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秩沉默,他算姚家人吗?好像,已经姓姚了,即便尚未入族谱,也已经是姚家人了,可不等他开口,桑玥再次出声,“嘴上说没用,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姚秩不悦地蹙了蹙眉:“想要我替你办事就直说,冠冕堂皇地讲一大堆,从你bi我进青楼开始,我就上了你的贼船!”

噗!

细若蚊吟的浅笑,桑玥侧目,眉梢轻挑,子归……居然笑了?姚秩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潜力,她跟子归认识四年,还是头一回见子归笑。

桑玥没往深处想,她把计划对姚秩言明之后,姚秩毁得肠子都青了,他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答应得那么爽快做什么?走出了大门,人影都飘不见了,他又忽然从门外探进一个脑袋:“我……我……我以后要是讨不到老婆,你……你对我负责!”

语毕,脚底生风,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桑玥不甚在意姚秩语无伦次的话,按了按眉心,道:“派两名血卫暗中保护姚秩。”

“是!”子归刚走了两步,转过身,疑惑道:“少主,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姚秩,合适吗?他前科太多,万一中途又跑去闯祸,岂不是打草惊蛇,再没了机会?”

桑玥喝了一口蜂蜜花茶,眸子里流转起意味难辨的波光,缓缓扫过子归冰冷的眉眼,似是而非道:“子归,我认识你四年,你今天讲的话最多。”

子归忙行了一礼:“属下知错!”

“退下。”姚秩不是最理想的人选,却是最合适的,姚秩说的没错,从她bi他进青楼的那一刻起,他就上了这条贼船,注定了要背负这个艰巨的任务。未雨绸缪那么久,该是时候釜底抽薪了!

子归出去后,莲珠进来了:“小姐,南宫小姐求见。”

“告诉她去城南的楼外楼等我。”

“是!”

从姚府到楼外楼,距离相当之远,几乎绕了半个京都,这样,才有利于追踪。桑玥的马车就不近不远地跟着南宫雪的,路过宝林轩时,桑玥还露面买了两支钗。

她一走,宝林轩的大厅立刻就炸开了锅,大多是关于她的发髻和服饰的探讨,看来,明日的流行趋势又得变了。

饶是桑柔和恬郡主倾国倾城,貌美如仙,也不曾在南越有过如此深远的影响。还是十八年前,冷香凝母仪天下的时候,京都频频出现过这种盲目的跟风。

桑玥对于自己偶不经意引起的轩然大波并不十分在意,只带着子归去往了楼外楼,南宫雪订好的包厢。

南宫雪一见到桑玥,就惊魂未定地擢住了她的双臂,道:“这回,你真的要信我!大皇子……大皇子他要对付你!我二哥、二嫂投靠了大皇子,他们打算,联手对付你!”

桑玥不以为然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说不定,是你故意挑拨我和大皇子关系的呢!”

南宫雪急了:“我是犯过错,但犯了错的人,就永远都要被打上‘嫌疑犯’的烙印吗?我真心悔过,跑来向你告密,你……你却是不信我!”

与其说南宫雪真心悔过,倒不如说她是在示好卖乖。桑玥心里冷笑,面色却无波无澜:“他们打算怎么害我呢?”

南宫雪把常氏诉说给她的计策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桑玥,桑玥静静听完,心里有了计量,但仍是作出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甚至,带了几分愠怒,把南宫雪轰出了房间。

南宫雪一走,惜华郡主和云澈就来了。

这一次,云澈看向桑玥的神色无比复杂,没有往常的高高在上和大义凛然,论身份,他是长子,但也是庶子,落霞公主被贬为庶人,桑玥就是长女,且是嫡女,在桑玥的面前,他几乎失去了所有优势。

“大皇子找我有什么事吗?”桑玥没有给二人行礼,这已经是无声地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云澈和惜华郡主的呼吸同时一滞,还是云澈率先回过神,跟桑玥这种人打交道,不需要绕弯子,因为桑玥不屑于此,他开门见山道:“你不会真的相信云阳的挑拨吧?”

桑玥的唇角一勾:“云阳原本就没指望我会信。”

云澈疑惑道:“那他做那么多是为什么?”

桑玥淡然笑之:“为了让我们对关键人物放松警惕。”这就是冷贵妃惯用的伎俩,如今却被云阳给学了去。不过这一次,不论云阳给她挖的什么坑,她都要把里面变成云阳的火海!

桑玥并未向云澈言明自己的计划,事实上,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透露给云澈的。这也算是一种谨慎的表现了。

这几日,皇上赏赐了庆阳公主不少新颖的糕点。庆阳公主吃后,居然立刻过敏,浑身长满了小红点。

起先,她去朝阳宫时,只用蒙着面纱就好,隔天,就必须戴着斗笠了。

这一天,晴空万里,寒风凛冽,宫里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装,据说晚上会下雪,许多宫人不免出现了几分期盼之情。

剑吼西风,吹得行人的衣摆翩然起舞。

庆阳公主像往常那样,亲自前往朝阳宫给冷贵妃熬药,她脸上的红斑尚未褪去,她唯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别让人看了笑话。刚走进大殿,冷贵妃就叫住了她:“把斗笠取下来。”

“是,母妃。”庆阳公主依言摘掉飘着白色面纱的斗笠,露出那张触目惊心的脸,不复往日娇颜,只余满地“红花”开遍,叫人心生恶寒。

冷贵妃暗道自己多心了,她摆了摆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庆阳公主微微一笑:“照顾母妃,不辛苦的,我先去熬药,母妃歇息片刻,好了我叫你。”

冷贵妃摸了摸苍白的脸,点点头,庆阳公主去往小厨房给冷贵妃熬药,突然,一股异样的烟气钻入鼻尖,她打了个喷嚏。

大殿内,冷贵妃的反应也不怎么好,她唤来庆阳公主,让庆阳公主去看看,皇宫里到底在烧什么。

片刻后,庆阳公主回来了,她给冷贵妃行了一礼,柔声道:“母妃,是对面的佛堂在烧高香,今儿刚好刮的是西风,所以那香烟就吹进了朝阳宫。”

高香?那座佛堂已久不礼佛,门可罗雀,今日怎么烧起了高香?这简直太奇怪了!

