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含羞带怯道:“玥儿画功浅薄,不能绘出菩萨的万分之一,外祖母不嫌弃就好。”

在罗氏心中,万事以佛祖为先,能画出这样的意境之人,又岂会心胸狭隘?她越发不信韩珍的说辞了,这孩子哪里可怕?分明是可爱!她和蔼道:“玥儿,这份礼真是深得我心。刚好二媳妇有孕在身,我回去就让她挂在房中。”

孙氏的心犹如被刀子狠狠戳了一下,她这一房什么都好,就是人丁不旺,除了韩天轶和韩玲萱,便再无所出。公公和丈夫都认为是她苛待了韩正齐的妾室,所以只有她生下了两个孩子。反观二房,妻妾不如韩正齐的多,孙子辈的孩子却有七八个。眼下,二房的正妻又怀上了!

她瞟了一眼桑玥,这个庶外甥女儿是故意给她添堵的吗?

罗氏满心欢喜地回了丞相府,她不告状,韩丞相自然不会过问大夫人的事了。

孙氏心有不甘,去往了长乐轩。

桑玥继续留在福寿院,开开心心地与滕氏聊了半个时辰的天。回到棠梨院时,莲珠刚好当了银子回来。

“这回是不是少了许多?”桑玥浅笑着问。

莲珠杏眼圆瞪:“小姐,你怎么知道?同样是五颗玛瑙,上回杨掌柜给了奴婢一千五百两银子,这回却连零头都凑不够,只有二百两。若非奴婢认得杨掌柜,定以为自己去错了地方。”

“两百两是正常价格,我们倒也不亏。”

昨晚她只是怀疑,今天便能确定了。看来,裴浩然是与大夫人、桑柔勾结上了,也必然也从她们口中得知了莲珠的真实身份。他既然能巴结到大夫人和嫡出大小姐,又怎么还会重视她这个庶女?裴浩然为达目的可以一掷千金,但他从不做亏本生意,没必要花的钱,他可是一分都不会多出。

裴浩然、韩天轶,他们同大夫人到底谋划了些什么?

长乐轩。

王妈妈端了一碗药过来:“大夫人,喝吧。”

大夫人秀眉微蹙,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这药真的有用?为何两个月过去了,肚子依旧没动静?”

王妈妈将药碗递到大夫人的跟前,语重心长道:“奴婢是过来人,知晓您想要孩子的心情,尤其最近三少爷又那么得宠,而那九姨娘也是个厉害的,学着大姨娘,将那孩子送到福寿院去养,一来讨好了老夫人,二来自己也落得清闲,可以更好地伺候老爷。可是,大夫人,有些东西越急越没有,您要放宽心。若这药实在没用,我们再去庙里求个新的方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怎么没想到是方子的问题呢?又或者……是药材被人做了手脚?

“王妈妈,你去,将那药渣包好,我们去上香。”

“启禀大夫人,孙夫人来了。”白兰在门外禀报道。

“快迎进来。”

“姐姐。”孙氏一进门就亲切地行了一礼。

大夫人扶起她,面露几许喜色:“弟妹不随母亲回丞相府?”

孙氏压抑住心底的疑惑,笑道:“我陪你聊会儿天。我方才见到你那个庶女儿了。”

“哦?感觉如何?”

“真不是一般人。我散尽千金,为婆母买来各种佛经、佛画和佛像,却抵不过你那庶女儿的一副观音送子图!怎么一见面,她就讨了婆母的欢心呢?”她可不敢在韩珍的面前说罗氏偏心,只得将一切责任推给桑玥了。

母亲开心了?如此一来,父亲便不会过问她的状况了。大夫人美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拉过孙氏在椅子上坐好,道:“见识到她的厉害了吧!只要她乐意,就没有她讨好不了的人。对了,你方才说她送的是观音送子图?”

一提这个,孙氏心里就来火:“是啊,说是亲手所绘,我看跟外面卖的也什么两样,指不定是买来充作自己的。”

大夫人冷冷一笑:“她要是只有这么拙劣的伎俩,我和柔儿何至于接二连三地栽到她手中?不过她也厉害,一幅图就将二房提到了母亲的心尖儿上。以我对母亲的了解,若是二弟妹生个儿子,母亲定以为是这图中的观音保佑,那孩子蒙福而生,二房随处都祥瑞萦绕,长房这边嘛……就弱了。”

“啊?可韩正楠只是个庶出,将来公公的家产还是会……”孙氏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怎么能当着韩珍的面提分丞相府家产的事?

大夫人冷哼道:“庶出的又怎样?我婆母还不是偏爱桑玄夜那个庶孙子?我母亲一心向佛,想的与常人不同,但凡是我父亲的孩子,她都喜欢。近几年,正楠隐隐有盖过正奇之势,官职也是一升再升。你就等着二弟妹翻身骑到你头上吧!”

“不行!绝对不可以!”孙氏激动得站了起来,尔后哀求地看向大夫人,“姐姐,你难道忍心看到本该属于正奇的一切被夺走吗?他是最亲的弟弟啊!”

大夫人拉过孙氏的手,轻拍了几下,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正因为我是正奇的姐姐,所以我们才要联手对付共同的敌人。”

“……”孙氏愕然。

“你附耳来听……”

大夫人送走孙氏之后,带着王妈妈和几个下人去往了普陀寺。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将消息传到大姨娘处。

“消息可靠?她真的带着药渣去往了普陀寺?”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大姨娘,依你看,我们要不要……”

“你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大姨娘在房里踱来踱去,大夫人定是怀疑有人在她的补药里做了手脚,害得她不能有孕。那么多人去普陀寺上香求子,并非那里的求子观音多么灵验,而是一位叫灵慧的大师妙手回春,能医治不孕之症。大夫人多年肚子未再有动静,其实也是当年她做了些手脚的。

但当时她的心终究不够硬,没能彻底断了大夫人的根,这回若大夫人真被灵慧给治好了,那么再度开花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绝对不能让大夫人查出药渣有问题!不然,大夫人提高了警惕,自己再要下手就难了!

