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心里冷笑,真是会颠倒黑白,看来六姨娘是和大夫人狼狈为奸了。

桑柔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叹道:“父亲,虽说九姨娘和五姨娘关系不错,派子归护着五姨娘也不是不行,但她公然忤逆母亲的意思,打的可是您的脸,毕竟母亲是您的正妻,这中馈之权也是您给母亲的。”

后面的“她”桑柔并未指名道姓,但众人听出来了,她影射的含义是子归受了九姨娘的唆使才敢对大夫人不敬。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受了谁的指使,子归在长乐轩出了手就一定要受罚。桑楚沐沉声问向子归,道:“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子归面无表情,桑玥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父亲,我方才离开花园前拜托九姨娘好生照顾五姨娘,母亲不由分说地将五姨娘押至此处、并让一个她怀了身子的人跪在地上受审,子归只是想保护五姨娘,并没恶意。以子归的身手,如果刚刚真的想做什么,还有谁能活命?”

说实话,桑玥的语气并不怎么好,并非她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怒火,而是她认为没有必要。

桑楚沐是无论如何不忍心苛责桑玥的,他的眸光柔和了些:“既然是受了你的吩咐,想必都是误会。你让子归解开他们的穴道,随他们一起在外面守着。”

大夫人一口气哽在喉头,睫毛飞速眨动,脸上像戴了一张夸张的面具,笑得没有丝毫神采。

桑玥给子归点点头,并打了个下压的手势,子归会意,并未施展忍术,而是挨个走到侍卫的身前解了他们的穴道。

侍卫和子归退出去后,桑楚沐的目光落在五姨娘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道:“既然有了身孕,就坐着吧。”

桑玥将五姨娘扶到桑柔的下首处坐好,侍女忙奉上两杯茶,桑玥睨了她一眼:“倒杯温水来。”

“是!”侍女转身倒了杯温水。

桑楚沐问向大夫人:“今天是母亲的寿辰,外面那么多宾客,究竟是什么事不等宴会结束了再说?”

桑玥一开始从连珠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与桑楚沐一样,也滋生了这么一个疑惑。大夫人既然污蔑五姨娘与人通奸,必然是将那“奸夫”一并抓获了,人在她手里难道会跑了不成?

大夫人面露难色道:“因为兹事体大,我嫁入定国公府二十载,对于这种事当真闻所未闻,这一回老爷你许了姨娘们去参加晚宴,万一到时候看不见五姨娘再问起反倒不好,我这才提前将你叫了过来。”

白兰给桑楚沐奉了杯茶,桑楚沐没心情喝,摆摆手让她端走。

大夫人嫣红的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几次欲言不止,直到桑楚沐的眸光变得冰冷快要失去耐心,她才咬咬牙,蹙眉道:“五姨娘与人有染,被我发现了……”

原来,桑玥和桑秋离去后不久,就有丫鬟跑来跟五姨娘说,桑玥突然在小雨轩晕倒了。小雨轩是桑玥平时练舞的地方,就在棠梨院附近,而那丫鬟名叫碧瑶,正是小雨轩的洒扫丫鬟。

当时桑柔缠着九姨娘一起玩投壶,五姨娘瞧九姨娘玩得起劲,并未打扰她,独自带上红玉去往了小雨轩。

五姨娘心急如焚,一进小雨轩就直奔桑玥的练功房,却不想她刚进去就被人抱入怀中,她几番挣扎,那人眼疾手快cha上了门闩,红玉在外面急得束手无策,只得吩咐人砸门,后来动静太大惊扰了过往的下人,这消息飞一般地传到了大夫人的耳中。

大夫人带了几名侍卫前来,吩咐他们撞开了门,就见五姨娘和一名男子拉拉扯扯,她的衣冠略有些不整,那名男子上半身**,不堪入目。

当时在场的,除了大夫人,还有一干下人,包括五姨娘的贴身丫鬟红玉。

桑楚沐叫来陈侍卫:“你当时也在场?把你看到的说出来!”

“是!”陈侍卫抱拳恭敬道,“属下接到命令撞开门,就看见五姨娘和一名男子抱在一起。”

桑楚沐越听越来火,又问向红玉:“你是五姨娘的贴身丫鬟,你来说!”

红玉吓得整个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她不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落在桑楚沐的眼里就成了默认。

五姨娘几乎是留着泪听完大夫人的阐述,她差点被侵犯已经很委屈,还要被人污蔑来污蔑去,这叫她日后怎么做人?

桑玥拉过五姨娘的手,又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泪。她希望父亲不要轻易听信谗言,起码要给五姨娘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是这个父亲,第二次让她失望了。

桑楚沐额上的青筋暴起,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那奸夫呢?”他的声音冷若寒潭、重如玄铁,字字砸在五姨娘的心坎儿上,几乎要碾碎她的整个身体。

五姨娘泪流满面,竟是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那么多年的感情,那么多年的付出,她放弃的不仅是高贵的身份、更有一个世家千金的自尊,到头来仅凭大夫人的一面之词和几个下人的证供,就扣她一顶“**”的帽子!这一刻,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感受到五姨娘的悲怆,桑玥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宽心,同时在脑海中迅速地分析着事情的前因后果,联想所有与之相关的信息。大夫人提供了人证,如果再交出相应的物证,并让那名男子一口咬定与五姨娘有染,那么,形式就不容乐观了。

大夫人给外面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带上来!”

立时,就有两名侍卫押着一名披头散发的青衣男子上前,瞧身形颇为魁梧,他的衣襟半敞,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出于男人的本能,桑楚沐很反感这具比他年轻的身板。

“抬起头来!”

桑楚沐一声令下,那人缓缓抬头……

轰隆隆!

