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馨予的最大张大得足以塞进一枚鸡蛋:“曦王殿下会害羞?天啦天啦!这简直太骇人听闻了!”

桑玥含笑看着她们谈论她和慕容拓的过往,果真如姚馨予所愿,林妙芝说的还真真是她和慕容拓的那些糗事。这一刻,桑玥的心半是宁静半是澎湃。宁静的是总算找到了林妙芝,澎湃的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身边的人,她必须跟冷贵妃死拼到底。

二人谈笑风生之际,门外传来了多福海的禀报声:“桑小姐,淑妃娘娘宣您到皇上的毡房觐见。”

桑玥随着多福海抵达云傲的毡房时,荀淑妃正忧心忡忡地踱来踱去,一见到桑玥,不等她行礼,就屏退了下人,拉着她走进卧房。

此时的云傲,平躺在**,似乎睡得很沉。

荀淑妃的眼眶微微泛红,水光闪耀,话里含了哭腔:“皇上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冷贵妃照顾了两个晚上,大抵熬不住了,今晚才唤了我前来,皇上刚刚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陪陪皇上吧。”

桑玥依言在云傲的床边坐好,心里却思付着云傲的病怎么如此来势汹汹。她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那种不安再一次地涌上心底,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她问向荀淑妃:“太医怎么说?”

愁容爬上荀淑妃的脸,她的话也染了几分惆怅:“梁太医只说皇上是头风发作,加之舟车劳顿太过疲劳,所以才会这样。”

桑玥不再多言,刚好此时,云傲悠悠转醒,自模糊的视线中瞥见了熟悉的身姿,他缓缓地探出手,握住了桑玥的,嘴巴张合数下,似乎想表达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就再度陷入了沉睡。

荀淑妃急得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皇上……皇上好像病得不太正常……往常他见到你都兴奋得不行,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像喝醉了酒一样,但明明今晚,他只喝了一小杯根本不醉人的果酒。”

连荀淑妃都察觉到异样了,想必是冷贵妃对云傲动了一些手脚。不过,他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那么多年,冷贵妃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掉云傲,她之前没有做,现在应该也不会。她动手脚,许是有着其他目的。

桑玥想要抽回手,奈何云傲握得实在太紧,几乎是钳制着她。若说云傲对她没有父女之情,她不信。甚至,她能肯定,云傲对她的宠爱程度不亚于对云澈的。对她都这样,云傲对冷香凝的感情就更深了,既然如此,云傲到底是为什么不杀了冷贵妃?从前,是为了瑶兮公主维持体征的药,但现在瑶兮公主已经死了,云傲仍然“宠”着冷贵妃,这太匪夷所思了。

难不成,云傲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冷贵妃的手中?

如果真是那样,即便夺了冷家所有的兵权,冷家还是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所以,要打倒冷贵妃,必须釜底抽薪,找出她和云傲的症结所在。

“淑妃娘娘,皇上从一开始就对冷贵妃很冷淡吗?为什么我在南越听到的传言是冷贵妃宠冠后宫呢?”桑玥道出了心里的第一个疑惑。

荀淑妃探出手,摸了摸云傲的额头,也在床边坐好,道:“最初,皇上是真疼爱她的,毕竟她长得那么像皇后,但是,在她生下庆阳公主后,皇上对她突然就冷淡了。那时,她已经是贵妃,并执掌了凤印,又能自由出入华清宫,所以,在外人看来,她依旧是荣宠不衰。至于皇上为何突然冷落她,谁都不知道。实际上,皇上不仅冷落了她,也冷落了后宫所有妃嫔。”

那一年,大周出现了内忧外患,不少良将相继殒命,姚俊杰就是那时惨死的。而庆阳公主诞生的日子恰好就在战乱结束后不久。难道说,云傲失去太多栋梁,所以,xing情大变了?

桑玥继续道出第二个疑惑:“那,皇上当初为什么要充盈后宫?自愿的,还是被bi的?”