“桂枝,你去请大少爷过来。”

“是!”

桑玄夜正在埋头苦读,准备今年秋季的科考,翠柳进来通报说大姨娘请他过去。他放下书本,即刻去往了大姨娘的院子。

大姨娘告诉了他事件的来龙去脉,又道:“我也知道这样做很冒险,可若真让她怀上孩子、复了宠,你的世子之位便更危险!”

桑玄夜想了想,道:“这件事交由我去办,你着人将正确的药熬一份,将药渣包好,我去掉包。”

大姨娘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么办。

桑玄夜带上包好的药渣,抄小路快速行至普陀寺附近的茶铺候着。

趁着大夫人和王妈妈下车歇息的空挡,他施展轻功,从后面拉开车厢的门,寻着药味儿,将两包药调换了。

大夫人和王妈妈再次坐上马车,大夫人给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妈妈从柜子里取出药包,翻开边角看了看,面色一凛:“大夫人,还真给掉包了,没有奴婢做的记号。”

大夫人冷冷一笑,似冬季寒雪:“我就知道有人给我使幺蛾子!长乐轩定是出了内奸,我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好在大夫人英明,故意将消息放出,这才引来那人过来换药。那,我们还去普陀寺吗?”王妈妈问道。

大夫人咬牙道:“还去普陀寺做什么?赶快回去抓幺蛾子是正经!”

回到长乐轩时已经夜幕降临,桑柔用过膳之后去了书房与桑楚沐下棋对弈,正好,方便大夫人惩治下人。

长乐轩大大小小下人一共二十名,如今整齐划一地站在后院,等候大夫人的发落。

王妈妈手里拿着荆条,喝道:“说!今天你们看见谁去过二小姐或者大姨娘的院子?说不出来的话,所有人先打二十荆条再另行惩罚!”

二十荆条?那还不得皮开肉绽?众人咽下口水,开始东张西望。

大夫人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定国公府那么多人,能将主意打到她头上并有能力将眼线埋进她院子的除了桑玥便是滕素琴。今日,她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说不说?不说我就开始行刑了!”王妈妈问着,一荆条就朝着最近的一名洒扫丫鬟招呼了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她的手背一片血肉模糊,那荆条上还带了几根**,血淋淋的,好不触目惊心!

紧接着,王妈妈的荆条又高高举起,作势要朝另一人打去,那人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奴婢看见白兰去了大姨娘的院子。”

白兰听了就是一愣,尔后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梅花,我哪里有去大姨娘的院子?你不要含血喷人!”

如果梅花所言不虚,那么白兰是内奸;如果梅花在撒谎,那么她自己便是内奸。

大夫人蹙了蹙眉,荷香和小沁先后死去,身边的一等丫鬟只剩白兰一人了。如果她真的是内奸的话,那么就太恐怖了。而梅花只是个二等丫鬟,并不能进入她的卧房,凭心而论,她更希望这个内奸是梅花。

王妈妈瞧见了大夫人的脸色,厉声问道:“其它人呢?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启禀大夫人,奴婢看见梅花去了大姨娘的院子,就在大夫人离去后不久,她鬼鬼祟祟地出门,还撞翻了奴婢新熬的粥,烫伤了奴婢的手,王妈妈,您看。”

王妈妈走过去一看,这个三等丫鬟的手上还真有一块烫伤的水泡。

“奴婢当时就觉得她可疑,原先以为她偷了东西要去变卖,于是悄悄跟着她,谁知她去了大姨娘的院子。”

“你叫什么名字?从前没见过你。”大夫人淡淡地问了一句。

她赶忙磕了个头,道:“回大夫人的话,奴婢名叫画心。”

“给我打梅花和画心,各二十荆条,看谁说的是真话。”

大夫人一声令下,王妈妈的荆条就毫不留情地招呼了过去,一人一下,招招带血。所有下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被责罚或怀疑的对象。梅花几乎是鬼哭狼嚎,而画心只是咬牙闷哼,韧xing十足。

终于,在第十下快要落在身上时,梅花招架不住了,喘息道:“奴婢招了,求大夫人饶命啊!奴婢是奸细,是大姨娘派来的奸细!”

这时,陆陆续续又有四、五个人指正梅花,说她往大姨娘院子的方向去了。

大夫人优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扶起画心,淡道:“委屈你了,即日起升为一等丫鬟。事后才指证梅花的,统统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众人这回才真正看清大夫人的本事,大夫人该是多久没有发怒整顿院子,以至于她们都忘了大夫人的雷霆手段?

棠梨院中,桑玥听了茉莉的话,淡然一笑:“大夫人就是大夫人,她要没点雷霆手段,如何在府里站稳脚跟。”

以父亲定国公的身份,便是娶多两个平妻或贵妾也没什么,可硬是被大夫人bi得只有她一个正妻。而府里的姨娘,疯的疯,死的死,自她生下桑玄羲后,再无男婴出生。九姨娘是幸运,在边疆跟了父亲,生了桑玄帧才回到府里。若是像二姨娘和七姨娘,那都是胎死腹中的下场。

若真胎死腹中倒也不是最残忍,端看三姨娘、四姨娘曾经诞下了男婴,结果都活不过五个月便离奇死亡,这才叫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