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入宫了,林妙芝又时常处于昏迷状态,即使姚清流解了她的禁足令,姚馨予还是孤单得不像样子。明明是参加喜宴,她的笑容却是有些僵硬。姚家和冷家的关系并未因为桑玥而有实质xing的改变,她和冷煜安的亲事依然遥遥无期。这么一想,本就失落的她越发难受了。她知道冷煜安在看她,但她不敢抬头,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这么做了,自己就忍不住当场哭了。

“馨予。”

一道熟悉的声音飘然入耳,姚馨予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侧目相望,没有多少诧异地笑了笑:“三皇子。”

云笙在她身旁坐下,温柔地道:“许久不见你,你可安好?”

姚馨予有些不自然地喝了一口茶,语气恭敬且疏离地道:“多谢三皇子挂念,我很好。”

云笙轻声道:“我母妃很想你,你什么入宫去见见她?”

姚馨予垂眸:“贤妃娘娘召见,随时都可以的。”

云笙的唇角勾起一个会心的弧度,细细辨认,能从中发现一种稳cao胜券的感觉:“那好,今晚我就告诉母妃,说你愿意入宫陪她。”

“嗯。”姚馨予随意应下,整个谈话的过程除了最初的对视,她没再多看云笙一眼。

云笙对此仿佛不甚在意,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冷煜安的眼底掠过几点寒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大家各自欢声笑语时,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通报声:“太女殿下驾到——”

所有人齐齐起身,对着门口之人规矩地行了一礼:“参见太女殿下!”

“平身。”

众人得了桑玥的示意,纷纷直起身子,看向这位大周第一传奇女子,可当他们的眼神飞向桑玥时,却无一例外地都被她身旁那位风华绝代的男子吸引了视线!

他们以为曦王殿下已是天底下最年轻貌美的男子,但眼前这人竟跟曦王殿下不相上下,或者,单论容貌,他的更甚一筹!他身穿银色锦服,头束白玉冠,天庭饱满,下颚尖尖,颜如玉,色如珠,五官精致,妖孽的美,孩童的纯。如此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他的唇角挂着不夹杂一丝邪念的纯真笑容,偏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又似积聚了十里桃花,眸光一转,便是风情万种,真真是……媚骨天成!

他跟太女殿下一同出现,是否说明……二人关系匪浅呢?

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瓷器碎裂声响,众人循声侧目,却发现赫然是郭家的小姐郭紫仪倒下去了!她的双颊还泛着酡红之色,这……完全是被沐倾城给迷晕的!

桑玥皮笑肉不笑道:“你做了什么?”

“我瞧她对你不怀好意,就看了她一眼。”事实上,他对自己的美貌向来自信,别说迷晕谁,迷死人也是有过的。但见了桑玥他才知原来一个女人的定力可以这么强。

看一眼就能迷晕别人,这样的人去打仗该有多好。桑玥带着他入席,很快,众人就知晓了他的名字叫做沐倾城,许多人凭着记忆搜索到了三年前和他有关的事迹。他的确来过京都,也的确迷死过一堆人,当时,就连瑶兮公主都看中了他。只是众人不明白他是如何逃脱瑶兮公主的魔爪的,现在看见他和桑玥出现在一起,他们的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桑玥过去姚家的席位和姚家人聊了会儿天,问了一下陈氏和林妙芝的身体状况。回到自己的席位后,沐倾城倒了杯酒水给她,巧笑嫣然道:“殿下,你还没告诉倾城,让倾城为你办什么事呢?”

说这话时,沐倾城有意无意地朝桑玥靠近了一分,芝兰香气缓缓飘入了桑玥轻巧的鼻尖,桑玥的脸上维持着端庄得体又不失威严的笑容,埋在桌下的手臂却是一震,一个明晃晃的锥子落入掌心,她单手一撩,用力一戳,锥子入体一分。

沐倾城痛得身子一颤,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兮兮地望着桑玥,却不敢不笑:“殿下,倾城好痛!”

“知道痛,就恪守本份。”离她那么近,找死吗?要不是念在他还有些利用价值,她可不保证会不会把他给阉了!能将阵法习得那么优良之人,心xing会如此脆弱?动不动就哭,搞得好像她是女霸王,他是小羔羊似的!云傲到底是请了个什么样的人,训练出这朵奇葩?

沐倾城幽怨地嘟了嘟嘴,但他敢怒不敢言,还得强颜欢笑:“倾城知道错了,殿下你轻点儿,好疼的!下次戳倾城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桑玥戳了沐倾城,他们看见的是沐倾城离太女殿下很近,太女殿下笑着说了什么,沐倾城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副愿意为之上刀山下火海、生死不悔的深情模样。于是,大家的心里对二人的关系又确定了几分。

冷芷若忍俊不禁地将目光落在沐倾城的身上,一颗小心脏突然蓬勃地跳了起来,跳得她浑身燥热、双颊滚烫。这种感觉,只在初次见到慕容拓时有过,现在,破天荒地再度发生了。

桑玥一边喝着酒,一边用余光扫过厅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了南宫宁的脸上。据慕容拓查探的情报,这个南宫宁跟陆青可谓是半斤八两,不同的是,南宫宁比陆青云谨慎许多,所以在外面的名声较好。按理说,瑜安公主生得不算特别美貌,南宫宁这种花间浪子会看得上她?还是南宫宁单纯地就是在攀附权贵?当然,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她看向对面正在看她的云笙,起身走到云笙的席位前,唇角微勾道:“三弟的气色不错。”

云笙笑道:“妹妹成亲,我做哥哥的当然开心,难道太女殿下做姐姐的不开心吗?”

桑玥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这样啊,我还以为三弟的气色好是因为沾了西洋参的药气呢!”