荀淑妃看了云傲一眼,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才压低了音量:“被bi的,皇上登基后,即刻迎娶了皇后,这本什么不妥,皇后是冷家嫡女,身份尊贵,足以母仪天下,但皇上的根基未稳,又两年不曾选秀纳妃,专宠皇后一人,引起了群臣的不满,纷纷上折子要求皇上充盈后宫,理由很简单,皇后虽贵为国母,却两年没有生育,还不准皇上临幸他人,实在是中宫失德。两年的时间内,皇上顶住了各方压力,直到从南越传来皇后的死讯,皇上终于崩溃了,没过几日,就从各大世家选秀,一下子纳了数十名妃嫔,随后,才对外发丧,说皇后已亡。”

这些荀义朗不曾对她提及过,她顿了顿,瞳仁微动:“当时,是哪些人bi着皇上纳妃的?”

“我的叔叔荀保国、宣国公的庶三子王良、冷秋奎的堂弟冷峥嵘、镇北侯李季远、国安侯钱宁……”荀淑妃一连窜列了二三十个名字,桑玥的脸色就在她的话音里渐渐暗沉了,那些人,大半都成了十多年前的战乱亡魂。

云傲在他们的bi迫下,纳了他们家族的女儿为妃,并真正做到了开枝散叶,短短三年时间,他就有了十三个儿子,十二名公主,名门望族因为更加衷心地效忠云傲,殊不知,这三年,也是云傲蛰伏、暗中培植势力的三年。

桑玥的思绪豁然开朗,十几年的那场战乱……始作俑者……是云傲!他要铲除异己!铲除所有bi迫他纳妃、威胁他皇权的人!

打仗的时候,世家们争相角逐,就是为了立下赫赫战功,好保他们心目中的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殊不知,云傲从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他们有去无回,还有苦吐无处诉!

战乱平息后,许多世家的实力被生生削弱了一半,就算他们有所顿悟,也没有能力跟云傲抗衡了。

自那时起,云傲踏足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从五年前开始,就完全不临幸任何妃嫔了。姚贤妃的承宠,只能称之为一次意外,至于这个意外是真的,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不得而知了。

照荀淑妃的说法,云傲之前对冷贵妃的确有几分疼惜,却在庆阳公主出生后、也是战乱过后,对冷贵妃冷淡了。

这其间,一定有内幕!

慕容拓接下来,又有得忙了。

也不知是不是桑玥在云傲的床前守了一整晚的缘故,云傲次日心情大好,连带着病也渐渐有了起色。荀淑妃瞧着欢喜,越发时不时地拉着桑玥去陪云傲。

但是某只老狐狸不高兴了,陪云傲那个老贼,不陪他?

桑玥听说慕容拓一整天没吃东西,晚上就亲自熬了些滋补的牛肉粥,并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鱼,外加一碟小菜,乔装打扮后,去了慕容拓的帐篷。彼时的某人,正气呼呼地躺在**,装死装病,就是不理人。

这些天为了旁敲侧击地从云傲口里探出点秘密,桑玥没少花时间陪云傲,还真是冷落了慕容拓。桑玥见慕容拓生气了,先把食盒放在桌上,再来到他身旁坐下,摸了摸他高高蹙起的眉,他却是冷冷一哼,撇过了脸。

桑玥不禁失笑:“怎生像个孩子似的?还闹脾气?”

慕容拓的心其实在她走进来的那一刻就软化了大半,但此时听她这么一笑,火气又上来了。他想她想得快疯了,她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还笑?

哼!