冷贵妃的素手一紧,摸了摸并不显怀的小腹,对庆阳公主发吩咐道:“你去,叫看守佛堂的宫女、太监把香给灭了!”谁知道,那香里有没有掺点儿脏东西?

“是!”

庆阳公主先是取来熬好的药,尔后转身往那座高坡上的佛堂而去。

半个时辰后,庆阳公主仍未回朝阳宫,冷贵妃却是受不住莫名其妙的困意,喝完药后不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一袭白衣斗笠的人出现在冷贵妃的寝殿时,无人发现,这已不是先前那个庆阳公主了。

冷贵妃在**睡得很香甜,自从乐女官被砍头之后,贴身服侍她的是新上任的毕女官。

毕女官按照苍鹤的吩咐,给冷贵妃的手臂和小腹涂抹了药膏之后,又给她掖好被角,这才恭敬地立在一旁,等候主子醒来。

“庆阳公主”缓步而入,似怕惊扰了冷贵妃的睡眠一般,打了个手势,悄声道:“你退下,我陪着母妃就好。”

毕女官不疑有它,毕竟庆阳公主长了红斑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她这几日都是这种全副武装的模样。毕女官屈膝一福:“奴婢告退。”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纸,朦胧了一片致清辉,照在冷贵妃尽管苍白,却仍倾国倾城的容颜之上,她的睡姿,忽而就染了一分神秘的柔和。

或许,只有在睡梦中,她才能直面自己这颗做母亲的心。

“庆阳公主”小心翼翼地给她把了脉,在脑海里记下了脉象的异常,尔后拿出一个小瓷瓶,刮了些毕女官尚未给她涂完的药,最后,视线在屋内逡巡而过,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在最隐秘的地方。

“庆阳公主”拿出小河子绘制的地图,上面标了几处冷贵妃虽不怎么触碰,却时常会用眼神去打量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些细微之处,除了小河子,朝阳宫再无第二个下人能够察觉。

“庆阳公主”按照上面的标记,蹑手蹑脚地触碰了多宝格的右手边的第三个暗格、衣柜的挂钩和八仙桌,一无所获,没有机关。

图纸上最后一处标记是床头那面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普普通通的晨曦、湖面和高山流水,画面没什么特别的。

“庆阳公主”的目光一凛,走到山水画的下方,探出手轻轻揭开,还是墙壁啊。

但在她的一再细看下,总算是发现了端倪。那儿有一个十分浅显的掌印,若非今日的光线实在充足,她还真是难以捕捉到这个异象。她对准掌印,往里一按,就推开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赫然放着一个锦盒,以及几纸书信。她拆开信封,把信拿出,装入白纸,再原封原地放回锦盒旁。

然而,那锦盒却不易拿走,似乎底部被粘住了一般,偏她想撬开时,自门外听到了轻且快的脚步声,声音间隔略久,可见步子极大,一般步子大,落地就沉,对方却如踩踏碧水虚空,轻盈稳妥,足见,来人是名男子,且武功高强。

“庆阳公主”迅速合上暗门,开始宽衣解带。

当云阳迈入内殿的卧房时,正好看到“庆阳公主”以光洁的脊背对着他,那纤手覆上了罗裙的丝带,一扯就立刻luo裎无疑了。

庆阳在母妃的卧房换衣服?云阳狐疑地凝眸,正欲开口询问,对方微微侧身,那一方丰盈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视线。他尴尬得把想问的话吞入腹中,不着痕迹地退出了内殿。

他不算是风月场的老手,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艳丽春色,说不惊讶是假的,尤其,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妹妹。他设计云澈跟长平是一回事,心仪桑玥是另外一回事,若此时在他面前展露风光的是桑玥,他许就直接扑上去了。可偏偏是庆阳,他对庆阳没兴趣。

“庆阳公主”悄然松了口气,穿好衣衫,把信放入怀中,迈步离开了朝阳宫。

因为窥视后的尴尬,云阳并未出面叫住她,而是等庆阳公主走了之后,才走进冷贵妃的房内。

而另一边,真正的庆阳公主被佛堂里新来的高僧缠着讲了许许多多的命理学说,那些东西很有意思,饶是庆阳公主这种沉着冷静的人,都不禁听痴了去。待到她和高僧结束了谈话,慕然发现已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提起裙摆,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了朝阳宫,在门口跟云阳撞了个正着,她心虚地喘着气,幸而戴了斗笠,无人知晓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二……二皇兄!”

这个调调落在云阳的眼中就变了味儿,云阳不禁想:难道……刚刚庆阳发现他看了她的身子?

庆阳公主担忧得不行,云阳从母妃宫里出来,定是发现她不见了许久,待会儿她要怎么回答?说听佛听得忘了回来伺候母妃?

云阳摸了摸左手的玉扳指,最终决定,即便自己看了,即便庆阳也晓得了,还是做个鸵鸟装作不知吧!他定了定神,语气不复往常的温润,故作郑重道:“好生照顾母妃,其它的……别多想,合适的场合要做合适的事。”在母妃的卧房里宽衣,成何体统?

啊?二皇兄一定是发现了!庆阳公主的头更低了:“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个什么高僧,她以后见了一定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