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

七姨娘一路狂奔到长乐轩,未等门口的婆子通传便强行闯了进去。

大夫人内衬淡紫色落地长裙,外穿八答晕春锦长衣,墨发挽成一个飞仙髻,斜cha两支彩凤步摇,雍容华贵、气质优,正与桑柔笑着闲聊。

王妈妈说的对,桑玥就是希望她们窝里斗,玄羲一过完元宵节便启程去了江南,临走时仍郁郁寡欢,显然还未能走出宸枫的阴影。眼下,定国公府唯有她们母女最是亲近,再不能彼此生隙了。

桑柔穿一件百褶如意月裙,外披对襟羽纱,头梳瑶台髻,簪白玉花钿,气质恬静而清新,不复年前的招摇,整个人沉稳内敛了许多,越发显得美丽典。即便有人谈起除夕宴那晚的窘态,她也只嫣然一笑,梳云掠月,淡淡应之:“柔儿学艺不精,倒贻笑大方了。”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谈吐、这样的姿容,渐渐淡化了众人心中不太和谐的记忆,她仍旧是能与恬郡主并驾齐驱的第一美人。桑玥有才情,可惜容貌始终不及桑柔。俗话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就算剑舞在民间被传得沸沸扬扬,贵妇名媛们却仍不屑嗤之,庶女,上得了台面吗?

“大夫人!大夫人!”

二人笑谈之际,七姨娘跌跌撞撞而入,小沁和白兰喘着粗气跟在身后,显然为了阻拦她费了不少力,而宝川则是惊悚地立在一旁,劝也不是、走也不是。

“七姨娘,你这是怎么了?”大夫人柳眉微蹙,冷冷地问了句。

七姨娘的发髻已在奔跑的过程中散乱开来,加上满脸泪痕,这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大夫人,奴婢想问四小姐出事当晚的经过!”

大夫人面露难色:“老爷说了,以后府里谁也不许再提莞儿,更不能谈及那夜的状况。你这叫我……”

七姨娘磕了个头,泫然道:“大夫人,婢子听到嫣儿说,在她哥哥身上发现了二小姐的金钗!”

“啊?”桑柔惊呼出声,“还真是她!”语毕,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垂眸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七姨娘双眼骤亮,看向桑柔:“大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婢子吧!你可怜可怜婢子,求你了,大小姐!”

七姨娘对着桑柔一个接一个地磕起了头,很快,额头就青紫一片,嘴里不断说着哀求的话。桑柔亲自走过去扶起她,眸中噙满泪水,仿佛一转就会溢出来:“七姨娘,其实……”

“柔儿!你忘了你父亲的话吗?谁也不许提起这件事!搞不好,人家说你蓄意挑拨、栽赃陷害,这个罪名你背得起吗?”大夫人果决打断桑柔的话,将她拉到身边,又给小沁和西红使了个眼色。二人强行将七姨娘架起来,拖到一旁的矮凳上坐好。

桑柔挣开大夫人的手,蹙眉道:“母亲!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你拼命帮着二妹遮掩,这样对四妹不公平!那晚明明就是她同四妹一起去如厕,事后她回来了,四妹却不见了!随便找个人问,都能知道是她们两个一起出的长欢殿!”

七姨娘如遭雷击,看向西红和小沁,二人撇过脸,但那神情分明是默认了。难道说,是桑玥买通了嫣儿的哥哥,让他对莞儿下手?

桑柔泫然欲泣:“七姨娘若是不信,尽管去问大哥!那晚的宴会他也在场,看他会不会说的跟我不一样?再不济,你当面去找二妹问个明白,便知我有没有撒谎!”

西红怯生生地cha了一句嘴:“大小姐,奴婢觉得二小姐待四小姐是极好的,奴婢上次还撞见她偷偷给四小姐送金银首饰呢。”

七姨娘眨巴着眼睑,似有顿悟:“难怪……在四小姐与她决裂之后,她仍不断地送礼物过来,在旁人眼中,指不定认为她待四小姐多么仁厚,凡她有的,四小姐也有。原来都是假象!她早就决心害死四小姐!她的心……怎么这么毒?”

桑柔垂眸偷笑,桑玥,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你曾经用来离间我和桑莞关系的伎俩,变成了令七姨娘起疑的凭证!

大夫人摇摇头,痛心疾首道:“二女儿、四女儿都是我的女儿,已经失去一个,断然承受不住再失去一个的痛苦。何况玥儿还是老爷的心头肉!所以,纵然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你看在老爷和我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你还年轻,多承几次宠自然又有了,不像我到了这般年纪,想要再有个孩子便是痴人说梦了。”

七姨娘的心弦上被弹了几下,两眼似空洞还暗沉:“老爷最是疼爱桑玥,即便知晓是她陷害了莞儿,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我已经三十岁了,哪里还年轻?何况,老爷如今连见都不愿意见我!”

她陡然站起身,双目如炬:“是桑玥!一定是她在老爷面前挑拨了什么,害得老爷厌恶我了!她怎么可以这样?我不就是流产后,从棠梨院要走了几个丫鬟吗?至于让她如此记恨?”

七姨娘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大夫人竭力忍住眸中的笑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挤出两滴泪:“七姨娘,你别做傻事。”

七姨娘心中一怔,别做傻事?她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做?

大夫人趁机火上浇油:“你要出事了,莞儿泉下有知也不心安啊。”

她的莞儿,遭人陷害、被凌辱致死,泉下何曾心安过?她若真出事,也可以去地下陪陪她可怜的莞儿。

“七姨娘,你别……七姨娘!七姨娘!”

七姨娘愤恨地走了,大夫人嫣然地笑了。

大夫人给小沁使了个眼色,小沁会意,赶紧追了出去。

“不过,母亲,七姨娘什么都没有,能成事吗?”

大夫人望着熏炉上方的袅袅轻烟,眸中噙了一丝冷意:“就因为她什么都没有,所以无牵无挂,这样的人,要么不做,一做便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当然,我也没指望她真的能弄死桑玥。”

桑柔睫毛微眨,似蝴蝶的羽翼在轻展,眸光却暗淡了几许:“母亲,难道就这么放过桑玥?”

大夫人拍拍她的手,毫不掩饰眼底的恣意:“柔儿,母亲既然答应你要除掉她,就一定会做到。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这回,我要将刀戳进桑玥的心窝子!”

白兰此时端了药过来:“大夫人,该喝药了。”

桑柔起身接过药碗:“我来吧。”

她舀了一勺递到大夫人唇边,大夫人欣然一笑,很快便将一碗苦药喝完。心里却暗叹,生下柔儿后落下病根,极难再孕。老爷这一月来长乐轩的次数并不少,肚子却仍无动静。难道,灵慧大师的药无效?

思及此处,头痛排山倒海而来,还伴随着一阵心悸,她紧了紧拳头,对白兰道:“把香瓶拿来。”

却说那日慕容拓泡了将近一刻钟的花瓣浴,回到摄政王府香了好几天,惹得摄政王妃和慕容锦都以为他去了什么软玉香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