴霾的天空,心情复杂,脑海中的思绪飞速旋转。

据慕容拓所言,宸枫生于乾元年十月二十,与桑玄羲的生辰完全吻合,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耳边又回想起六姨娘的话:“他叫大夫人‘娘’——”

“臭丫头!”

一声熟悉的呼唤打断桑玥的思绪,她转身,脸上还带着几许凉薄的日晖,白皙得几乎透明,似天山顶上最纯净的一捧冰雪。而那双幽静深邃的眸子,清晰映着慕容拓俊美无双的脸。

“你不是在花厅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慕容拓清澈无瑕的翦瞳依旧冰冷、桀骜,但语气不若之前那般生硬:“谁告诉你我去了花厅?”

桑玥垂眸,目光落在一旁的万年青上,心里已猜了七八分,却故作疑惑:“下人禀报说我二哥回府了,此刻正与他的救命恩人在花厅闲聊呢,你昨夜说宸枫行刺桑玄羲,却被你阻挠了,难不成你骗我?”

慕容拓听着那刺耳的不信任之言,气得牙痒痒,但瞅见她含笑的眉眼,瞬间明白她是故意气他,于是冷哼了一声:“我要是猜的没错,花厅那个赝品肯定是宸枫!他杀不了桑玄羲,便装成救命恩人混入定国公府,这样,他可是有大把的机会杀死桑玄羲。”

赝品?

这两字如一根细针挑破了桑玥心底的疑团,她似乎理解宸枫为何一心要置桑玄羲于死地了。这个猜测很大胆,甚至荒唐,似月光下飘忽的黑影,大风一刮便能将它卷走。但它却又那般真实,令桑玥无法将其从脑海中抹除!

看着她眸中噙含的似讥似嘲、阴翳森冷的笑意,慕容拓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蹙,遂想到了什么,双手cha抱胸前,淡道:“臭丫头!说好的,今天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