云笙的眼眸一眨,呵呵笑了:“什么西洋参,三弟听不懂。”

桑玥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意态闲闲道:“三弟见多识广,还会有听不懂的事?琉淑宫也好,御膳房也罢,三弟都能来去自如,他日,怕是我那东宫也要对三弟敞开大门了吧!”

云笙的唇陡然长大,拱手一福,垂首顺目,含了一分惶恐道:“太女殿下,微臣惶恐!不敢觊觎储君之位!还请殿下明鉴!”

云笙对她的成见有多大,她岂会不清楚?突然做出俯首称臣之姿,怕是心虚了!她原先只是猜测,而今瞧他那故意低头以遮掩飘忽眼神的模样,她就笃定自己猜的没有错!那个在荀淑妃送给冷香凝的西洋参上抹毒的人,那个唆使小太监去找冷香凝哭诉的人,就是他!原先,她怀疑过荀淑妃和云绥,但直到华阳夫人出事,她才觉得自己似乎算漏了什么人。这是一系列争对冷香凝的恶xing报复,荀淑妃只为争宠,不至于歹毒到杀死华阳夫人的地步,而云绥明白冷香凝在荀义朗心目中的地位,他断然不敢触碰荀义朗的逆鳞。如此,便只剩和荀淑妃走得近的云笙了。云笙大概是认为,只要bi死或bi疯了冷香凝,她的储君之位便也不保了。

从云笙当着姚家的面揭穿她的身份,比企图挑拨她和姚家人关系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这个弟弟,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单纯善良,他的心机可谓深沉。譬如,云傲明明多年不踏足后宫,为何一夜宿醉就宠幸了姚贤妃?这其间,云笙出了多少力,不得而知了。

她抬手,轻轻拂过云笙的肩头,似乎要掸落一粒粉尘,动作轻柔写意,语气却寒凉似冰:“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查出华阳夫人的死跟你有关,否则的话,别说双腿,我连你的双手也一并砍了!”

云笙的脊背爬过一股恶寒,浑身的汗毛就在她的一句威胁之词中根根竖起了。桑玥走后,他才直起身子,仰头的前一刻,眸子里如山洪海啸般的戾气汇聚成一把犀利锋刃,割得空气碎裂成沫,点点飘回他的眼眸,涩痛得他双目血红。但这也就是一瞬而已,当他抬头坐好时,脸上只剩下平易近人的、掺杂了一分得意的笑。

就在大厅内热闹非凡时,南宫宁和瑜安公主的新房差点儿被献了个底朝天。

新娘不得私自揭开盖头,瑜安公主的盖头却是被一个侍女给唐突地揭了,不,她还算不得侍女,只是穿了侍女的衣服混入了南宫府而已。来人生得十分清秀,五官小巧,肤色微蜜,身姿极为丰盈,是个十分性感的女人,名唤花雨。

她站在瑜安公主的跟前,愤愤不平地道:“公主!我也不想冒犯你、冲撞你!但是南宫宁对我无情无义,要做那始乱终弃之人,我便也只能向你讨个公道了!”

瑜安公主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一颗芳心碎成了渣,她摸上自己的肚子,目测比对方的要小上许多。这么说,南宫宁从头到尾都在骗她了。

秋女官鄙夷地看了花雨一眼:“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冒冒失失地冲撞了公主的大驾,你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还不快滚出去!”

花雨一把拔下头上的发簪,抵住自己的脖子:“是谁的种,把南宫宁叫过来对峙不就知道了?公主英明,大抵也不想在新婚之夜背上一条杀害孕妇的罪名吧?”

“你……你还反了!你敢威胁公主?”裘女官气得浑身颤抖,对着旁边的四名宫女吩咐道:“还不快过来,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

“是!”宫女们依言就要上前,花雨的簪子暮然在雪颈上划了道细小的口子,鲜血溢出,染了她白色的衣领,和这洞房花烛的喜色相映生辉,交织出了一种触目惊心的色彩。

瑜安公主勃然变色:“你们退下!把驸马叫来。”

裘女官无可奈何地应下,亲自前往大厅把南宫宁叫了过来,同来的还有长子南宫城和三皇子云笙。

云笙一见自己妹妹的盖头都被揭了,眸子里迅速窜起一曾火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南宫家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自当把此事如实禀报给皇上!”

瑜安公主打小就和云笙特别亲近,出嫁前一晚还趴在他背上到处玩,此时见着云笙给自己出头,心里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云笙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哥哥会给你做主的,你放心!”

南宫城冷冷地看了南宫宁一眼,方才父亲问他有没有在外面惹什么风流债,他还矢口否认,如今人家大着肚子找上门来了,还冲撞了公主,这臭小子是要整个南宫家给他陪葬吗?

南宫宁心底的诧异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花雨是他的小情人没错,但花雨怎么会闹到他的新房里来了?

花雨嘲讽一笑:“都来齐了,正好!我怀了南宫家的孩子,我倒是要问你们,让不让我进这个门?”

云笙狠狠地瞪了南宫宁一眼:“南宫宁,你就是这么对我妹妹的?我妹妹贵为金枝玉叶,下嫁于你已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竟然在追求我妹妹的途中和别的女子有染,你说说,这笔账,我要怎么跟你算?”

瑜安公主潸然泪下,靠在云笙的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云笙接着道:“我看她的肚子少说也有三个月了,难不成,她还要比公主先诞下孩子?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妹妹是不能生养吗?你们南宫家迫不及待地就找了妾室传宗接代!我父皇若知,该有多心疼我妹妹!”

南宫城浑身冷汗直冒,他拱了拱手:“三皇子,依你之见,应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