桑玥按了按眉心,这个男人一会儿是老狐狸,一会儿是半大孩子,真难伺候。

俯身,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挺想你的。”

慕容拓只觉得被她亲过的脸颊如同火烧,浑身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尽数点燃,他真想一把抱着她,就再不放她出去了。但他没有这么做,只侧过身子,背对着桑玥。

桑玥干脆脱了鞋子,爬到床的内侧,钻进了他的怀里。

慕容拓的下颚抵住她的头顶,心里气着呢,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慢慢扬起。

桑玥的头一仰,冰凉的唇瓣就碰到了他尖尖的下颚,她干脆张嘴,咬了一口,又tian了一下。

慕容拓的身子一僵,搭在她纤腰的手臂紧了紧,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大力地抱住她。

“真的生气了?”桑玥睁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我就陪了云傲几天而已,你至于气成这样?荀淑妃叫我去,我不好推辞。”

慕容拓七窍生烟:“撒谎!你明明就是别有用心!”

桑玥低头,仿佛有些愧疚,实则唇角勾了勾,尔后故作诧异:“那你还吃醋?”

“我、生、气!”从熄族回来的那晚,他等了她整整一夜,她却守了云傲整整一夜,想想就窝火!掰着指头算算,七天了吧,她不是陪林妙芝,就是陪云傲,要么就被姚馨予和姚家兄弟叫去狩猎,二人完全没有独处的机会。更有甚者,那条地道被姚晟给堵了!

气人,气人,气人!

若在以往,桑玥一准立刻板起脸,做甩袖离去状,慕容拓铁定会缴械投降,转过来哄她。但今天,她没这么做。此番回京都,跟冷贵妃就是一场恶战,她和慕容拓都不得不将警惕xing提到最高,诸如此时这番宁静的相处,怕是少之又少了。

她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呼吸着叫她沉醉的男子气息和幽香,不多时,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慕容拓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一惊,想叫醒她,却终归心有不忍,褪去了她的外裳和罗裙,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这么大的动作都没能惊醒她,可见她是真的累坏了,这么一想,他不免又有些心疼了。握住她的手,准备陪她睡一会儿,谁料,他突然摸到了一个水泡,心一揪,把桑玥的手拿到眼前,定睛一看,呼吸霎时就紊乱了。

这个女人做了什么?手背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两个水泡?

他赶紧从柜子里取出金疮药和银针,快而准地一一挑破,力道掌握得极好,是以,没什么痛苦,桑玥仍然睡得跟头小猪似的。

慕容拓不知道的是,桑玥只有在他的身边,才会拥有如此精致的睡眠。

清理了创口,慕容拓给她均匀地涂了一些金疮药,又学着她当初的样子,对着伤口吹了吹。

做完这些,他看向桑玥提来的食盒,目光一凛,把金疮药和银针放好,在桌边坐下,打开食盒,一股葱花儿和酥油的味道钻入鼻尖,唤醒了他的食欲,肚子里呱呱作响,他顿时大快朵颐。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那一晚黑糊糊的粥和瞧不出形状、只能通过腥味儿来判断出是鱼的菜肴时,举着筷子的手,竟不知何去何从了。

愣了愣,他还是把粥和菜肴端了出来,夹了一点硬邦邦的鱼肉放入唇中,炸的时间太长,所以很硬;没放姜和料酒,所以很腥;盐没有炒散,所以,一块儿没味道,一块儿咸的要死。

粥的味道也不遑多让,胡椒粉放得太多,每一口都呛人;为了保持牛肉的鲜嫩,大抵起锅时才放,嚼着还有血丝。

至于那碟青菜,跟枯树叶有得一比了。

但慕容拓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鱼、最好吃的粥、最好吃的菜。

他的怒火和醋意便在这一口一口的咀嚼中逐渐淡化了。

别看他杀人不眨眼,吃东西却十分优,慢条斯理地吃完,他喝了差不多一整壶的水。

他来到床边,把桑玥拥入怀中,修长的手指细细描绘着她如画的眉眼,吻着她小手上的创口,心里暖暖的,又痛痛的,轻声呢喃道:“厨艺真差,下次别做了。”

熄族之行,很快就接近了尾声。桑玥并不知道慕容拓许诺了夫余金一大堆好处,临行前,传来消息说,夫余金立了六王子为世子时,桑玥的眉梢挑了挑:“貌似有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