外面晴空万里,无风无波,正厅内却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居然是骆庆!六姨娘的表哥骆庆!

“表……表哥?怎么会是你?”六姨娘整儿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你……你怎么会溜进定国公府?”

桑玥看看大夫人忧虑的眼神里闪过的得意,再看看六姨娘瞪大了眸子、眸子里却无一丝愕然……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难怪外面的人到处通缉骆庆都找不到人,原来他一直都藏在定国公府!大夫人这招贼喊捉贼的戏码演得可真好。那些礼品只怕如今就躺在她名下的某间店铺里吧。瞧骆庆脸上残留的两坨浅浅的潮红,呼吸和眼神都有些不正常,像是……用了cui情药。但似乎药效快过了,他深呼吸几次后,样子渐渐变得与常人无异。

大夫人对桑玥从容淡定的表情嗤之以鼻,故作镇定有什么用?你还不知道这把火很快就会烧到你的身上吧?

桑楚沐看向六姨娘,沉声道:“他是你的表哥?那个给定国公府走镖却将东西偷跑了的骆庆?”

六姨娘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正是骆庆,但老爷您要相信婢子,走镖一事与婢子无关。”

丢了些厚礼桑楚沐并不肉痛,但头上多了顶帽子就令他羞愤不已了。他冷冷地问道:“说!你怎么会跟五姨娘在一起?”

骆庆跪在五姨娘的旁边,并未直接回答桑楚沐的问题,而是面向五姨娘,为难道:“事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下去了,我们从实招了吧!”

五姨娘厌恶地拽紧裙摆:“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别瞎给我泼脏水!”

大夫人摇摇头,叹了口气:“骆庆,老爷问你话,你照实说就是了。纵然你犯了错,但认错态度良好,或许老爷不会迁怒与你的家人。”

桑楚沐觉得大夫人说的有几分道理:“你从实招来,所有责任皆由当事人承担,我绝不为难你的家人。”

桑玥浓密而卷翘的睫毛扇了扇,七彩鸟传回的消息说骆庆如今孑然一身,他到底哪来的家人?

骆庆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把心一横,道:“其实在我第一次来定国公府看望表妹时偶遇了五姨娘,当时我就看上她了。”

大夫人先是一怔,尔后疑惑道:“这么说来,你和五姨娘来往许多年了?”

骆庆点点头,默认了大夫人口中的“来往”,大夫人又问:“我记得你来定国公府的次数并不多,每次都是看望六姨娘……”刚说到这里,大夫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噤声。

桑楚沐的呼吸沉重了些,脸色也暗沉了几分。

骆庆接过大夫人的话柄,诚惶诚恐道:“我每次都借着看望六姨娘的名义,偷偷私会五姨娘,但今年六姨娘被送入了佛堂,我没理由过来,于是混在送菜的队伍里,与五姨娘见了几面。”

五姨娘气得胸口发堵,桑玥宽慰道:“姨娘,父亲都听出破绽了没生气,你气什么?”

破绽?难道玥儿听出了什么破绽?没理由玥儿听出来了他却没有察觉。桑楚沐的怒火被疑惑冲淡了些,心里开始细细计量骆庆的话。

大夫人暗自扫了桑玥一眼,这回铁证如山,看你们母女怎么狡辩!她轻咳一声,道:“你什么时候见的五姨娘?”

“一月初。”

大夫人按住胸口,神色倏然变得惊惶:“你确定是一月初?”

骆庆点点头,沮丧道:“是!去了三、四回。有一回我的里衣挂破了,就脱在她房里没有带走,不信的话可以去搜。”

“老爷,您看……”

桑楚沐双指捏了捏眉心,凭心而论,他不愿意相信五姨娘会做出这种事,但他常年征战在外,有人耐不住寂寞也不是不可能。他摆摆手,大夫人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吩咐道:“画心,你和陈侍卫去搜搜五姨娘的院子。”

五姨娘失望地撇过脸,失去桑楚沐的信任比被人污蔑还要令她心寒。不过她没做的事,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不一会儿,画心和陈侍卫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件男子的衣衫。

五姨娘万分惊诧地道:“怎么回事?”

桑柔美眸轻转,贝齿咬了咬晶莹亮丽的唇,用不太清楚的声音说道:“天啊!这……五姨娘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五姨娘,按照月份推算,你正是一月怀的身孕,这孩子……”大夫人说不下去了,痛心疾首道:“我就在纳闷呢,老爷那个月统共才去看过你两次,你怎么就怀上了?”

桑玥端起茶茗了一口,心下了然,有陈侍卫随行,画心没办法动手脚,定是五姨娘的院子出了内奸。这一下子,证据确凿,父亲肯定要发火了。

好不容易因为桑玥的一句话而建立起来的理智瞬间崩塌,桑楚沐的脸暗沉如墨:“你们两个……真是胆大包天!”

“表哥啊,你怎么对得起婶娘临终前的嘱托?你先是与五姨娘有染,后来又偷了定国公府的货物,你……”

这一句话如一朵烟花在桑楚沐的脑海里炸开,他冷声道:“你究竟为什么偷货物?”

“为了……为了跟五姨娘和我们的孩子私奔!”

“你们……”桑柔气得羞红了脸,“你们两个,伤风败俗,不知羞耻!”

桑玥知道再不开口,父亲就要杀人了。她掸了掸裙摆,优起身,像一朵水莲忽而怒放在喧嚣的尘世。她温柔一笑:“骆庆,你对五姨娘是真心的吗?”

桑楚沐极力压抑住体内翻江倒海的怒火,“玥儿!”

桑柔冷冷一哼:“骆庆都说和五姨娘来往许多年了,五姨娘肚子里怀的是野种,指不定你也是个野种!”