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拓浓眉一挑,臭丫头会跳舞的么?他倒是隐隐有些期待。

慕容锦看向桑玥,见她淡定无波,不禁猜测,她是不在乎输赢还是握有杀手锏?

冷瑶看破不说破,恬儿心仪慕容锦早不是什么秘密,摄政王妃属意桑柔做儿媳也难逃她的法眼,且让她们闹腾去。

桑玥见太后点头,深知今晚避无可避,遂起身一礼,让人准备她要的东西,然后去换衫。大夫人想让她出丑,可没那么容易!

按照桑玥的要求,大殿中央摆放了一个素色屏风,屏风两旁的案桌上是盛满墨汁的硕大砚台。

桑玥换上白色劲装,手持宝剑,英姿飒爽地现于人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旁侧的桑柔一眼:“请大姐弹奏一曲《十面埋伏》。”

慕容锦嘴角一勾,桑柔未抚琴,已注定了败局。这首曲子非得用琵琶才能奏出荡气回肠之感,古琴么,弱了太多。同台献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桑柔的琴声若过于绵柔,她这剑舞又如何气势恢宏?她难道打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桑柔与慕容锦想的一样,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唯有硬着头皮弹下去。

琴声响起,桑玥深吸一口气,两耳一闭,默念心里的节奏,挥动手中的宝剑。挑剑、出剑、点墨、挥墨,一姿一势,行云流水,习习生风。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舞作罢,殿内鸦雀无声,众人哪里还记得桑柔弹奏了什么,全被桑玥波澜壮阔、气势恢宏的舞姿所吸引。直到慕容天指着屏风惊呼出声,众人方才回神,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慕容拓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情不自禁地将屏风上所绘之景一一念出:“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是……八阵图!”臭丫头,她怎么会懂这些?

慕容锦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不错,正是八阵图。”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

燕王慕容齐拍手叫好:“今晚真是大开眼界!一个名不经传的庶女,在舞姿上不逊于恬郡主,在才情上胜过了万千男儿,本王还是首次见到以剑为笔来作画的人,况且,画的还是如此精髓的阵法。”

慕容拓探寻的目光锁定桑玥,似笑非笑地接过燕王的话柄:“或许她只是死记硬背,记住了图形,有什么好称赞的?”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众人实难相信一个十三岁的闺阁女子懂得旷世奇阵,便是在场之人,能认出八阵图的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桑柔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此图,但并未放在心上,想必桑玥是从父亲那儿偷偷学来的。思及此处,她行至桑玥身边,迫切想找回些面子:“妹妹表演得如此之好,也不枉父亲和我的一番苦心。”

桑玥淡淡扫了她一眼,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众人见桑玥不反驳,权当她默认了,心里竟然泛起些许失望。

慕容拓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眨了眨,几乎亮得桑柔睁不开眼:“这么说,桑二小姐的阵法是你教的了?”

桑柔微笑着点点头,慕容拓一跃至屏风前,手指一处阵法:“那你告诉我风扬阵该如何妙用?”

桑玥笑了,桑柔尴尬了。

她勉力挤出一副笑靥:“我也只学了些皮毛,不敢妄断风扬阵的妙用。”

慕容拓给桑玥使了个眼色,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微眯了一下,道:“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此乃风扬阵。但慕容公子,你方才指的是蛇蟠阵。”

“对,我指的就是蛇蟠阵。”慕容拓哈哈一笑,阔步回了自己的席位。

众人这回彻底心服口服了。看向桑柔的眼神中满是鄙夷,没本事就算了,居然不懂装懂、抢夺妹妹的光芒。适才桑玥默认,一定是为了给这个大姐留条后路,多宅心仁厚啊!

桑柔明白自己被慕容拓和桑玥联手给耍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不仅羞愤,而且嫉妒,疯狂的嫉妒!嫉妒桑玥这个庶出的jian蹄子居然舞得那么好!懂得那么多!还能得到慕容拓的帮助!仿佛她才是桑家嫡出的千金,而自己只是个才疏学浅的陪衬!

为什么?凭什么?

这一晚,桑柔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而桑玥却一舞成名。街头巷尾、茶楼酒馆、深宅大院,无一不在谈论这位将门庶女,她的剑舞也在民间受到广泛的追捧。一时间,桑玥风头大盛,隐隐有超过恬郡主之势。又因二人同岁,不知不觉间便被人看成了比拟的对象。当然,这是后话了。

就在大夫人和桑柔以为这已是今晚最不能容忍的事时,惊天噩耗传来:桑莞毙命于松林。

冷瑶带着大夫人来到事发现场,大夫人只看了一眼,便扶着树干呕了起来。

一片血泊中,桑莞衣不蔽体,全身青紫,xiati一片狼藉,几根断裂的肋骨戳出胸膛,口中还紧紧咬着半片舌头。施暴者平躺一旁,下身**,心脏部位cha着桑莞的金钗……

“莞儿,莞儿。”大夫人忍住强烈的恶心和惊惧,解下氅衣披在了桑莞的身上,“太后娘娘,怎么会这样?臣妾的女儿,怎么会……皇宫不是有禁卫军吗?”她待会儿要怎么向老爷交代?桑莞毕竟是老爷的骨血!

“除夕夜发生这样的变故,哀家体谅你丧女心痛,可以饶恕你的不敬之罪。”

冷瑶犀利如刀的眸光落在大夫人的脸上,令她打了个哆嗦。她怎么可以一时心急就质问太后?她跪伏在地,挤出两行热泪,又听冷瑶清冽的声音响起,“你可认得这名男子?禁卫军从他身上搜出了定国公府的令牌。”

大夫人这才开始打量他的样貌,仔细辨认后,心中一震,这……这是府里新来的小厮!出门前老车夫闹肚子,柔儿便让他顶了职。难道说……这件事与柔儿有关?

“回太后娘娘的话,此人是定国公府的车夫。”寒风拂过,发髻上的流苏轻轻敲打着她的脸颊,一直凉到心底。

“哀家敬重桑将军乃国之栋梁,所以定国公府的人在皇宫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哀家不予追究,也会守口如瓶。你将尸体秘密带回去,选个适合的日子发丧吧。”冷瑶淡淡说完,转身离开了松林。

大夫人好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就那么瘫在了雪地里。柔儿出了丑,莞儿丢了命,还是被自家车夫凌辱致死,她如何向老爷交代?三个女儿中唯独桑玥幸运,博得满堂彩、一舞成名。她忽然有了一种离奇的错觉:原本,她希望桑玥和其他庶女儿一样,成为柔儿和玄羲向上攀登的垫脚石,可现在她却隐隐觉得,柔儿给桑玥做了垫脚石!今晚,就是铁的证明!

月牙儿隐入云层,灯火辉煌的宫廷上方,黑云滚滚。

桑玥走出长欢殿,一阵极寒的风bi上身子,莲珠赶紧将氅衣披在她的身上,哽咽道:“小姐,我们……还是坐林小姐的马车回去吗?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